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等到那一句缱绻悱恻的“青攸哥哥”從腦海中消失的時候, 沈淮清才終于回過神來,他懶得看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折子,想到她的時候更是恨得牙癢癢。
喊的這麽熟練,是不是把他當成了某個人?
怪不得喊得這麽熟練。
沈淮清眸色幽深了兩分, 他既然過得不好, 她也別想好過,這般想着, 他便出聲喚來了楊則, 吩咐道:“去查這幾日離開清河鎮的人, 尤其是兩個姑娘結伴而行的, 要查清楚她們的身份。”
原本想要讓她多逍遙快活一段時間,可如今他改變主意了, 她既然敢如此折辱他, 她就應該自己承擔後果, 她把他拉到泥中、狠狠地踐踏他的自尊心, 她如今想要獨善其身、當這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世界上哪有這般好的事情?
自己欠下的債, 那就用盡一生一世好好償還吧。
至于那些折子他擡手便燒了個幹淨, 那些大臣眼巴巴上奏告狀, 卻不想這折子都遞上去五六天了, 可偏偏愣是沒有一點消息, 他們只當是謝小侯爺攔下了這些折子,到頭來居然沒一個人敢上折子了, 廢話,這謝小侯爺手段如此狠辣, 若是被他發現了, 他們以後的日子只怕會更加難熬。
是以,沈淮清清淨了不少。
暗衛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 只不過是一天的功夫,就找到了宋南鳶和冷月,看見暗衛遞上額折子,沈淮清的眸色越發幽深,半夜在燒紙錢啊?
算算這個點,她肯定早就看見他為她發喪的告示了,這紙錢是燒給誰的自然不言而喻。
報複心倒是挺強。
他輕笑一聲,繼續看着手中的消息,原來是丞相的庶女啊,聽說還是個小啞巴。
小啞巴,她明明這麽會撒謊,這麽會騙人,她哪裏像個啞巴了?
根據暗衛傳回來的消息,如今丞相也在派人找她,原本想着找到以後直接派暗衛把她抓回來,只是如今他改變主意了。
他以為他眼瞎了,就不知道她的模樣了?
等果斷日子她回京城碰見了他,他倒要看看她準備怎麽裝,小啞巴準備怎麽騙他呢?
楊則進殿前殿內還是一片陰沉壓抑的氣氛,哪知陛下看見這暗衛傳回來的消息後,面無表情的面容上居然浮現了一絲笑意,他心中微微震驚,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禀報道:“陛下,那暗衛送回來了那姑娘的畫像,公子可要瞧上一瞧?”
“不必。”沈淮清右手微擡,便讓楊則退下了。
那廂宋南鳶知曉沈淮清已經離開清河鎮以後,她便帶着冷月又回到了清河鎮,畢竟當初丞相可是親自把她送到了這個地方,她若是平白無故消失了,只怕他又要大動幹戈了,說來好笑,他分明是厭惡她,可偏偏隔上一段時間,他總會裝模作樣地親自去探望她一趟。
再言,莺莺如今正四處流浪,若是她離開了清河鎮,以後恐怕就不能收到莺莺的信了。
這可不行。
方方回到清河鎮一日,次日丞相府的人便到了,這次倒是跟上次不一樣,這次丞相居然要接她回去了。
坐上馬車的時候,宋南鳶只是覺得心中嘲諷,他也是看見京城貼的告示了吧,恐怕是擔心自己連累了他,這才會快馬加鞭派人接她回去,是啊,平日裏不聞不問,一旦需要的時候便對她和顏悅色。
只是“許念雲”這個名字恐怕只有他們兩個人知曉,他又何必擔心呢?
三日後,宋南鳶總算是到了京城,回到丞相府的那一日,宋鶴州倒是百忙中抽空見了她一面,可無論他問什麽,宋南鳶都是一臉木讷,可不就是一個愚笨的小啞巴,宋鶴州原本想要發火,只是視線落在她的面容上時,心中所有的怒氣頓時都煙消雲散了,罷了罷了,算了算了。
宋南鳶回到小院後,想到方才宋鶴州那鐵青的神色,她眼眸微眯,瞧着倒是當真有幾分少女的天真和嬌俏,等到屋外響起仆人腳步聲的時候,她才收斂了面容上的笑意,重新恢複了沉默寡言的模樣。
原本前兩日還有奴仆在暗中盯着她,只是看見她跟從前一模一樣膽小怯懦的模樣後,這才放心地離開,不過是一個小啞巴,也不知道夫人是在擔心什麽,這樣一個膽小怯懦的庶女,将來充其量也就是嫁給小門小戶的公子哥,如何能跟錦衣玉食養大的大小姐相比?
這偏院雖小,勝在十分清淨,宋南鳶跟冷月兩個人在這裏住着,倒是樂得自在,也不覺得無聊,反正過不了幾日,她們就能離開了。
第三日的時候,陛下忽然到了丞相府,宋南鳶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仆人帶到了正門,站在一群女眷中,恭候陛下禦駕。她當時并未上心,只當是有什麽貴客要來,所以在聽見“陛下駕到”的那一道聲音的時候,宋南鳶才回過神來,她木讷的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絲震驚,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神情,随着烏泱泱的人群一同跪下。
他怎麽忽然來了?
