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泛着涼意的指尖在他的傷口留戀,甚至是惡劣地加大了力氣。

其實,沈淮清也沒有撒謊,昨日這傷口有些疼,可是一夜過去,傷口早就結疤了。

的确不怎麽疼。

只是,如今倒不是疼。

這種感覺,他不知道怎麽用言語形容。

他覺得眼前人熟悉卻又陌生,她的指尖泛着涼意、淡淡的桃花香從她身上傳出來,他不自覺地想要往後撤退,卻只發現他無路可退——身後是牆壁,他無路可逃。

心中想要逃離,可是他的身體卻是不由自主往前湊了半分,直挺挺地把他送到她手裏。

等到沈淮清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方才究竟是幹了什麽樣的蠢事,他居然主動把額頭湊了上去。

正準備開口解釋,忽然聽見對面的姑娘發出了一聲輕笑。

她嗓音嬌媚、語調輕快,他雖然看不見,可是剎那間,他眼前仿佛出現了千萬樹桃花,粉白相間、綻放在枝頭。

“公子,真的不疼嗎?”宋南鳶笑了笑,歪着頭、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額角,宛如蜻蜓點水、轉瞬即逝。

“不疼,還請姑娘自重。”

沈淮清深吸一口氣,只是嗓音到底還是沾染上幾分喑啞。

“那好吧。”

她便收了手,語氣輕飄飄的,聽不出太多情緒。

越瞧他額頭的傷口,宋南鳶越是覺得刺眼,她眯了眯眼,心中多了幾分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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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餓嗎?”他既然說了不疼,她便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她翻出放在竹籃最上方的桃酥,忽而開口道。

沈淮清一心想要跟這姑娘撇清關系,沒有半分猶豫便回複道:“有勞姑娘挂念,在下不餓。”

說完這句話,他還覺得不夠,欲蓋彌章補充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你自重。”

他欲從地上起身,猝不及防,她雙手按在他的肩上、往下壓,似笑非笑道:“公子,你這麽着急走幹什麽,奴家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

她琉璃似的眼眸轉了轉,美眸流轉、嬌豔欲滴,故意拉長音調、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公子對奴家有所圖謀,所以才這般慌亂?”

“姑娘,請你自重。”尋常飽讀詩書的太子爺此時翻來覆去就會這麽一句話,倒是讓人忍俊不禁。

只是眼前人,可不會因為他的兩句話便随便害怕。

誰會怕一個瞎子呢?

更何況,她本來就是有意作弄他。

自然巴不得他越慘約好、越慌亂越好。

如此,她心裏才會舒坦些。

她雙手按着他的肩膀,他被她圈/禁在一個角落、動彈不得,這個姿勢大大取悅了她。

宋南鳶覺得現在也挺有意思的,他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倒也是有意思,她可以等等,過段時間再把他關起來、讓他哭。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此時倒是出奇的默契,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萬籁俱寂、微風吹動,她彎腰、居高臨下望着他,風吹過,她鴉青色的發絲輕輕垂在他白玉似的面龐上,他便當即紅了耳朵。

呼吸交纏,他甚至可以聞見她發間若有似無的桃花香。

原來,那個遞給他繡帕的姑娘也是她啊。

沈淮清心中如是想到。

若是他能看見、若是他面前有面銅鏡,他便能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是有多麽欲蓋彌章,欲語還休。

可惜啊,他看不見。

忽然,寂靜的氛圍被他肚子發出的聲音打破,沈淮清暗自唾罵自己這不争氣的身體,不過是幾天沒吃飯,便餓了。

他一個錦衣玉食、華服美玉滋養長大的太子爺,哪裏體會過什麽餓肚子?

“公子,原來,這就是你口中的不餓啊。”宋南鳶看見他紅欲滴的耳垂,這才直起了身子,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這是這話語中的戲谑意味,無論如何都讓人難以忽略。

她彎腰的時候,一部分青絲垂在他的面容上,如今直起身子,那青絲也如濃煙般消散開來。

羞憤欲死,沈淮清不管不顧就想要從地上起身。

見他鐵了心要離開,宋南鳶收斂了面容上的笑意,眼眸陰沉下來,歪着頭、伸出右手徑直掐着他的下颚,“公子,奴家沒有什麽壞心思,只是見公子可憐。”

她聲音甜如蜜糖,只是說出來的話,着實是往他心上戳刀子。

“公子,你一個瞎子、行動不便,又不肯放下架子乞讨,難不成你真的想要餓死嗎?”

“這地方只怕你餓死了,也不會有人願意為你收斂屍骨。”

她語調逐漸平靜下來。

聞言,沈淮清垂下睫毛,沉默不語,眼眸中盡是死心,是啊,難不成他真的要餓死嗎?

