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淮清摸索着從亂木叢中爬出來,他眼前一片漆黑,想來如今是深夜,因此他并未太過慌張,天總會亮的。
他便慢慢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事情,等到天亮的時候,所有的事情總算是都結束了。
半個月前,先帝駕崩,可是偏偏先帝病重在榻,直到臨死前也沒能頒布傳位的聖旨。即便是如此,沈淮清從出生時便是太子,于情于理,這皇帝的位置都應該是他的。
可是偏偏,大殿下沈經年心存不甘,平日裏,父皇都是最偏心他,即便是傳位,定然也是傳位于他,又怎麽會傳給太子呢?
朝中誰不知道啊,這三殿下雖然是太子,可是平日裏便不讨陛下歡心,處罰責難便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如今能名正言順繼位的也只有三殿下一人。
朝中大臣慣常喜歡趨炎附勢,平日裏對三殿下不屑一顧,如今倒是紛紛投誠。
偏偏正式繼位前,大殿下沈經年謀反了,雖說他手中沒有什麽兵力,但是他的母親麗妃出身将軍府,這老将軍居然把這兵符給了沈經年。
沈經年便帶着那一隊軍隊回到邊疆,占地為王,好好養精蓄銳,等到有一天卷土重來。
沈淮清自然是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便親自率領禦林軍尋找大殿下沈經年的下落,苦苦搜尋半個月後,總算是在一處偏遠的鎮子附近找到了他的行蹤。
要說這沈經年也是铮铮傲骨,如何能容忍自己像只喪家之犬一樣躲躲藏藏。
索性,兩個人便約好三日後決一死戰,各自率領一隊軍隊,勝者為王、敗者當場自戕。
沈淮清如約而至,經歷了一場血戰,總算是順利擊敗了沈經年。
只是萬萬沒想到,沈經年這人平日裏自诩光明磊落,居然在這密林中提前布置下陷阱。
那一日,沈經年身穿一襲黑袍,俊朗的面容湧現一絲瘋狂,他橫劍在脖子上,沖着沈淮清挑釁道:“成王敗寇,本殿從來一諾千金,只是今日你也休想活着離開。”
說完這話,他便動作幹脆利落地摸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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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噴湧而出,像是漫天紅雨飄揚。
沈淮清駕着馬兒,來不及仔細思索沈經年這一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他便匆匆調轉馬頭,想要離開。
只是馬兒剛剛奔跑,身後的箭雨便紛紛襲來,沈淮清在屬下的拼死相護下,雖然僥幸逃出生天,可是這密林地形險峻、他又不擅長辨識方位,馬兒一下子踩空,他便從馬上摔落。
身子在地上拼命滾動,沈淮清的腦袋撞倒了一塊石頭上,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回憶到此結束,感受到後腦傳來的疼痛,沈淮清伸出右手摸了一下腦袋,入手只有冰涼的發絲,看來并未受外傷。
他輕抿薄唇,想要借着月光辨別腳下的道路,這裏是一處荒林,地勢起伏不平,行走起來也是頗為費力。
可是,任憑他如何擡頭找尋,眼前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并無半分月光的皎潔。
沈淮清感受着後腦的疼痛,心中忽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只是他心存一絲僥幸,只覺得是這郊外天色太黑,所以才會如此。
等天亮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因此,他便坐在地上,耳邊只有蟬鳴和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很久很久以後,沈淮清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啊,如今是個瞎子了。
多諷刺啊,他生平最是厭惡黑夜,今後或許要日日跟這夜色為伴。
如何甘心?
好在,他生平遭受的挫折不算少,很快沈淮清便調整好了心态,他坐在地上,雙手摸索着周圍,總算是找到了一根樹枝作為拐杖。
他一人穿着白衣,右手握着拐杖,在這無邊無際的樹林中走了許久,總算是勉強聽到了一聲吆喝聲。
“駕。”
聽見這聲音,沈淮清勉強分辨出了方位,加快步子走着,如今能夠碰見人便是萬幸,無論如何,他都得先離開這個地方。
樵夫老李正趕着馬車往城鎮上趕,前些日子收集了不少柴火,如今剛好一并到集市上賣了,錢雖然不多,但是總比沒有的好。
這樣想着,老李便揮了一下馬鞭,想要加快速度,只是不曾想,原本空曠的小路,怎麽就忽然冒出了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
這公子瞧着模樣頗為狼狽,白衣上漸染幾點鮮血,瞧着倒像是從煉獄爬出來的煞神。
“這位大哥,麻煩停一下車。”
聞言,樵夫老李沒有半分猶豫便想要加快速度,這人來路不明,若是占山為王的劫匪,他這可不就是羊入虎口?
聽見馬兒奔跑的聲音驟然加大,沈淮清抿抿唇,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憑着靈敏地聽覺,依稀朝着一個方向砸去。
老李冷不丁被石子砸個正着,身子一痛便歪着身子從馬車上摔落。
沈淮清站在原地,側耳聽着聲音,辨別過方位以後,他便擡步朝着那農夫走去。
樵夫老李摔在地上,看見這公子走來,當即吓得身子發抖,一時間竟是忘記了逃跑,只是渾身顫抖坐在地上。
“大哥勿怕,在下沒有惡意,”沈淮清嗓音溫潤,盡力釋放着自己身上的善意,“我本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不小心跟奴仆走散,這才會流落在此處。”
“在下如今雙目失明,想要勞煩大哥把我送到最近的城鎮上。”
他說話語調平穩、不緊不慢,明明是渾身狼狽,可是他卻絲毫沒有落魄的氣息,若是忽略他此刻狼狽的模樣,只怕會以為是什麽皇室貴胄出行。
聞言,樵夫老李的情緒鎮定了一些,他強行壓抑這心底的害怕,試探性開口道:“公子,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感受他言語中的緩和,沈淮清笑着取下右手拇指戴着的紅玉扳指,而後微微彎腰,将這扳指遞給老李,言辭緩和道:“自然,若是大哥能夠把我送到城鎮上,這個扳指便當做謝禮。”
那樵夫老李看見他遞過來的紅玉扳指,這扳指在日光下泛着柔波、一看就不是凡品,因此老李心中對這一番說辭便是信了七七八八。
老李生怕這公子反悔,忙不疊接過這玉扳指,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倒是也不覺身上疼,忙不疊一溜小跑牽回自己的馬兒,然後扶着那公子坐在身後的柴堆上。
沈淮清坐在柴堆上,總算是輕輕舒了一口氣,他阖上眼眸、細細思索以後的對策。
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趕緊跟他的下屬聯系。
可是,如今他俨然跟一個廢人沒有什麽差別,這可如何是好?
