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柏雲軒總是擺着一副什麽都不懂的純淨臉,嘴裏卻說着讓人呼吸一滞的話。兩個人就那麽盯着看,他第一次見江一柯就覺得他那雙眼睛似深海。柏雲軒快溺死在裏面了。
他還是第一個舉了白旗,眼神一晃,笑着将腦袋倚在椅背上,“你困嗎?要不要睡會兒?”
“好。”江一柯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看似沒動靜。
結果柏雲軒小聲喊了一聲江哥,江一柯張嘴,嗓子沉着嗯了一句。
“你還沒睡啊?”柏雲軒看他。
江一柯側頭懶洋洋看着他笑,“嗯。”
“江哥你要是怕做噩夢的話。”柏雲軒把自己手伸過去,“抓着我會不會好點兒?”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柏雲軒面上笑,無所謂的樣子,心裏面卻跳的厲害。手在空中略顯尴尬的擡着,心裏在琢磨放還是不放,幹脆自己縮回去算了。
柏雲軒心裏亂如麻,後悔自己伸出去的手,自己管不住的嘴。
他的手突然被一陣滾燙的溫度握了過去。
江一柯還是伸手輕輕攥住了他伸過來的那只手,放在了大腿上。柏雲軒的手指軟,像他人似的。江一柯有意無意的輕輕磨着他的手指。
柏雲軒偏過頭,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半天沒呼出去。手背上覆着燙人的皮膚,連着手指燙到了心底。
他偏頭支着下巴看窗外,隔兩秒又偷偷瞄一眼底下的手。
都出汗了還沒撒開。
江一柯睡了還是沒睡看不出來。直到後來柏雲軒的手突然被用力捏了下,捏疼了他。
江一柯又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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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雲軒湊到他臉邊,手底下撫着對方的手背,撫着凸起的血管,輕輕按着揉着,嘴裏說了沒事的沒事的。他的手被捏的發紅發漲,他卻心疼這人睡覺睡的那麽痛苦,平時晚上也不知道怎麽過的。
江一柯不知道什麽時候猛地睜開了眼,他們兩雙眼睛互相對視着。
一個兇狠一個溫柔又茫然。
江一柯慌忙松了手,眼裏難得閃了絲情緒,“捏疼了吧。”
“不疼”,柏雲軒臉上笑,讓江一柯別擔心,他想問江哥夢裏做了什麽夢,但怕人家難受,又憋了回去。
“不好意思。”江一柯掐着眉心,估計是頭疼。
柏雲軒又想起上次在沙發上,江哥掐着他脖子,連着手都抖得厲害,那是有多害怕啊。
他湊近了又把自己手伸過去,放大膽子抓着江一柯的手腕,“江哥你睡着了嗎?”
江一柯說:“睡着了。”
“那就是有用了,你以後要是睡不着或者害怕,要不找個抱枕抱着。”柏雲軒又小聲加了一句,“或者你可以找我....”
江一柯一愣,覺得這小孩腦子裏的想法真是琢磨不出來,上次那事兒正常人吓得往後退,他卻還要巴巴的貼上來。他稱不上是心軟的人,可偏偏這柏雲軒像個棉花糖,還是畫了可愛笑臉的棉花糖。
誰能對着又軟又可愛的東西發火。他這顆心都快化了。
江一柯看着他長嘆了口氣,“我寧願你怕我一些。”
柏雲軒愣了,沒明白什麽意思,臉湊過去,“江哥這麽好,我怕你幹嘛。”
江一柯握着他的手明顯用力了點兒,柏雲軒望着他還想說什麽。車突然停了,噗的一聲。
“到了?”柏雲軒偏頭望着窗外。都已經到校門口了。
江一柯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松的,那人起身幫他把包拿下來遞了過去,低頭說,“有事給我發消息。”
“好。”柏雲軒木楞的看着那道影子下了車。心裏一直回味那句話。
他現在恨不得趕緊拿手機給江一柯發個消息。問他明天幾點吃早飯,幾點來學校,什麽時候有時間,能不能一起吃個飯,有沒有興趣搞個小男朋友來談一談,以後想在哪裏結婚,介不介意沒孩子....
“雲軒!”溫琴在第二排沖他揮手,“去下辦公室!”
“啊?”柏雲軒被吓得一抖身子,擡頭懵着腦袋,心想自己難不成又犯了什麽事兒。
“怎麽了呀?”柏雲軒下車問溫琴。
“去辦公室統計一下□□。”溫琴笑着,啪的在他肩膀上一拍,“你以後就是我們團支書了。”
柏雲軒:“????什麽時候的事兒?”