見他逐漸放棄掙紮,宋南鳶的右手在他下颚上摩挲了兩下,像是在撸貓一般,帶着漫不經心的安撫意味。

她這才收了手,右手從袖間掏出一方白色的繡帕,動作柔情萬千地替他擦了擦面容上的灰塵,語氣纏綿、誘/哄安撫道:“可是公子,奴家跟旁人不一樣啊。”

她的手握着帕子從他面容上輕輕掃過,“公子,奴家喜歡你這張臉,你跟奴家走,好不好?”

宋南鳶收了手,看着默不作聲的沈淮清,她挑了挑眉、寬慰道:“公子,奴家給你時間考考慮,姻緣嘛,本來就是要兩情相悅,公子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選擇,對不對?”

強扭的瓜不甜,可它解渴啊。

他最好聰明一些,不要再惹她生氣。

要不然有他吃的苦頭。

這雙空洞的眼眸,流淚的時候,該有多美啊。

聞言,沈淮清的身子驟然僵硬,他擡起頭,一雙空洞的眼眸一動不動盯着前方,似乎是覺得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覺得眼前這姑娘,一言一行都是說不出的怪異。

“公子,你餓了吧?”

看見他沉默不語的模樣,宋南鳶眼眸閃過一分滿意、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可惜,他倒是學聰明了,居然沒說出一些讓她不開心的話語。

纖長的睫毛垂下,遮擋盡她眼眸中所有複雜的情緒。

宋南鳶再度拿起放在一邊的桃酥,兩手握着牛皮袋、先把完整的桃酥掰成小塊,她蹲下身子、任由裙裾四散開來,像是一朵楚楚動人的桃花。

她右手捏起一小塊桃酥,輕輕遞到了他的唇邊。

“公子,奴家今日過來的時候,碰見糕點店賣桃酥,便專門為你帶了一些,想來你一定會喜歡。”

宋南鳶笑了笑,眉眼清麗、姿容無雙,先是一個無憂無慮、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此刻,她的眼前只有這麽一個心上人啊。

感受到抵在唇瓣的桃酥,沈淮清頗為抗拒地皺了皺眉,只是想到這姑娘古怪的性子,他還是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委婉道:“不勞姑娘親自動手,在下自己來就好。”

他以為自己這番話進退得當、不失分寸,只是沒想到聽見這話,對面的姑娘還是當即炸毛了。

宋南鳶伸出左手捏着他的下颚,右手輕而易舉分開他的唇齒,以一種不容拒絕地力度把這桃酥塞到了他的口中。

沈淮清只能被迫地吞咽下這桃酥。

舌頭卷過桃酥的時候,任憑他如何小心翼翼,他的舌頭還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因為長時間握着這桃酥,她的指尖也泛出一種糕點的香甜。

感受到指尖傳來濡/濕的感覺,宋南鳶陰沉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她歪歪頭,複又用右手捏了一塊兒桃酥遞到他的唇邊,言簡意赅道:“繼續。”

即便是單單這麽兩個字,沈淮清也是輕而易舉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他想要偏過頭、只是她的左手鉗制着他的下颚,進退兩難、無路可退。

沈淮清想要好好跟這姑娘講道理,只是他才剛剛張開嘴,她便再度将這桃酥塞到了他的口中,他于是只能被迫吞咽下這塊兒糕點。

宋南鳶挑挑眉,眉眼更是舒緩,她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好不容易得了趣,便一發不可收拾,再也不肯松開手。

見他剛剛吃完一塊糕點,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她便動作極為熟練地再次捏起一塊、遞到他的唇邊,纖細柔軟的指尖有意無意擦過他的唇瓣。

沈淮清于是只能被迫接受這番好意。

那姑娘的指尖觸碰到他的唇瓣,因為看不見,所以即便是這麽蜻蜓點水的觸碰,他心底仍舊是泛起驚濤駭浪。

好不容易吃完,沈淮清正準備好好跟這姑娘講解一番禮數,卻不想,這姑娘竟是自然而然起身,一句話都不曾留下、便飄飄然離開了。

這是,生氣了?

沈淮清抿唇,他呆呆然起身,想要開口挽留,卻像失聲一般,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空氣中仍然殘留桃酥甜膩的味道,可是他面前卻早已是空蕩蕩。

宋南鳶左手挽着竹籃,眉眼微斂、藏在袖下的右手食指和拇指不自覺摩挲,那股濕/漉/漉的感覺猶在,她眉間閃過一道厭煩。

巷子邊的乞丐見這姑娘又來了,不約而同眼巴巴盯着這姑娘挎着的籃子——她來的時候,他們便聞到白面饅頭的香味了。

這姑娘還真是善良,活菩薩在世。

只是,沒想到,這姑娘居然頭也不回離開了。

像是從頭到尾不曾在意他們這些蝼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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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鳶鳶(言簡意赅):繼續。

沈太子(滿臉困惑):繼續什麽?

鳶鳶(掐着他的臉):繼續舔啊~~~

這章帶不帶感!

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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