沈淮清面色如常,視線從烏泱泱的人群掃過,道:“平身吧,朕此次前來,主要是跟丞相有要事相商。”
說完這話,他便同宋鶴州一同離開了。
宋南鳶這才心中松了一口氣,想來應該是巧合,他這樣的人身份尊貴、心性驕傲,定然是不會主動尋找她的蹤跡的。
府中的女眷如同鳥獸一般散去,以防萬一,這兩日她還是先尋個機會冷月出去躲一段日子吧,沈淮清從前也聽見過冷月的聲音,若是讓他聽見她的聲音,只怕會心中起疑。
她一個人慢慢悠悠走到府中,一年未曾回來,這丞相府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虛僞,還未走兩步便看見一位穿着紅衣的女郎站在長廊等着她,這便是她的嫡姐宋青芸,宋南鳶慣常跟她不對付,此時也懶得與她虛與委蛇,面無表情便從她身邊走過。
見此,宋青芸便繃不住了,她清秀的眉眼間露出一道明晃晃的惡意,語氣陰陽怪氣道:“怎麽一年不見,看見嫡姐也不行禮了?”
宋南鳶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只是擡眼看見從遠處走過來的兩人,她精致俏麗的面容上浮現一道驚慌失措,眉眼間的害怕是那樣的明顯,她看着像是一只受到驚吓的金絲|雀,只能步步後退,她的腰靠在扶欄上,背對着身後走來的那兩個人,她面容上浮現一道明晃晃的笑意,便直勾勾地朝着湖中墜去。
見此,宋青芸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怎麽就掉下去了呢?
只是方才可是她主動跳下去的,她巴不得宋南鳶在湖中淹死,于是她看着身邊站着的那些丫鬟和奴仆,冷聲道:“方才她可是主動跳下去的,你們誰都不許去救她。”
話音剛落,便又傳來一道重物落水的聲響。
宋青芸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人甩了一巴掌,她正準備發火,卻看見宋鶴州冷臉看着她,她頓時心中一慌,連忙開口道:“爹,你為什麽要打我?”
“瞧瞧你方才幹的好事。”宋鶴州揮袖便去喚奴仆來救人,只是卻不想走了兩步,宋青芸便拽住了他的衣袖,不服氣道:“爹,你為什麽要打我,方才那小賤|人可是自己主動跳湖的。”
宋鶴州忍無可忍,嗓音嚴厲訓斥道:“往日|你胡攪蠻纏也就罷了,今日陛下在此,你現在最好祈禱你妹妹平安無虞。”
說完,他便拂袖而去,招呼着仆人救人。
宋南鳶墜入湖水的那一刻,她只是出奇的平靜,陷害人的事情她不願意做,可若是對方咄咄逼人,她也不介意讓對方吃個大虧,宋鶴州雖然不喜歡她,但是他卻是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她能好好的,畢竟她這張臉可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湖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她不覺得有多冷、即便是沒有人來救她,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難過,反正她不會死的,她睜開眼眸看着水底肆意蔓延的水藻,正準備朝着旁邊游去,忽然聽見一道水花落下的聲響,她看着一個人不顧一切朝她沖來。
水落無聲、海藻飄動,那道身子緊緊地抱住了她,在看見來人面容的那一刻,宋南鳶就匆忙阖上了眼眸,裝作落水的模樣任由自己的身子墜|落,他緊緊地抱住了她。
只是,他來幹什麽?
他不是陛下嗎,這麽閑的嗎?
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熱觸感、還有那股若有似無的龍涎香味道,宋南鳶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他不會是認出來了吧?
轉念一想,她那日把事情做的這把決絕,他這樣的心性高傲,如何會回頭?
沈淮清從長廊處走來,他今日其實并不是來找丞相商量事情的,他只是想要看見她、看見她的模樣,他也很好奇,如果她再次看見他,她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可偏偏,她沒有任何反應。他從她身旁走過時,也只敢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她的頭低下,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心中覺得氣不過,不願意多言,可偏偏在跟丞相閑聊的時候又是心不在焉,經過一處亭子的時候,他擡首但見一道鴉青色的身影倚着紅色的欄杆,那一刻,他的心跳聲控制不住地越來越快。
他的鼻尖似乎又出現了那一道熟悉的桃花香。
他知道那就是她。
看見她從長廊墜|落的那一刻,沈淮清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漏掉了一拍,他想都沒多想便跳了下去,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欠他的還沒有償還,她怎麽能夠出事呢?
沈淮清抱着懷中昏迷不醒的姑娘朝岸上游去,看見她昏迷不醒的模樣,他心微微發顫,指尖也是微微發顫,只是他忽然看見了她顫動的睫毛。
她裝的?
她故意的?
他冷笑一聲,擡手把她遞給旁邊的婢女就揮袖離開了。
她倒是嫌命長,她若是不想活,可以直接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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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六月初估計就能完結了,唉,真的好舍不得老婆們啊。
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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