第69章

洗手間頂燈投下清透的冷光, 視野之內亮如白晝,盛卉才發現,葉舒城身上這套西裝材質很特別, 在光線充足的地方, 布料表層會泛起一層淺淺的銀光,像深夜燈塔照亮的海面, 無邊夜色中浮起的一抹虛幻。

還挺悶騷的。

盛卉拿手抵了抵他胸口:“我妝還沒化完呢。”

葉舒城不為所動, 瘦削的下颌貼在她額角, 一只溫熱大手扣着她的腰肢,隔着微涼布料, 感受她細嫩的肌膚一點一點被他烘熱。

“要來怎麽不和我說聲?”

盛卉被他抱的臊得慌, 繼續推他:“我給你發短信了呀。”

葉舒城想起來,自從接到小杏, 寶寶人氣太高, 他每時每刻都得仔細看護着,所以一直沒時間看手機。

“家裏出了什麽事?”他又問。

盛卉頓了頓,不答:“晚點再說吧, 先讓我把妝化完。”

她安撫完舅媽之後, 開車回到家, 在空蕩蕩的家裏坐了會兒, 腦海中閃回今早給葉舒城展示她挑選的禮服時的情景, 又想起她給他發消息說她有急事來不了了, 他反過來安慰她不來也沒關系, 好好處理家裏的事......

也就是一瞬間的決定,她看了眼時鐘, 猜測這場酒會不會太快結束, 于是快步走進衣帽間, 脫掉古板的職業裝,将裙子套到身上,拎起一雙系帶高跟鞋,又拿來一個托特包,在化妝臺上囫囵掃了幾十樣化妝品進去,就這麽離開家,開着她的小奧迪趕了過來。

在酒吧門口,向迎賓出示了她的邀請函,她順利進入,沿着最偏僻的一條小道,很快找到一間無人的洗手間。

“怎麽不化完妝再來?”

他的問題多得沒完了。

盛卉:“怕你等的哭鼻子,結果你根本沒看見我發的消息......唔......”

餘下的話語被他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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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卉腿肚子一軟,身體失去重心般向後倒去,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瓷磚牆面。她素來畏涼,肩膀瑟縮了一下,不過片刻,肩後便環過來一只手臂,将她裸露的皮膚和牆面隔開。

一面好心地保護她,一面又在接吻的間隙抱怨道:

“幹嘛穿那麽少?”

“我樂意......”

總是一句話說不完就被他封口。

感覺到身體緊貼的摩擦,垂順貼膚的布料松弛又繃緊,盛卉緊張地抓住他揉在自己身上的手,雙眸微微睜大:

“別弄皺了。”

“皺了賠你一件。”

......

這個色令智昏的狗男人!她是缺這一件衣服嗎?

盛卉咬牙:“那我等會穿什麽出去?”

說罷,她不由分說推開他的手,臉也別開,不讓他再親了。

封閉空間內,炙熱交織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葉舒城終于退開一步,将她滑到臂彎的吊帶勾回肩上,低聲說:

“抱歉。”

盛卉摸了摸自己微微紅腫的嘴唇,幸好她習慣最後再塗口紅,不然整個妝面都要被他啃花了。

眼前的男人垂眼靜靜看着她,眸底深暗,眉頭微微聳着,每次道歉的時候都是這樣的表情,真誠得讓人不知道該怪他什麽好。

瞥見她的脖頸因接吻染上一層暧昧的粉,視線往下,細瘦的兩片鎖骨,以及抹胸兜不嚴的柔軟,似乎都泛起了淡淡的血色,葉舒城打量了一會兒,額角血管跳了跳,突然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不容抗拒地披到她肩上。

“大廳那邊人多,空調開得低。”他這樣解釋道,“別着涼了。”

盛卉狐疑地掃他一眼,走到盥洗臺前,對鏡照了照,忽地揚唇:

“還挺好看的。”

她拿起化妝工具,柔軟刷面掃到臉上,一邊化妝一邊對身旁的男人說:

“葉先生,你準備在女洗手間裏待到什麽時候?”