在這馬車上坐了許久,就到沈淮清覺得自己全身都開始發疼,總算是聽見了熱鬧的人聲。
真好啊,活着的感覺可真好。
“公子,到了,這便是最近的城鎮——清河鎮。”樵夫老李駕着馬車到了城門口,往日這城門口守衛都十分松散,可是不知為何,今日倒是忽然嚴格起來。
樵夫老李牽着馬、慢慢往前走,待到他要過城門的時候,那官兵忽然挑剔地看了一眼馬車上的那公子,喃喃自語道:“你是從什麽地方帶的這位公子,瞧着倒是可疑的很。”
說着,他便想要攤開手中的畫像。
聞言,沈淮清的身子驟然僵硬,他不能被認出來……
雖說如今沈經年已死,但是保不準還有他的餘孽,況且朝中的那些大臣也是各懷鬼胎。
眼看那官兵就要打開手中的畫像,冷不丁有人忽然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官兵真準備發火,便聽見身後同僚打趣的聲音,“應付一下就行了,那人再不濟也不會淪落到這步田地,我們這小地方能有什麽大人物?”
“是,大人,這公子患有眼疾,身世可憐的很。”樵夫老李看準時機,開口附和道。
“行,你們過去吧。”那官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催促他們趕緊進城。
進城後,這樵夫老李便嫌棄這公子太過顯眼,為了撇清關系,他把這公子丢在城南的乞丐窩便離開了。
沈淮清下了馬車,他看不見,只能用樹枝當做拐杖探路前行,原以為這樵夫只是随便把他仍在了街上,只是沒想到剛走了兩步,沈淮清便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失明後,他的聽覺變得更加敏銳,周圍嘈雜的聲音拼命塞入他耳中。
“這位公子,求你行行好吧,小的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公子,求你可憐可憐我們,我家裏還有七十歲的老母,求您施舍一下。”
……
他這是在乞丐窩啊?
沈淮清抿唇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馬蹄“噠噠”的聲音,同時傳入耳的還有官兵嚣張跋扈的聲音,“都讓開,朝廷現在要找人,以後看見畫像上的人,帶到官府重重有賞。”
聞言,沈淮清身子僵硬了一下,不行,他現在不能被找到,朝廷一片混亂、敵我界限尚未分明,若是這鎮子上有反賊,只怕他難逃一死。
深吸一口氣,他朝着巷子最深的角落走去,一路上磕磕絆絆,他踉跄了不少次,身上白色的衣袍也逐漸染上污穢。
總算是走到了巷子深處,沈淮清深吸一口氣,摸索着路走到一間破屋外面,俯身用右手從地上摸了點灰、擦在面上。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牆角暗自苦笑。
這下,他看着真跟乞丐差不多了。
那樵夫老李抛下沈淮清後,匆匆跑到當鋪,還沒回過神來,他便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
“你這扳指是從何處來的?”
入眼便是一位蒙着面紗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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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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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莺莺是一位漂泊江湖的孤女,她從家族中逃了出來,最大的願望就是掌握自己的命運。
只是她一個弱女子平日裏謀生不易,因此她便操起了行騙的勾當,打算從一位風流多情的貴公子手中騙取錢財。
後來,她在雨天驚雷時看見一輛馬車,那馬車做工講究,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出行。
白莺莺當即決定,就是這個冤大頭了。
裝成孤女,她柔柔弱弱在馬車邊呼救。
果不其然,車簾掀起的那一刻,她看見了一位面容清俊、氣質高華的貴公子。
雨聲淅淅瀝瀝,那公子眉眼溫和、語氣輕柔道:“姑娘,可是需要幫助?”
煞費苦心,她終于成功勾搭到了這貴公子,情濃意切時,他在她額頭落下纏綿的一吻,鄭重承諾道:“放心,莺莺,我定會娶你為妻。”
公子薄情,世人寡歡。
逢場作戲,她可不信。
得償所願騙取錢財後,當機立斷,白莺莺便逃得遠遠的,在一處偏僻的鎮子置辦房産,準備就此度過一生。
一天回家,雨聲淅淅瀝瀝、海棠花在雨中無力飄搖,她歸家時見宅子被官兵包圍。
為首是一位身穿白衣的貴公子,踩着細細碎碎的雨珠,他輕輕掐着她的下巴,言辭飄忽道:“莺莺,你不想活了?”
京城無人不知,謝小侯爺身姿清絕、容貌俊秀,只是這性子一向陰晴不定、腹黑深沉。
世家貴女誠惶誠恐、避之如蛇蠍。
只是白莺莺知道的那一天,後悔已經晚了。
那一天,大雨瓢潑,他踏着碎玉撐傘而來,捉她回去。
庭院深深,藏嬌一人。
贈你愛憎,與我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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