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以,公子,你要不要求求我啊?”
她歪着頭,滾燙的視線落在他的面容上,輕而易舉便驚起一陣顫栗。
沈淮清右手指尖陷進手掌心,疼痛襲來、他卻不覺得。
外面官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兩人還是默不作聲。
最後,沈淮清低下了頭,任由這種自我厭棄感席卷全身。
別無他選,他只得低着頭、眉眼低垂哀求道:“姑娘,求你。”
“求我什麽?”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看着他,步步緊逼,想要試探出他最後的底線。
“姑娘,求你救救我。”沈淮清咬唇,許是因為覺得屈辱和難以接受,他白玉似的面容上染上一抹胭脂紅,瞧着倒是格外誘人。
看見他這般模樣,宋南鳶心底的暴虐感驟然增加,她眸色陰沉兩分。
“騙你的,公子身份低微,說不定還是什麽亡命天涯的逃犯,奴家才不要救你呢。”她惡劣地勾勾唇角,心中越發生氣,也越發口不擇言,“平日裏想要跟奴家走的男子多如過江之鲫,公子難不成有什麽過人之處?”
說道這裏,仗着他看不見,她的視線在他的腰腹出流連,那個眼神單單是瞧見,便會讓人臉紅心跳。
只是他看不見啊,也聽不懂她這番話的深意。
沈淮清只能像個呆頭鵝一般站在原地,木讷回複道:“姑娘,在下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姑娘若是有什麽想學的,在下都會傾囊相授。”
他這話說得一板一眼,瞧着倒像是學堂那些呆板的夫子。
若是她顧念女兒家的名聲,此事本應該就此作罷。
可是她這人啊,最是記仇、性子惡劣。
他越是不懂、越是高潔芳華,她便越是想要把他拽下去、想要讓他徹底跌落塵埃、想要讓他永遠都爬不起來,她這人睚眦必報,旁人若是欠了她,都應當付出代價。
君乃天上月,高不可攀,好不容易看見他這般落魄的模樣,她又怎麽會放過呢?
于是,宋南鳶繼續往前走了兩步,直直地站在他面前,右手食指輕輕從他的腰間劃過,嬌嗔道:“公子,真的不懂這是什麽意思嗎?”
“那奴家便直言不諱了,莫不是公子床/笫間功夫過人?”她從小活得糙,說出這些話也不覺得羞澀,不但如此,她還往前走了兩步,輕輕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耳畔,朝着他瑩白如玉的耳垂吹了一口氣。
沈淮清頓時覺得坐立難安,他跌跌撞撞後退兩步,臉頰漲紅,低聲呵斥道:“胡鬧,這種事情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随便說的,請姑娘自重。”
誠然,沈淮清覺得自己這番話已經是連打帶消了,可這姑娘仍舊是不在意。
尋常姑娘家,哪能随随便便說出這樣的話?
“公子何必如此慌張,莫非公子閱人無數,這才瞧不上奴家?”她輕笑一聲,湊上前,幾乎是貼着他的身子,“公子啊,這世間的男/歡/女/愛本就是天道自然,情到深處、自然情動,公子又何必如此排斥?”
沈淮清似乎被她氣得不輕,胸膛起起伏伏,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最後,他別過頭,語氣堅決道:“姑娘還是請回吧。”
“那公子便一個人自生自滅吧。”宋南鳶冷着臉色,沒有絲毫留戀便要轉身離開。
只是此時,官兵的呼喊聲越來越近。
都已經被逼到了這個份上,沈淮清也顧不得那些讀書人的體面,于是他憑着直覺、朝前走了兩步,右手拉扯住他的裙擺,低聲乞求道:“姑娘,求你帶我走。”
不可一世的太子爺,如今居然低頭求她。
這個認知讓宋南鳶覺得分外舒心。
于是,她的語氣緩和了兩分,缱绻纏綿道:“公子,你放心,奴家不會不管你的。”
話音剛落,她便将懷中的鬥笠帶到了他的頭上,薄紗四散開來,他的面容如同隐卻在濃霧中。
不等他反應過來,宋南鳶便将他推進了屋子。
剛剛阖上門,這群官兵一路搜捕,總算是來到了這裏。
擡眼,只見一位面帶白紗的姑娘站在屋檐下。
青磚黛瓦,她像是一朵桃花、杳然綻放。
所見者,皆是不由自主呼吸一滞。
這不就是方才的那位姑娘?