葉舒城聞言,眼皮猛地一跳。

他也想不到,自己一生克己複禮,竟然會這麽按捺不住,直闖進女廁所裏找人。

“我馬上出去。”他再次表示抱歉,“小杏在隔壁包廂睡覺,汪姐照顧她,我在那裏等你。”

盛卉點點頭,臉貼近鏡面畫眼線:“好。”

話音方落,她轉頭看向洗手間門口,房門正好閉合,葉舒城早已經不見蹤影。

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盛卉化妝的速度很快,得益于天生麗質,臉上沒什麽瑕疵,只需要搭配服裝為眼睛嘴巴添點顏色,再勾勒一下輪廓線條,不會花費太多功夫。

離開僻靜的酒吧外圍,往中央大廳走,人越多的地方,冷氣果然打得更足。盛卉挽着葉舒城的手臂,問他小杏今晚都出了什麽風頭。

葉舒城說完,盛卉忍不住大笑:“哈哈哈,真不愧是我的女兒。”

轉過一條回廊,他們遇上了第一撥人,三三兩兩靠在牆邊侃大山。

葉舒城和他們不熟,盛卉更不認識,微笑致意之後,她又問葉舒城:

“寶寶踢碎了多少錢的酒?”

葉舒城答:“八十幾萬吧。”

盛卉:“啧。”

繼續向前走,盛卉看見人群中的林喬安,有些驚訝。

林喬安也發現她,一雙杏眼眨巴兩下,忽地亮起來,張合說話的嘴先是閉上,然後又張成“o”字型。

大廳裏沒有主光源,燈條、射燈和燈球的各色光線交織閃爍,盛卉朝林喬安揚起笑,妩媚動人的臉上時明時暗,斑斓色彩蕩漾在眼底,搭配上深邃的眼妝,妖冶、撩人,作為女生,林喬安的心髒都猛地蹦了兩下。

她趕忙拉住身旁的顧西辭,将他從人堆裏拖了出來。

“來了來了。”林喬安興奮道,“沒有巨漂亮,只有更漂亮,當心眼珠子掉出來。”

顧西辭今晚喝了不少酒,頭昏腦脹得有些找不着北。不等他那雙迷茫的醉眼清醒過來,葉舒城已經帶着盛卉走到他面前。

“介紹一下。”葉舒城淡聲說,“你大哥的親媽。”

“我大哥的......”

顧西辭慢半拍地睜大了眼,“親媽?!”

是魔法嗎?

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葉抱着要睡覺的小娃娃離開了一會兒,小娃娃就噌地變成了高挑成熟的大美人,跟着他走回來了?

盛卉攏了攏肩上的西裝外套,柳葉眼微彎,含笑道:

“顧總你好,我是盛卉。”

顧西辭張了張嘴,目光略顯呆滞。

女朋友陪在身邊,他不好表現得太驚豔,只能轉向葉舒城,眼神仿佛在問:你女朋友長成這樣,确定不是女明星嗎?

他大概有些喝糊塗了,右手擡起來,在外套上蹭了兩下,正想朝盛卉伸出手,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

好高貴冷豔!

在圍觀群衆的指點簇擁之下,葉舒城的那群老朋友紛紛湧了過來,一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擠擠攘攘地和盛卉打招呼,更有甚者要求合影、加聯系方式,通通被葉舒城拒絕了。

“你小子要不要這麽小氣?”