“前幾天啊。”溫琴看着他,“群裏投票出來的。”
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團支書,除了柏雲軒自己不知道。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天降烏紗帽的內心感受。
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比別人多餓一會兒肚子。
楊威問他去不去食堂吃飯,說新出了炸雞飯。柏雲軒聽到炸雞都吞口水。
結果咬着牙,委屈巴巴的搖頭說讓炸雞再等等他。
楊威轉頭揚手抛開:“那會兒雞都進我肚子了。”
柏雲軒手裏捏着門口便利店的三明治,咬牙吞下了那口委屈氣兒。
“雲軒,我沒想到你唱歌那麽好聽,你有沒有想過搞個視頻什麽的發再網上啊?”溫琴咬着手裏的飯團。
“視頻?”柏雲軒看着她,“直播那種嗎?”
“嗯,平時拍拍視頻,有空了可以直播嘛,應該能掙點兒外快什麽的。”溫琴回。
“好像是可以。”柏雲軒認真想了想。
擡腳進學院樓的時候被冷氣沖的哆嗦,柏雲軒問具體要整理什麽。溫琴說核對人員信息,有幾十號人,估計得好幾個小時。
“應該能趕在晚自習之前弄完。”溫琴吞了最後一口飯團。柏雲軒這會兒才想起來,大一還有晚自習這事兒,他一瞬間又覺得到嘴的三明治更苦了。
辦公室就一個老師,兩個人坐在角落裏的辦公桌面前埋頭整理學生信息。
柏雲軒看着密密麻麻的一整頁紙,不停的再圈紅改正。
一張整理完,又從一摞紙裏抽另一張。
“這是什麽....”柏雲軒盯着手裏那一摞學生信息,上面貼了一寸照,但看着都面生,“學長學姐的?”
他看到幾個臉熟的,估計是他哥那一屆的。
“應該是的。”溫琴湊過來看了一眼。
柏雲軒好奇翻了兩下,翻到了他哥的信息,大一剛入學的時候照的。那人長得帥,拍證件照也帥,柏雲軒笑着看了好久。往後翻的時候又碰到一張熟臉。
江一柯的照片。
那人當時依舊一頭寸發,但總覺得看着沒現在那麽兇,嘴角起碼還勾着點兒笑。
他看向了信息欄,愣住了。
江申,不是江一柯。
柏雲軒愣了半天才想出來一種可能,江一柯改名了。
剛入學沒多久就改名了。
“怎麽了?”溫琴看他愣半天沒動問了一句。
“沒事兒。”柏雲軒笑着把紙收好,繼續埋着腦袋做事兒,心裏免不了一直琢磨,但靠他自己瞎琢磨肯定什麽也琢磨不出來。
信息一直整理到晚上六點四十三,七點晚自習。
兩個人收了文件直接朝着教學樓跑。到了教室發現都坐滿了,就剩第一排靠邊的位置。柏雲軒什麽書都沒帶,只能盯着白紙愣神,在上面畫了十幾只簡筆豬。
他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掏出手機,做賊似的貓着腰,打開了江一柯的朋友圈。最新就一條。
“我天!”柏雲軒張嘴喊了一嗓子。一百多號人全部擡頭看着他,他羞得埋下了腦袋,捂住嘴。手裏卻抖得厲害。
江一柯朋友圈就一條,今天發的。
四張風景照,外加一張柏雲軒。
看背景應該就是在瀑布景區那裏,柏雲軒望着天,江一柯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身後給他拍的背影照。
柏雲軒有點兒激動,還有點兒心慌。
柏雲軒:江哥,我看到照片了!
江一柯回:沒自習?
柏雲軒心裏暗罵了一句自己這個糊塗腦子,這下好學生形象得敗光了。手機嘟了一聲,對面又多了一條消息。
江一柯:當時很好看我就拍了。
柏雲軒腦袋這會兒又抽抽了,他又想起來江一柯之前在樹底下笑着問他:哪裏好看?
柏雲軒低頭也發了一句一模樣的話。
柏雲軒:哪裏好看?
