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賣身契?

聽見這三個字,沈淮清又是一愣,險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右手攥着這一張薄薄的紙,倒是難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這是什麽意思?

見此,宋南鳶輕輕嘆了一口氣,動作徐緩抽出他手裏的紙張,轉身走到桌子旁邊端起一碗藥,遞到他唇邊,善解人意道:“公子如今身體不适,那就等到公子身體恢複,我們再讨論這件事情吧。”

知道他看不見,她還頗為體貼地騰出來一只手,輕輕握上他的右手,領着他端着這碗藥,他的手冰冰涼涼的、像是一塊兒無暇的美玉,而她的指尖泛着柔波,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從他的手背劃過。

沈淮清覺得有些不自在,可偏偏在他想要開口提醒的身後,她卻送了手,仿佛只是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也仿佛她對他真的沒有邪/念,可是分明事情不是這樣的……

“公子,你還是趁熱喝藥吧,這要都不知道給你熱了多少遍,若是還不喝,只怕藥性會大打折扣。”

說到此,她眉眼波光流轉,故意戲弄、一字一句纏綿道:“難不成公子是想讓奴家喂你?”

聞言,沈淮清便幹脆利落一飲而盡碗中的藥,生怕她臨時改變主意、要一口一口地喂他。

這藥太過苦澀,他的眉頭不自覺皺起。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口中便被人塞入了一個蜜餞兒,泛着涼意的蜜餞碰到他溫熱的舌頭,同時還有她泛着胭脂香的指尖,許是因為她的動作太過自然,沈淮清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她喂他吃桃酥的場景,他的喉結不由自主上下滾動一下,原本純潔無瑕的心也蒙上一層灰塵。

她柔軟的指尖從他口中撤出,無意中還是觸碰到他的舌尖。

蜜餞的甜味在唇間蔓延。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他的唇齒間還染上了一抹女兒香。

沈懷慶羞赧,顧不得細細品味這蜜餞兒的味道,他便囫囵吞棗咽了下去,擡手便想要給她賠禮道歉,咽下蜜餞的那一刻,喉間的苦澀盡數被掩蓋,他一片漆黑的眼前也飄落層層桃花。

他、真是不像樣子,居然輕薄了人家姑娘家。

“公子?”她忽然揚聲喚他。

沈淮清身子驟然一僵,“姑娘,怎麽了?”

宋南鳶看着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只是覺得好笑,一本正經提醒道:“公子,這蜜餞有核。”

他平日裏不是臨危不亂嗎,怎麽如今只是喊了他一聲、便慌亂成這個樣子?他若是能夠看見,對着銅鏡便能看見自己這幅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

然後她便右手掌心攤開放在了他的下巴處。

“吐出來吧,公子,這核不能吃的。”

沈淮清更覺得羞愧難當,他如何能夠開口解釋,這行為着實有些丢人。

思索再三,他頗為誠懇道:“實不相瞞,姑娘,在下很喜歡吃這蜜餞的核。”

話音剛落,她便發出一聲嗤笑,起先是低低的、倒像是顧念他的面子,後來便是越發張揚,像是一只肆無忌憚的貓兒。

“公子,你這喜好倒是別致。”

她悶聲忍笑道。

“公子,難得你有這般別致的喜好,不如以後奴家便專門給你買些核來吃?”她這人向來小氣,得理不饒人,如今看穿了他的窘迫,更是不依不饒,非要看他無地自容的模樣。

她就是喜歡看他無地自容的模樣,她愛極了他這般倉皇的模樣,像是一片雪花飄落掌心、那種無法言說的滿足感,她喜歡看着他一點點在她面前蒙塵的模樣,平日裏的端方君子,在她面前潰不成軍、節節敗退,如何能夠不讓她歡喜?

沈淮清一時着急,竟是直接用右手捂住了她的嘴,“姑娘,你別說了。”

想到了她平日裏的喜好,他欲蓋彌章、頗為不自在地補充道:“姑娘,求求你,別說了。”

宋南鳶這才作罷,一雙琉璃似的眼眸一眨不眨看着他,直勾勾地像是一只得了趣兒的貓。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消停了……

這個念頭想了一半,便被她硬生生打斷。

清風寂靜、落花無言,她忽然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手掌心,舌尖帶着微微的濡/濕,從他白玉似的掌心飄落,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還真像只貓兒。

那一天,她喂他吃桃酥的時候,也是這般感覺嗎?