蔣至勾着他肩膀,眼看着手肘就要碰到盛卉頭發,葉舒城幹脆地制住他的手腕,拎起整條手臂丢到一旁,動作無比冷漠,臉上的表情卻分外和氣,說瞎話不打草稿:

“我肩膀有點痛。”

被許多陌生的異性圍在中間,盛卉正感覺有些不适,看見葉舒城不顧得罪朋友地護着她,她又有點想笑,心情放松了許多。

除了和葉舒城交好的老友們,在場還有許多和他們不太熟悉的人,此時遠遠地看着那邊,有人心裏豔羨,想加入那群金字塔尖的社交圈,還有許多名媛,望着盛卉那張陌生卻異常美豔的臉,心裏搜尋不出任何和這張臉有關的線索,猜不到她的家世,多少有些嫉恨她能夠站在葉舒城身邊,成為人群中絕對的焦點。

向筠就坐在那群名媛中間,望着盛卉肩上那寬大的男士西裝,葉舒城站在她身邊,上身襯衫紮進褲腰,襯出勁瘦的腰身,不僅衣服給她穿,一只手還牢牢護在她肩後,生怕有不長眼的将她磕了碰了似的。

偶爾聊天時,他會向這邊露出一點側臉,滿眼數不盡的笑意,相識十餘年,從未見他如此得意高興過。

盛卉頭一次陪男人參加這類場合,她的社交手段在一大串感情和八卦問題面前根本不夠用。

葉舒城看出她的窘迫,兀自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

“很多人都喝大了,不用搭理他們。”

盛卉還來不及說話,身後有一道聲音橫插進來:

“誰喝大了?”

顧西辭擠在葉舒城身邊:“剛才還沒聊完呢,盛總在盛世工作,我女朋友是盛世的代言人,我也正好想和盛世談合作,我們簡直是......呃......命中注定的緣分......”

“什麽合作?”

一提到工作相關,盛卉的表情就熱絡起來,“其實我也有這個意向。”

她一邊說話,一邊看向葉舒城,似是在征求他的許可。

畢竟是他帶她來這兒參加朋友的酒會,可她突然想和他的朋友談生意。

葉舒城收到她的視線,不知怎的,竟有些感慨。

沒想到有一天,盛老板說話的時候,還會想到征詢他的意見。

葉舒城更為溫柔地摟住她的腰,低聲說:“今晚本來就是一個談生意的場合,如果小杏沒來的話,我現在也在和他們聊投資的事。”

盛卉放心了。

她從男士西裝下伸出一只瑩白修長的手,捏住高腳杯,輕輕地碰了一下顧西辭的杯壁:

“顧總,聽說我們家小杏今天不小心踢壞了你店裏最貴的酒?”

我們家小杏。

葉舒城以為,她話裏的我們,指的應該不是她和孫阿姨。

顧西辭擺擺手:“是我讓我大哥踢的,當做酒吧的開球典禮,別在意。”

盛卉眨一下眼:“那怎麽行?好歹是幾十萬的好酒。”

她放下高腳杯,舉目四望,目光落到不遠處吧臺後面一排還未擺上東西的空置酒架,忽而勾起唇角,示意顧西辭看向那邊。

“顧總,那一整排酒架,我拿摔碎的那瓶同價位的藏品級別的酒幫你擺滿了,就當做補償,同時也祝賀你的酒吧開業大吉。”

此言一出,不光顧西辭,周遭的吃瓜群衆全都安靜下來,木愣愣地望着空酒架的方向,心裏飛快地盤算着。

那一排酒架,少說能擺二十瓶酒,擠一擠說不定能塞下三十瓶。

三十瓶,一瓶八十萬。

顧西辭轉回頭,表情有點呆:“盛老板,你确定嗎?”

一邊說,他的視線一邊飄向盛卉身旁的葉舒城。

葉舒城聳了聳肩:“不要看我,我家裏窮,燒不起。”

沒過多久,這條消息像海浪似的一層又一層蕩了出去。

葉舒城的女朋友要花上千萬投資顧西辭的酒吧,一時間傳遍了酒吧之內每個人的耳朵。

大庭廣衆之下當着衆人的面許諾,自然不會有人認為她是說來玩的。

顧西辭也是做生意的,想到盛卉在盛世工作,忽然有些明白了,眼尾蕩開笑意:

“盛老板,一年一萬箱,我買了,價格随你定!”

