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養寵物？
特洛瓦侯爵張皇失措地看了看周圍，這才抹了把眼淚鼻涕，開始解釋起來：
大概在一個月以前，侯爵一時興起，溜去了一家小酒館看流浪藝人跳舞。
酒館裏，有人過來搭讪，問他「願不願意變得和雕塑一樣，容貌端正，身形高大」“代價只是一點點金銀財寶而已，對于您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特洛瓦侯爵雖然身份不低，家境富足，但容貌和身高一直是他心底的隐痛。
尤其是取了那麽漂亮的妻子以後，他總覺得自己太醜，配不上對方的花容月貌，會被她所嫌棄。
或許在白天，侯爵不會搭理這種無聊的搭讪。但當時，不知道是因為酒館裏的氣氛，還是酒精的作用，侯爵鬼使神差就答應了這人，從這人手裏接過來一枚藥丸。
吃掉藥丸以後，侯爵驚喜地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開始長高，肌肉也越來越硬實，連五官都更端正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吞吃金銀。
他一開始以為，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異食癖，過一段時間就好。
然而漸漸的，他越吃越多，而且思維越來越混沌，皮膚也越來越硬，全身都像是被融化後的金屬給包裹住了。
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他控制了。
再到後來的事，他就像是睜着眼睛，做了一個漫長而又清醒的夢，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吃金銀珠寶被妻子發現，看着妻子一邊哭一邊給自己喂食，看着妻子明明怕得不行卻也不肯離開自己。直到今天，他無法控制地想要把她手上那只手镯也吃下去，甚至不惜傷害她。
聽完侯爵的話，雷恩沒有做任何評論，只說：“特洛瓦侯爵，您的事情我清楚了。我暫時會将這件事作為魔物傷人事件來處理，您只是一位受害者。”
“現在，您還記得當時那向您搭話的人，是什麽模樣？那小酒館，具體在什麽地方？”
特洛瓦侯爵晃着頭，說完全不記得對方的樣子了，但小酒館的名稱地址倒還記得很清楚，立刻就告訴了雷恩。
拿到地址之後，雷恩沖林諾勾勾手，這就要推門離開。
林諾擡腳要走，卻又停下來，轉過頭看着還坐在地上緊緊摟抱住的侯爵夫婦，忍不住道：
“特洛瓦侯爵，您即使變成了一只無法言語的魔物，您的夫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護您，所以您為什麽擔心，她會因為您不夠好看而嫌棄您呢？”
特洛瓦侯爵抱着夫人哭得更大聲了。
·
兩人走出特洛瓦的大宅以後，林諾想了好一會兒應該怎麽說，最後問道：“剛才那個金燦燦，就是魔物？”
他其實很想弄清楚，這個魔物究竟怎麽來的，會不會和龍族有什麽關系……
如果魔物和龍族有關系，那說不定将來聖騎士還是會把賬算到自己頭上，與其到時候百口莫辯，不如趁早撇清。
雷恩一邊伸手為林諾拉開馬車門，一邊「嗯」了一聲。
盡管雷恩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林諾還是繼續問：“那是種什麽魔物啊？為什麽它會附在特洛瓦男爵身上？”
雷恩自己也坐上馬車，關好車門，道：“那應該是「吞金獸」的一種。至于為什麽附在男爵身上，應該是有人利用了男爵心中的弱點，然後誘使他自己飼養了這麽一只魔物。”
這句話并不長，可是信息量頗大，林諾下意識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問道：“「吞金獸」？”
雷恩道：“有的魔物，天生就需要吞食金銀，這類魔物我統統分為「吞金獸」。”
聽到「以金銀為食」，林諾莫名有些心虛，擠個笑容出來：“啊哈哈，以金銀為食？這些魔物的食物真是奇怪啊哈哈。”
林諾說完就有些後悔了，自己這麽一說，會不會反而提醒對方，那只他想當做寵物養起來的小魔物，其實是在把金幣上的魔力當食物？
雷恩看了眼林諾，并沒接話。
這一眼，再加上這一陣沉默，林諾更加不自在起來。
他手指摳着天鵝絨的坐墊，換了個問題：“您說是有人利用了侯爵心中的弱點，這怎麽理解？”
雷恩道：“這只魔物，是應人召喚而來。”
“它的體內，還留有魔法陣的痕跡。待它把特洛瓦家的金銀全都吸進身體以後，就會按照魔法陣的指示，回到一個特定地點，把這些財寶交給召喚者。”
“要啓動這個魔法陣，必須要得到宿主的同意，誘使對方說出「我願意」一類的語言才行。那個召喚者，多半之前就認識侯爵，還知道侯爵到底最害怕什麽，最想要什麽，才能這麽輕易得手。”
林諾跟上了雷恩的思路，道：“所以，我們現在就是要去小酒館，試試看能不能找出召喚者，然後再把這個人交給警衛隊，或者國王爺爺？”