江一柯隔了兩分鐘回:人好看。
結果柏雲軒一晚上就坐在硬板凳上傻笑。晚自習結束,他回宿舍的路上被楊威拉去買了兩個煎餅,他是三明治沒吃飽,楊威純屬就是消耗大,大晚上還要補宵夜。
回宿舍洗完澡,柏雲軒坐在書桌面前啃了兩口餅,突然想起來溫琴今天說的話。
“嗯?你拍視頻啊?”楊威從浴室出來看到柏雲軒手裏抱着吉他,問了一句。
“嗯,拍一下。”柏雲軒沖着他笑。
“挺好。”楊威咬着煎餅坐在桌子上打算聽歌,結果手機嘟嘟響個不停,“我出去打個電話。”
宿舍裏安靜,柏雲軒盤腿坐在椅子上,剛洗完的頭發還沒幹,水滴打濕了衣領和脖頸,他套了條寬松短褲和白色短袖。用着極其生澀的動作擺弄着手機,就那麽靠在書本上讓它立着。
攝像頭拍到了鼻梁以下,露了一半的身子。他抱着吉他熟練調了幾個音,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錄制。
他唱了一首魚仔,柏雲軒聲音算得上是溫柔清澈,太适合唱情歌了。說白了适合晚上睡前聽,不然他也不會經常把自己唱睡着。
手指撥動琴弦的樣子也漂亮,頭發上的水滴落在手背,慢慢流下,打落在大腿上。
他有些羞的按下了停止,3分多的視頻,一時間也不知道上傳到哪裏。
都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管發生什麽都會挂念着他。
柏雲軒腦袋裏第一反應是發給江一柯。
微信視頻發送的圓圈轉動完畢後,柏雲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表,心想自己等三分鐘。
後來嘴裏又嘀咕:“說不定在洗澡,我再給他加一個十分鐘。”
他笑着跳起來準備上床看會兒小說,結果屁股剛離開椅子。
手機毫無預兆的叮鈴鈴的響。
柏雲軒低頭一看,是微信視頻。
他又定睛一看,來電還是江一柯。
柏雲軒張嘴呆在原地,腳底下像粘了強力膠,心髒血壓一個勁兒的飙升。
他江哥确實喜歡幹些出人意料的事兒,柏雲軒想過他可能會不理他,或者發一句好聽,再者問一句為什麽想起來拍視頻。
但他确實沒想到會接到視頻電話。
現在酷哥都喜歡走這種路線的嘛。
他哆哆嗦嗦的按了接聽鍵,慌忙撫了兩下自己的頭發,生怕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對面很黑,隔了兩秒,開了燈,突然就亮了。
“江哥你睡了?”柏雲軒問個話都那麽乖,他趴在桌面上腦袋湊到屏幕前看。
“沒有,剛才不小心按到了開關。”江一柯依舊是靜靜的看着他,看的柏雲軒緊張的手底生汗。
柏雲軒笑:“你怎麽想起來給我打....”
“可以再唱一遍嗎?”江一柯向前移了點兒身子看着他,冷酷的臉上難得笑的溫柔,“我想看着你。”
柏雲軒驚的自己小心髒差點兒休克過去,他下巴抵着桌面,“那我給你再唱....”
房間突然黑了。
“又他麽的停電了!!”楊威突然沖進來,扯着嗓子吼。柏雲軒吓得一個哆嗦,在黑暗中茫然望着他,嘴巴裏啊了一句。
“簡直欺負人,三天兩頭的停電,就他麽挑晚上停,故意的。”楊威氣的直罵人。
柏雲軒不關心停不停電,他關心自己這歌能不能唱出去。
“江哥你等下,我去....去...”柏雲軒踩着拖鞋朝走廊裏走。
他找了個清淨的黑暗小角落,他這邊看不清臉,只能透着窗外的月光依稀看到點兒輪廓。
柏雲軒小聲挨着話筒給江一柯唱歌,重新唱了一遍,唱的他面紅耳赤,總覺得自己談了個沒羞沒臊的戀愛似的,硬是把自己唱出汗了。
他唱到快結尾的時候,江一柯的卧室門被敲了敲,他聽到了一陣兒熟悉的聲音。
他哥。
依稀聽到他說什麽鑰匙,好像是問江一柯要影視樓的鑰匙。
“我哥是嗎?他要東.....”
“你繼續。”江一柯笑着看屏幕,裝沒聽見似的。
柏雲軒羞着繼續唱了兩句。
電話那頭:“江一柯我知道你沒睡!趕緊把鑰匙拿出來,工作室明兒你又不用!”
柏雲軒在電話這頭聽着都哆嗦,他知道柏沉松的性子,他哥現在肯定在門外被氣死。
“那個,要不我們開個....”柏雲軒看着他。
“不管他。”江一柯就撂了一句話。
柏沉松在那頭都快砸門了,喊了一句,“你在裏面幹嘛吶?”
柏雲軒心想,這貨在拽着你弟弟唱情歌吶。
江一柯就是個壞坯子,面上看着冷淡無情,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勁兒,心卻比誰都黑,癖好還多,外面那層皮囊裹得太嚴實了。
大晚上沖柏雲軒這只可愛小羊勾笑,“視頻錄的很好。”
柏雲軒瞪圓眼睛,“謝,謝謝。”
柏雲軒這會兒只聽到他哥在門外喊:你是不是死在裏面了。
江一柯估計實在受不了,起身拿了鑰匙,開門直接塞柏沉松手裏,然後又把門關了。
下一秒柏雲軒這邊嘟的一聲,宿舍來電了,走廊刺眼的光吓了他一跳。
視頻裏面這會兒清晰了,柏雲軒那張透白的小臉照在屏幕裏,江一柯盯着又愣了好久。
突然望着他勾笑,就是個壞心眼,嘴裏來了一句,“要不你再唱一遍吧。”
“?????”
柏雲軒茫然,瞪着那雙大眼睛眨巴了兩下,滿腦袋的問號,結結巴巴,“那個,那個要不我明天....”
“我想....”江一柯那雙眼睛勾人,嘴裏卻是哄着人似的說,“我想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