盛卉:“那怎麽能讓顧總多花錢。我們快要上新品了,到時候按正常渠道價格賣,簽框架合同,不多收一分錢。”

“盛老板真要白送我幾千萬的酒啊?”

顧西辭感覺自己肯定喝醉了,摟着葉舒城的肩,腦袋都在晃,

“你女朋友瘋了,老葉......別給我笑,你上哪找的這麽厲害的富婆啊......”

葉舒城:“那能告訴你?”

少見他這麽臭屁地說話,話音落下後,立刻遭到一群醉鬼朋友的卡脖子攻擊。

......

酒吧老板喝醉了帶頭鬧騰,原本和諧友好的酒會現場漸漸變得群魔亂舞。

約莫深夜十點多,葉舒城作為寶爸,提前要走,沒有人好意思攔他。

熟睡中的孩子放在寶寶座椅上,盛卉順勢坐在空餘的後座,伸手關門,卻關不上,有人硬生生擠進來,将她逼到中間,占了她的位置,然後淡定地關門。

“你要坐這兒,那我坐前面。”

葉舒城:“明明就坐得下。”

他故意翹起一條腿,讓她無論如何擠不出去。

盛卉放棄了,穿着吊帶連衣裙,與他肩貼着肩,根本動彈不得。

她現在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就軟軟地窩在他懷裏,任人摟抱。

路上聊起盛卉和顧西辭談的生意,葉舒城知道她想推公司的新品,又看中了顧西辭的酒吧要辦全國連鎖,市場前景不錯,但他仍覺得她太大方了些:

“送他一兩瓶就夠了,五瓶十瓶最多。他要是不和你合作,我還可以當說客。”

盛卉松了松肩胛骨,滿不在乎地說道:

“幾十萬的酒,那是市場上的價格,我酒窖裏要多少就有多少,用來澆花都沒問題。”

葉舒城承認,又一次被她壕到了。

盛卉:“再說了,這不是你朋友酒吧要開業嘛。不光是談生意,我空着手來吃吃喝喝的,不送點什麽,會不會不太好?”

葉舒城:“當然不會。”

她能來,對他,還有他所有朋友而言,就是最大的榮幸了。

話音方落,他欺身下來又要吻她。

盛卉心裏一慌,真怕被司機看見,忙鑽進他懷裏,臉貼着布料,裝死。

當晚,她身上這件漂亮的高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光榮犧牲在了卧室床榻旁的地上。

葉舒城只有一瞬間想起來要問她家裏發生了什麽急事。

但盛卉喝了點酒,比前幾次熱情很多,會主動咬他的喉結,一邊嘤嘤地哭,一邊喊他別停。

直到早晨的陽光漫進來,她趴在男人身上,每一寸骨頭都是軟的,摸了摸幹澀的喉嚨,才想起來反省自己,昨晚過得實在太荒唐。

一覺起來沒補充多少力氣,正好,今天讓姓葉的一個人去喊小杏起床,免得那丫頭睜着滴溜溜的眼睛在他倆身上掃來掃去,仿佛他們背地裏“玩”什麽,故意不告訴她。

“你再躺會兒?”

“嗯。”

盛卉翻了個身,把壓在他胸上的手拿開。

卧室的遮光簾沒拉,只一層布簾,透進橙紅色的暖光,充盈一室。

即便閉着眼,也能感受到晨光暖融融的熱與亮。

身旁,被褥布料發出窸窣摩擦聲,盛卉感覺眼前一黑,還沒刷牙呢,嘴巴也幹幹的,又挨親了。

她習慣性摟住男人的肩膀,忽然聽到卧室門外傳來“咚咚”幾聲規律的敲門聲,十分有禮貌的樣子。

“媽媽起床了嗎?”

小杏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可以進來嗎?剛剛敲了半天爸爸的房門,他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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