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服氣
“呃,一點點小傷口……”林諾把手縮回來,腦袋也不自覺地縮起來,整個人有點像鹌鹑。
雷恩沒說話,只是大步朝他走過來,然後一把抓起他的右手,仔細查看起來。
嘶……
林諾一陣緊張,身體有些輕微發抖。
自從那天雷恩按住他的肩膀,結果把他吓得冷汗淋漓之後,雷恩再也沒有碰到過他。
每一次給他療傷,雷恩都只是在他身旁畫出魔法陣,連林諾的頭發絲都會避開。
所以這次突然被抓起手,林諾還是慌得不行。
他垂着頭,越發像只鹌鹑一樣嘀咕着:“真的是小傷口啦……醫生包紮得有點誇張而已,不痛不癢的……”
其實,這傷口有些奇怪。
雖然不深,但流了很多血,即使抹上藥粉之後也還是有血在往外滲。
而且,剛才林諾繃直身體舉起右手時,明顯感到手掌傳來一絲絲的疼痛。
舉手這個動作并不劇烈,但傷口還是隐隐有裂開的趨勢,白色紗布上甚至浸出了血。
雷恩一聲不吭地開始拆紗布。
林諾更慌了,下意識要把手往回收,結果雷恩微一用力,摁住了他的手腕。
“別動。”
林諾立刻不敢動了。連翹起來的頭發都不敢再動。
雷恩一層層揭開紗布,讓傷口整個暴露出來。
那道上過藥的劃痕,現在已經崩開,似乎擴大了不少,還在往外滲血。
“這不痛?”雷恩皺着眉問。
“嗯,不痛。”林諾硬着頭皮答道,“一開始傷口沒有這麽大的。”
雷恩沒說什麽,只是把林諾的手攤開在自己左手掌上,然後伸出右手食指,用指腹輕輕點住傷口,沿着傷痕畫了一條線。
一瞬間,傷口奇跡般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
林諾震驚道:“咦?好了?不痛了?”
雷恩一邊幫他把紗布重新纏好,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哦?剛才不也說不痛?”
林諾:“……”
無言以對的林諾擡起頭,想要找些什麽話來緩解尴尬,結果正對上了雷恩的視線。
這還是林諾第一次這麽近的看這人。
他的眸子雖然和林諾一樣是黑色,但更暗沉些,猶如沒有星光的夜空一般深邃。林諾盯着這雙眼睛,短暫地失神幾秒,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麽。
直到雷恩松開他的手,林諾才回過神。
“咳咳咳,呃,剛才是不怎麽痛,現在是完全不痛了。”回過神的林諾胡亂扯了兩句話。
這時,他驚奇地發現,雷恩的嘴角似乎往上翹了一下,眼底也閃了閃。
這人……是在笑?
懷疑自己眼花的林諾,下意識擡起沒有受傷的左手,想要揉揉眼睛。
“左手也受傷了?”雷恩問。
“不不,不是。”林諾連聲答着,同時随便找了個話題:“那個,老師您剛剛用的也是治愈系魔法嗎?不用畫陣的嗎?”
“身體有接觸的時候,可以直接引入魔力進行治愈,不用畫陣。”雷恩簡短地回答着。
“哦哦。”原來是這樣。
那為什麽之前都還要費勁畫魔法陣?
“怎麽傷的?”林諾還沒來得及問,雷恩先開口了。
林諾抓抓頭發:“餐刀的刀柄太粗糙了,像是打磨失敗的殘品,就把手給劃傷了。”
他自己也覺得很困惑。
按理,王室用品都是反複檢查過的精品,在鴨絨褥子下多加一顆豌豆都能感覺出不同的,怎麽會突然出現一把這麽粗糙的刀?
難道……是有人故意這麽做的?可對方的目的是什麽?就是為了讓自己受個不大不小的傷?
雷恩聞言,沒再多問什麽,反而把林諾領到角落裏的小門旁,把林諾帶了進去。
這還是林諾第一次來這個小房間。
讓林諾頗為意外的是,這個不過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居然是個書房。
四周都是高至屋頂的木質書架,上面排列着厚厚的書,就連空氣裏也全是書冊獨有的氣味。
房間裏有一張小小的木頭桌子,上面點着用魔力驅使的長明燈,略顯昏暗的燈光讓整個屋子更顯得神秘,甚至有些陰森。
雷恩讓林諾在桌子前坐好,敲了下他面前的紙和筆,道:“把餐刀畫出來。”
林諾吞了口唾沫,擡頭看着雷恩道:“這,這,我就看了一眼,怎麽畫得出來。”
結果,雷恩面不改色地說:“你當然可以了。”
林諾臉色一白,趕緊否認:“不,我不可以……”
他一點都不想暴露自己的特長啊。
雷恩低頭盯着林諾,道:“殿下不是過目不忘麽?”
昏黃的燈光下,看不出雷恩什麽表情,但是林諾內心已經炸了:
這什麽情況?他怎麽知道的?我怎麽就暴露了呢??
“否則,你怎麽能只看一眼,就記住魔法陣的方位。”
林諾頓時連借口都找不到了。
原來,自己那麽早就暴露了嗎?!就憑那一次?!啊這可怕的騎士。
不敢再狡辯的林諾只能抓起筆,悻悻地畫起那柄餐刀的模樣。
他畫得十分精細,連哪裏有個多餘的毛刺,哪裏有快奇怪的凸起,都畫了出來。
畫完之後,林諾慫慫地把紙遞給了雷恩。
雷恩拿起紙,嘴角微微一揚,道:“殿下果然是過目不忘。”
林諾瞠目結舌,過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老師,您,您剛才,詐我的?”