但見這姑娘氣度不凡、衣着華貴,那為首的官兵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開口詢問道:“姑娘,請問姑娘可曾見過什麽可疑的人物?”
宋南鳶不曾開口,只是輕輕搖頭。
她搖頭的時候,滿頭珠翠未曾發出半點兒響聲,挂在耳垂上的兩顆珊瑚珠也未曾搖晃半分,大家閨秀應是如此。
見此,那官兵自覺失禮,雙手抱拳開口賠不是道:“多謝姑娘,我們這就離開,不會打擾姑娘。”
宋南鳶仍舊是面無表情,她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這官兵,微微颌首。
這官兵于是更加尊敬,結果她手中的錢銀,便率領着屬下離開了。
真是奇怪,她分明未曾開口說半個字,這官兵卻是如此誠惶誠恐。
人啊,果然慣會拜高踩低。
宋南鳶轉身,剛準備推開門帶他離開,只是雙手觸碰倒木門的時候,她的動作還是微微一頓。
還是要再晾上一段時間。
如此他才會知道珍惜。
無論什麽東西,只要是上趕着湊上去的,旁人就是不會珍惜。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她于是便踩着繡花鞋悠悠然離開。
走前,未曾知會他一聲。
走出城南,天邊忽然下起了小雨,風吹啊吹,微風裹挾着牆上的畫像,一路飄到她的腳下,淺粉色的繡花鞋旁邊伏着一張畫像。
輕勾唇角,宋南鳶彎腰撿起着畫像,歪着頭仔細欣賞了一番,這才毫不猶豫地折疊起來,随手仍在一個垃圾旮旯邊上。
這畫師約莫是殘疾,瞧瞧這畫的畫,竟是沒有畫出那人的半分神彩。
官兵若是真的憑借這幅畫像捉到沈淮清,那可真是天上下紅雨了。
所以,她方才即便不為他解圍,這人也不會遇到危險。
畢竟那樣出塵俊逸的一張臉,跟這畫像上可是沒有半分相似。
可惜啊,他偏偏瞎了眼,看不見這離譜的畫像。
還真是上天眷顧。
罷了罷了,過段時間再來找他。
屆時,他才能明白誰才是可以依靠的人。
一滴冰涼的雨滴墜落在面容上,宋南鳶加快了步伐,還未走上幾步,便看見冷月駕着馬車在路口等她。
于是,她便像只雀兒一般飛奔過去。
剛剛坐上馬車,原先像牛毛的細雨便驟然加大,滴滴砸落青石板,像是一滴滴黃豆。
宋南鳶端坐在馬車中,車馬奔波,難免會覺得無聊,所以她便掀開簾子,若有所感朝外面看去,只見細雨連綿、街上空無一人。
她還以為他會追出來呢。
他這樣性子的人,的确做不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
于是,只看了一眼,她便放下了簾子。
沒關系,總有一天,他會哭着求她。
宋南鳶不知道,就在她放下簾子的那一刻,一位穿着白衣公子從小巷中緩緩走出,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只是眼睛空洞無神。
……
沈淮清在屋子中等了許久,他并未聽見旁的話,除了那官兵一句畢恭畢敬的“姑娘”。
他以為宋南鳶處理完這件事情就會進屋找他,所以,他便一直在屋中待着。
可是等了許久,還是不見她回來。
沈淮清莫名其妙想到了她今日說的那一番話。
“晚了,公子,早些日子你不願意跟奴家離開,如今奴家也不願意了。”
就是這麽一瞬間,他心中忽然生出無限的惶恐,他如今能夠依靠的只有她一人而已,她若是抛下他跑了,可該如何是好?