沈淮清只覺得手掌心蔓延開一股酥麻的感覺,他像是觸電一般松開了手,重新躺到床上。

完了完了,他真的成一個登徒子了。

“公子,你的臉紅了。”宋南鳶坐在床邊,雙手托腮,看着他如同鹌鹑一般的舉動,再接再厲道。

霎時間,沈淮清便将被子蒙過了頭頂。

不但如此,他還輕輕翻了一個身子,背對着她。

宋南鳶挑了挑眉,饒有趣味。

這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面壁思過?

倒是新奇。

可是,她要讓他喜歡她啊,怎麽能輕飄飄放過他呢?

“公子,你是不是害羞了?”宋南鳶不依不饒地扯了一下被子,想要把他從裏面揪出來,問個水落石出。

所以,殿下,你在害羞什麽?

若是不喜歡,你可以拒絕啊。

只是,你怎麽不拒絕了?

你怎麽不說“自重”這兩個字了?

她笑了笑,只是這笑容中沒有半分女兒家的嬌羞,有的只是冰冷無情。

她想,他很快就會愛上她。

沈淮清察覺到自己的被子被扯動,于是他用了力躲在被子裏面,死活不肯出來,末了悶聲道:“姑娘,在下累了。”

是這樣啊。

宋南鳶終于松開了手,欣賞夠了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她才該擡貴手饒了他,語氣溫溫柔柔道:“公子,先起來沐浴吧,這樣才能睡得舒服一些。”

聞言,沈淮清心中驟然一驚,慌張掀開被子,就想要下床。

他知道自己如今有多狼狽。

可是,這姑娘沒有嫌棄他。

相反,她一直守在他身邊、照顧他。

這姑娘到底是心善。

“姑娘,抱歉,”他露出一道苦笑,而後低頭自責道:“姑娘,這一床被褥怕是都不能要了。”

“公子,你在想什麽呢,我既然把你帶了回來,以後自然是會好好待你。”說道這裏,宋南鳶笑了笑。

而後話鋒一轉,她又遞過了一張紙,語氣躍躍欲試道:“來,公子,你把這個賣身契簽了吧,簽了它,以後你便是我的人了。”

聞言,沈淮清心中一澀,她的人,她的舉動如此熟練,到底是收了多少人?

說不定連着賣身契都是模子。

可是這話,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問出口。

他怕她生氣、也怕她不要他。

見他遲遲不肯簽字畫押,宋南鳶眯了眯眼,陰恻恻開口道:“公子,你難道不願意嗎?”

于是,沈淮清輕珉薄唇,默不作聲接過那賣身契,動作幹脆利落地落款。

“沈青攸”。

宋南鳶在唇齒間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好笑,他竟是連個真的名字都不肯告訴她?

這些年,他的手段倒是跟從前別無二致。

随便一個名字便打發了別人。

她是不是應該稱贊他念舊情?

就這麽一個假名字,一用就是這麽多年。

倒是念舊。

敏/感地察覺到氣氛變得僵硬,沈淮清眨了眨眼,出聲道:“姑娘,怎麽了?”

他右手仍舊握着狼毫筆,手心一陣濡/濕,他也在緊張,害怕她發現。

只是,他若是說出自己的真名,只怕會給她招來殺身之禍。

況且,這個名字也不算假的,從前他那父皇厭棄他的時候,他便是叫這個名字。

宋南鳶笑了笑,還好,她現在不喜歡他。

要不然該多難過啊?

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這樣。

宋南鳶面無表情疊好手中的白紙,然後塞進袖子裏面。

他若是能夠看見,便會發現,這賣身契不過是一張白紙。一張白紙而已,根本不是什麽賣身契,她怎麽會要他呢,她費盡心思就是為了戲耍他。

她會等他愛上她,然後将他抛棄。

到時候,他便自由了。

“公子,請随我來。”宋南鳶壓下心頭那些晦澀的想法,她面上重新露出一道柔和的笑容,嗓音柔和如同三月春風。

只是,她這次不肯牽着他的手。

說完這話,她便徑直走出了屋子,洩氣一般走進院子。

這可苦了沈淮清,他一個瞎子,又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夠找得到路?