雷恩頭也不擡地說:“嗯。”
林諾憤憤不已,簡直想撲上去把這人揍一——
算了,想都不敢想。
雷恩放下圖紙,道:“今天你先回去休息。”
林諾頓時忘卻了剛才的憤懑,喜滋滋地問道:“真的……”
不過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立刻又變了臉色:“那,金幣……”
雷恩把金幣放到他手上:“拿去。”
林諾這下真的笑出了聲。
他眼角彎彎地問道:“謝謝老師。那我先回去啦?”
雷恩「嗯」了一聲,又道:“明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出任務。”
林諾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啊——可是,可是,我還什麽都不會啊……”
喂喂,太離譜了吧?什麽任務這麽兒戲,要把我這個廢柴給帶上?!
雷恩簡短地答道:“沒關系,你跟着我就夠了。”
林諾僵硬地維持着笑容:“可是,我擔心……會拖老師的後腿……”
雷恩奇怪地看着他:“你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做,還能怎麽拖後腿?”
居然是這樣的邏輯?!所以真的是讓我去原地躺平當個腿部挂件?!
林·腿部挂件·諾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又覺得十分不爽,只能在內心瘋狂畫小漫畫虐待騎士,最後氣哼哼地走了。
·
林諾趴在大床上,咬牙切齒地攤開素描本,決定把妄想照進現實,唰唰唰畫出了「冷傲騎士被惡龍虐得喵喵叫系列」的第一集 。
漫畫的結尾處,是準備去屠龍的冷傲騎士,反被惡龍踩到腳下,惡龍還笑眯眯地問:“你不是什麽都會嗎?你不是特別厲害天下無敵嗎?怎麽還是被我抓住了?”
畫完之後,林諾丢下筆,覺得心裏爽快多了。
洩憤結束,他藏好素描本,往床上一倒,開始認真思考:為什麽雷恩突然決定要帶着自己一起去?他明知道我是個廢柴啊?我能幫上什麽忙?在旁邊看着他打怪然後給他畫像留念嗎?
想來想去,林諾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林諾仰躺在床上,看着華麗的床頂蓋,腦子裏又浮現出那把餐刀的古怪之處,以及雷恩聚精會神看着餐刀的表情。
他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個極其模糊、完全不成形的猜測……
算了算了,別瞎猜了,還是去書房把政論的作業寫了吧。
·
深夜。
首都的某條大街上。
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人,在一座氣勢宏偉的大教堂門口翻身下馬,再繞到了教堂的後門。
狹小的門洞裏,有一位侍從畢恭畢敬地垂手立在牆下。侍從看見鬥篷人之後,立刻為他打開門,将他引進一條窄窄的暗道。
暗道曲曲折折,最終通往了教堂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氣污濁,燈光昏暗,只能隐隐看見靠牆處坐着一個人影。
鬥篷人站在這狹窄陰暗的地下室裏,并未摘下鬥篷,也沒有坐下,只是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從鬥篷裏掏出一個小包裹,抛給那個人影。
人影接住小包裹,抖掉上面包着的白布——
一把帶血的餐刀,赫然展露出來。
人影左手捧着這把刀,右手在空中不停勾畫。
半響,一個閃着幽光的魔法陣,憑空浮現出來。
人影将餐刀放進陣心,再輕輕旋轉幾下,松開了手。
「啪」一下,魔法陣的幽光熄滅了,餐刀也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人影撿起餐刀,幽幽道:“毫無魔力的血液,根本無需擔心。”
鬥篷人唰一下扯下兜帽,将自己的臉暴露在燈光下:這人,正是大王子奧圖·海因裏希。
奧圖焦急地開口道:“是嗎?真的嗎?!那雷恩·克蘭門特為何還在訓練他?整整一個月了!克蘭門特為什麽還沒有放棄!”
人影道:“克蘭門特只是借機避免站隊而已,不必在意。”
奧圖又急吼吼地道:“這把刀,明明用了教會的技術,可以讓普通人傷口腐爛,血流不止,可我聽說那小子的傷口已經好了,也不流血了——這又是怎麽回事?!”
人影道:“他體內确實毫無魔力。若是傷口愈合了,只可能是克蘭門特治好了他。”
奧圖「啧」了一聲,道:“哼,果然是克蘭門特,真是不知好歹。”
他想了想,陰恻恻一笑,道:“好在明天,克蘭門特就要暫時離開宮廷了。維特主教,你再給我些有用的東西,我要趁機讓那小子真正吃些苦頭!”
被稱作為維特主教的人搖着頭道:“晚了,晚了。”
“克蘭門特已經見過國王,要求從明天開始,就要帶着你們的小王子一起去執行騎士的任務,作為他特訓的一部分。”
“有克蘭門特在他身邊守着,恐怕什麽道具都傷不了他了。”
“你要是還想讓小王子吃點兒苦頭,就只有在今天晚上行動了。”
作者有話說:
之前有小天使留言問是不是畫了治愈魔法陣就可以實現「晝夜不停」,其實……不用畫魔法陣也可以實現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