這個理由一聽便是冠冕堂皇。
若是他真的離不開她,根本不會三番四次拒絕她。
或許,沈淮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在擔心她的安危。
她一個弱女子,若是被這些官兵帶走了,可該如何是好?
于是,沈淮清便掙紮着從屋中走出,他原本像要找根樹枝權當做拐杖,只是想到時間緊急,他還要去救那姑娘。
因此,他便顧不得這些事情,一個人便摩挲着走出小巷。
還未走兩步,天空便忽然下起來小雨,連綿的雨絲垂在他的面容上,洗去他面容上所有的污穢,他的白袍也在雨水中逐漸顯露原本的顏色。
公子皎皎如明月,約莫就是如此。
只是到底還是來晚了,她心生失望、放下簾子的時候,他恰巧出現在街頭。
所以,她不曾看見他。
而他聽見的,只有漸行漸遠的馬蹄聲。
風雨越來越大,半個時辰後,宋南鳶和冷月便到了宅子門口。
宋南鳶剛想同冷月一起下馬車,沒想到冷月卻一人徑直翻身下馬,關切恭敬道:“姑娘,你現在這裏等我,我去裏面拿把油紙傘。”
于是,宋南鳶便繼續坐在馬車中,其實她這人從小便過得糙,淋雨更是家常便飯,所以她沒有那麽嬌貴。
只是冷月帶她這般好,讓她多少有些感動。
漫長的拾光太過孤寂,她都快忘了什麽是感動了。
但是這種感覺,她好像并不讨厭。
冷月辦事幹淨利落,不一會兒,她便打着油紙傘走了出來。
扶着宋南鳶下馬車,二人準備歸家。
只是才方方走了兩步,二人便聽見一聲貓叫。
宋南鳶聽着這貓叫聲,總覺得很是熟悉,一扭頭,她便看見了昨日的那只橘色小貓。
那小貓渾身濕漉漉的,瞧着便很是可憐。
只是宋南鳶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走吧。”
冷月扶着她走進宅子,從頭到尾不曾看這小貓一眼。
“冷月,你不覺得我太過殘忍了嗎?”
宅子木門阖上的那一刻,宋南鳶看着神情平靜的冷月,忽而開口問道。
“什麽?”
“那只貓兒如此可憐,我卻把它拒之門外,你是否覺得我太過殘忍?”
聞言,冷月笑了一笑,她平日裏都是面無表情,如今笑起來,神色中染上兩分難得的溫柔,像是一朵清冷冷的白玉蘭花,沐浴在陽光中的時候,那股清冷的味道被沖淡了不少。
“姑娘說什麽胡話呢,有人喜歡貓、有人不喜歡,遇見可憐人幫一幫是情分,不幫更是情理之中。”
“況且,從前姑娘受的苦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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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我們跟榜單走,要控制字數,挨只親親寶寶們,安撫一下,今天更新,明天更新,周二還有一更,親親我的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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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下,白骨皚皚;檀香三燃,以夢為引。
三世相逢,不死不休;斷情絕愛,兩不相欠。
只是她溫潤如玉的夫君,怎麽完全變了個性子?
她以為自己勾引的是翩翩貴公子,卻不想這人是一條毒蛇,心機深沉、腹黑涼薄。
“姑娘,既然招惹了,就要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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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給你了,你不高興嗎?”他慢條斯理把她推倒在床,輕輕解開了白玉腰帶。
第一世
花影勾引了一個白衣公子,她笑靥如花,陪伴在他身邊,聲稱心心念念的只有他一人。
這貴公子果然動了心,他拉着她的手、贈她銀簪定情,決定要娶她為妻。
後來,這姑娘摔碎了銀簪、憑空消失,音訊全無。
“公子,你還真是天真,假話而已,你還真信啊?”
重逢時,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而他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書生。
只是後來,這個文弱書生卻親手囚禁了她。
“不是說好兩不相欠嗎?”她驚恐萬分,步步後退。
聞言,他冷笑一聲,似笑非笑捏着她的臉,言辭輕緩道:“姑娘,你還真是天真啊,騙你的,你也信。”
“既然招惹了在下,就別妄想離開。”
……
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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