她離開時有多潇灑,他現下便有多狼狽。

胳膊伸直摸索着前方的路,他小心翼翼邁開腳步,只是還未走上幾步,便被臺階絆倒、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其實不疼,甚至都沒摔破皮。

可是他心底還是有些委屈。

明明是她帶他回來的,可是她如今又不管他了,明明她方才還說要好好待他,可是一轉眼,她又變了樣子。

她這人不能這麽不負責任。

于是難得地,脾氣溫和的太子爺生氣了。

他坐在地上,不肯站起來。

也不願意主動去尋她。

宋南鳶一路順暢無阻走到了那個房間,等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他如今是個瞎子了。

她方才走的那樣快,他肯定是跟不上。

只是她現在不想回去尋他,他這樣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應該讓他多吃一些苦頭。

兩個人,一個站在屋子裏,一個坐在地上,都不約而同在生悶氣。

只剩一樹桃花在和風中撲簌,遍地寂寥。

最後,宋南鳶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莺莺說得對,等他愛上她,她便大仇得報,如今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其實也沒什麽計較的必要。

這樣一想,總歸是他倒黴。

碰見她,算他倒黴。

宋南鳶整理了一下裙擺,她面上重新挂上一道柔和的笑,緩步走到院中。

方方走進院子,便看見他蹲坐在地上,一雙空洞的眼睛木楞楞看向前方,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事情。

她看着他這樣虛弱無力的模樣,內心忽然生出一股暴虐感。

不夠,還不夠,她要他哭着求她。

“公子,疼嗎?”

于是,她緩步走過去,呼吸平穩,居高臨下看着他,冷不丁忽然開口問道。

沈淮清只是坐在地上,垂眸不語。

片刻過後,他輕輕搖了搖頭。

“既然不疼,那公子便站起來吧。”

見他不疼,宋南鳶覺得既失望、又遺憾,她轉身便想要離開。

若是不疼,他如何能夠長記性?

只是還未走兩步,他便忽然攥住了她的衣擺,他原本蹲坐在地上,此時為了夠到她的裙擺,他的身子往前傾斜了一段距離,瞧着倒像是他伏在地上、乞求她。

他的手生的極為好看,骨節修長、節節如玉,瞧着像是一段無暇美玉。

可是此刻,他的手握着她的裙擺,他似乎是覺得不安,指尖下意識地摩挲兩下她的裙角。

淺粉色的柔紗在他掌中盛放,像是一朵弱不禁風的桃花。

“疼,姑娘。”怕她不信,沈淮清輕珉薄唇,鄭重其事道:“很疼。”

宋南鳶看見他這幅模樣,忽而笑了,精致的杏眼含情脈脈,臉頰邊的梨渦若隐若現。

她于是慢慢悠悠彎下腰,一字一句言辭輕緩道:“既然公子疼的厲害,那今日便不用沐浴了。”

她想拽回自己的裙裾,可他卻不肯放手。

向來恪守男女大防的太子爺,此時跪坐在地上,求她不要離開。

那模樣瞧着,當真是賞心悅目極了。

宋南鳶回首,只見那人的睫毛顫動兩下,小聲反抗道:“不成。”

他得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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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有兩個小劇場,別隐藏作話,周五、周六、周日、周二晚上七點更新,寶寶們久等啦,今天前幾章修了一下錯別字,挨只親一下我的寶寶們。

1 鳶鳶(理所當然):來,簽了吧。

沈太子(一臉茫然):簽什麽?

鳶鳶(絲毫不覺有什麽問題,理直氣壯):賣身契啊~

沈太子(氣到雙手發抖):賣身契?

卿卿(翻了個白眼):肯定是賣身契啊,不然呢,你以為是婚書嗎?

2 後來,過了一天……

沈太子(失魂落魄):她動作為何如此熟練,難不成此前也讓別人簽過賣身契?恐怕連着賣身契都是現成的模子……

鳶鳶(滿臉問號):他怎麽還不簽呢?

沈太子(委屈):她怎麽能帶別的男子回來,她怎麽能也讓旁人簽賣身契呢,在她心中,我難道不應該是最獨一無二的那個嗎?

卿卿:你這人變化也忒大了,昨日不是不願意簽嗎?

鳶鳶(忍無可忍):你到底簽不簽?!

沈太子(委屈JPG):簽,我簽,你果然不愛我,你果然對我都是利用,你看看你這就不耐煩了,前些日子你拐我回來可不是這樣的……感謝在2022-04-05 13:12:23~2022-04-08 16:1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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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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