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發燒了

淩晨1點。

林諾放下筆，把自己剛剛寫完的作業通讀了一遍。

嗯……邏輯通順，表達準确，應該可以交給考尼茨伯爵了。

他揉揉眼睛，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寫完東西有點餓了，正好仆人敲門送來了夜宵。

今晚的夜宵和往常一樣，滿滿一盤子的小點心，外加濃郁的巧克力牛奶。

只是小點心的模樣有些奇特，一個個都黑乎乎的，有些像岩石，或者煤塊。

這是裹了巧克力脆皮嗎？

宮廷廚師經常會絞盡腦汁做些新奇的食物出來，以前就有做成小鳥小魚形狀的蛋糕，所以現在看到煤塊一樣的點心，林諾沒有絲毫的懷疑，撿起一塊就送進嘴裏。

嗯……這個巧克力的味道，有點奇怪啊，特別的甜膩，甜得讓人難受。

林諾吃了一塊後就不想吃了。

他把牛奶喝完，自己回到寝室洗漱之後，變成幼龍模樣，鑽進「巢」裏，抱着金幣呼呼睡去。

淩晨3點。

林諾在柔軟的巢裏掙紮着翻滾幾圈，喘着粗氣醒了過來。

他現在非常，非常渴。

渾身的皮膚都像在發燙，喉嚨簡直幹得要冒煙。

水，想喝水，想喝冰涼冰涼的水。

不不，不光是想喝水，想整個身體都泡在清涼的水裏，想抱着冰塊磨蹭。

林諾晃着自己燒得有些昏沉沉的小腦袋，用殘存的理智做了決定：

得立刻變回人形，然後喝一點水，說不定還得找醫生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變回人，變回人……

然而，好幾分鐘之後，他的身體毫無反應，依然是那副呆呆蠢蠢的幼龍形态。

這是怎麽了？！

林諾一陣驚恐。

他本能地想再去蹭蹭金幣，結果他的小爪子碰到金幣的一瞬間，就被燙得發出了「滋」的聲音。

好痛！

他惶惑地把爪子舉到眼前，看到自己粉粉的爪子上，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腫。

與此同時，他身體的溫度好像更高了，呼吸越發粗重，整個龍燙得像要随時燃燒起來。

水！水！我要水啊！

林諾撲騰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飛到小圓桌上面——往常，這些銀質的瓶瓶罐罐裏，總有一瓶是清水，還有一瓶是冰鎮的果子露。

他用後爪盤住瓶口，爪子和嘴一起用力，拔起一個一個的瓶塞，卻發現今天所有的罐子裏，都是熱騰騰的飲料！

越發慌張的林諾，甚至撞翻了一個瓶子，裏面散發着濃烈香氣的熱巧克力順着瓶口淌出來，如同灼熱的岩漿一般蔓延開。

那股熱氣，逼得林諾一秒鐘都不敢多留。他掙紮着，撲閃着翅膀飛往了浴室。

浴缸裏的水早已被放空了，不過沒關系，只要用爪子轉開水龍頭——

水呢？！

平常一擰開龍頭，就能嘩啦啦流出來的清水呢？！

水管發出空洞嘶啞的轟鳴聲，像是在努力運作，可是半天過去，一滴水都吐不出來。

停，停水了？！

在這個時候，居然停水了？！

林諾又急又慌，甚至開始原地打轉，原本就不怎麽靈光的腦子，更加混沌起來。

哪裏還能有水？哪裏還能有水？

對了！花園裏的人工湖和噴水池！

林諾拼命跳上窗臺，用嘴巴和爪子掀開窗幔，然後從窗戶縫裏擠了出去，往後花園飛去。

似乎飛了極其漫長的距離，林諾終于聽到了唰唰的流水聲。

這是後花園裏一座日夜不息的大型噴水池。

日間，許多貴婦人都會撐着陽傘在此地乘涼；到了夜裏，總有些情侶會在這裏摟摟抱抱，借着水幕的遮擋，和嘩嘩的水聲做點兒什麽。

若是白天，林諾是不會靠近這座噴水池的；若是他現在還清醒，他也會刻意避開這裏，選一個沒有人的小池子。

可惜，他現在腦子已經完全是漿糊狀态，所有的理智都快要蕩然無存，只剩下一個念頭：水！

終于飛到水池上空的林諾，再也揮不動翅膀，「噗通」一聲，直直落進水裏。

“哇呀！”一名正在和情人難舍難分的貴婦，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驚得從大理石闌幹上跳起來，叫出了聲。

“什麽東西？！”那位臉上敷着脂粉的年輕貴族，擺出一副要保衛自己愛人的姿态，唰一下拔出裝飾用的佩劍，對準了還在冒泡泡的水面。

“咕嚕咕嚕……”

掉進水裏嗆了幾口水以後，林諾才意識到，這只龍，作為一只陸上帶翅膀的生物，是不會游泳的……

他四個爪子拼命刨動，再加上翅膀亂扇，終于勉強把扁臉露出水面，吸了一口氣。

“哇啊啊啊——水池裏有東西！那是什麽啊！”貴婦人跳着腳尖叫起來。

“不要慌！不要慌！我砍了它！”年輕貴族對着水池，握着佩劍一通亂舞。

在涼快的水裏泡着，林諾周身的高溫褪去了些，理智也漸漸回籠。

他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當着人的面，飛了出來，還飛進了個水池子裏？！

天啊，要是這些人把自己撈起來捉走怎麽辦？！不行，得逃！

林諾趕緊猛吸一口氣，胡亂刨着水，想要往池邊游去。

正在這時，半空中傳來了「咿——哇」的嘶啞叫聲。

剛剛還氣勢洶洶要把水裏的小怪物給剁了的貴族青年，擡起頭，張着嘴，盯着空中盤旋而至的物體。

那名貴婦人，也仰着頭，驚恐得連臉都扭曲了，捧着胸口努力吸氣。

半空中，是一只展翅足有五米的巨型烏鴉，渾身的羽毛被月光照得烏黑發亮，兩只眼睛閃着不祥的綠光。

烏鴉又繞了一圈，發出令人戰栗的低啞叫聲，接着就翅膀一振，往下沖去。

“哇啊啊！”青年立刻把手上的佩劍一丢，也顧不上剛才還在卿卿我我的情人，拔腿就跑。

然而烏鴉的目标并不是他。

烏鴉瞄準了只露出半個小腦袋的林諾，頸部前探，大張着嘴，一個猛紮，像是要立刻把林諾吞進肚。

“啾啾！！”本就精疲力盡的林諾，發出了絕望的呼喊聲。

他已經聞到了烏鴉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哈……原來我的結局不是被騎士給砍了，而是被烏鴉給吞了嗎……

這個結局，還真是沒想到呢……

幾秒過去，林諾發現自己還沒有被吞掉。

嗯？

他睜開豆豆眼，透過水面朝上看去，卻發現烏鴉已經定在空中，一動不動。

而且，月光下，能清晰地看見，烏鴉的黑色羽毛在迅速地被冰霜所覆蓋，就像是……就像是它周圍的空氣，突然降到了零下五十度。

這，這是？

10秒之後，烏鴉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冰雕。

緊接着，「咣」的一聲，冰雕從內部碎開，碎成了極細微的顆粒。

一時間，白色雪粉，無聲無息飄落下來。

還未跑遠的青年，和沒來得及跑走的貴婦，就這麽定在原地，被這從未見過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探身撈出就快要沉到水底的林諾，将他小小的身體捧在手心裏，對着那已經不會說話滿臉驚恐的青年和貴婦人，微一點頭，開口道：“這是我養的小家夥，他不小心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