雷恩交抱着手臂，淡淡說道：“如果發現有人濫用魔法，利用魔物害人，我可以就地處決，無需上報。”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可林諾聽得一頭冷汗，腦內浮現出各種會被馬賽克的畫面，畫面的中心都是一只正要被處決的，蠢得飛不動的龍。
雷恩似乎沒發現小王子殿下的異樣，又繼續說道：“不過，我猜測，這個人把自己的行蹤隐藏得很好，我們到了酒館多半也一無所獲。”
話說到這裏，林諾再想不到自己還能問什麽，更害怕問多了問錯了反而露出破綻。
坐立不安的林諾，不敢再擡頭看着對面的人，又不知道眼睛可以往哪兒放，幹脆再度掀開窗簾，還把窗戶也推開，看着外面的景色開始發呆。
此時外面已經全黑了，月亮靜靜地挂在鐘樓之上，深藍色的天幕中依稀有着幾顆星星，道路兩旁的路燈上點着一盞盞玻璃燈。
窗戶打開之後，溫熱的風帶着淡淡的花香，從窗口吹進來，将林諾散在額頭上的碎發輕輕撩起，露出他光潔的額頭。
“呼……”他半閉上眼，緩緩吐口氣，覺得剛才躁動不安的心平靜了不少。
他将手探到車窗之外，接住一片飛過來的花瓣，又随意松開，任由花瓣繼續乘着風飄蕩。
這時，不知道是不是風向變了，還是恰好路過一排正在落花的樹，無數花瓣被風裹挾着，朝着林諾湧了過來。
這些小小的、淡粉色的花瓣，就跟有意識一樣，不是繞着林諾的手和臉不停打轉，就是直接蹭到他臉上去，就像在跟他做游戲。
林諾只覺得臉上都有些癢癢起來，慌不疊地用手去摘花瓣，試圖把這些調皮的花瓣都趕走。
可是摘掉一部分，更多的花瓣又追了過來，貼到林諾頭上臉上。
林諾狼狽地撓着自己的頭發，尴尬地低聲嚷着：“喂喂你們別鬧啦！”
說完，這些花瓣居然真的一下就停止了轉動，然後再被風吹着，悄無聲息地飄了出去。
呼……這些花瓣都怎麽回事啊！果然還是不應該開窗。
林諾這麽想着，重新關上了窗戶。
這下，他的眼睛又只有回到對面的雷恩身上。
在昏暗的燈光裏，林諾看見，雷恩正抱着手臂，閉目養神。
林諾松了口氣，心道還好還好，剛才自己那副狼狽的模樣，至少沒被這人看見。
于是，林諾也學着雷恩的模樣，試圖閉目養神。
馬車搖搖晃晃，馬蹄嘚啵嘚啵，林諾閉上眼睛後，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馬車行進的速度突然放緩，林諾才睜開惺忪雙眼，想着是不是要到了。
他在車廂裏伸了懶腰，發現對面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眼睛，正在看自己。
林諾正在想着應該說點兒什麽避免尴尬時，對方先開口了：“王子殿下，你養寵物嗎？”
林諾眨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不養。”
雷諾緩緩開口道：“噢，或許你可以養一只試試，很适合你。”
嗯？為什麽話題會跑到寵物上面去去？
林諾正在迷惑不解時，突然捕捉到雷恩眼底那一閃即逝的絲絲笑意。
林諾怔愣了幾秒，恍然明白過來：啊！雷恩剛才一定是看見我那手舞足蹈的模樣了！他，他一定是在嘲笑我！
他的臉唰一下漲得通紅，恨恨道：“不——養！”
雷恩看着面紅耳赤的林諾，将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像是要遮掩掉什麽，然後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快到了。”
·
馬車總算停到了一個小巷門口。
車夫跳下來輕敲車門道：“閣下，小巷裏太過狹窄，馬車進不去了。”
于是兩人再次鑽出馬車，步行拐進了彎彎曲曲的小巷。
可是，等兩人走到特洛瓦男爵說的地址時，只看到了一座圍起來的廢墟。
廢墟旁邊還插了一塊牌子，大意是說這片區域要翻新重建，所以要把原來的酒館拆掉雲雲。
而落款的日期，正好就是前天。
林諾看着那些破磚爛瓦，一陣失望，道：“這麽不巧嗎？！”
雷恩看着那個日期，臉上倒是沒什麽失望的表情，只是陳述道：“看來，我向國王禀報這個任務的時候，這個消息就已經傳出來了。”
林諾呆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您，您是說，這是召喚者在銷毀證據？”
雷恩道：“對。”
林諾咬了下手指，有些難以置信：“而且……這個人在王宮內部，還有自己的眼線？”
雷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身處王宮內部，知道聖騎士的安排，能聽到禦前的消息，喜歡金銀財寶，還能聯絡魔物……
啧啧，綜合以上種種線索，還有誰比惡龍幻化成的小王子更可疑呢？就算是我自己，也會這麽懷疑的啊！
林諾苦笑着想。
看着林諾臉上的失望神色，雷恩放緩語氣，道：“別多想了，至少特洛瓦侯爵和夫人都沒事。”
“至于吞金獸的事，我們還有機會可以調查。”
林諾眼睛一亮，擡起臉看着雷恩道：“我們還能繼續調查？”
他實在不想給那個什麽召喚者背鍋啊！
雷恩擡起手，像是想去摸摸小王子的額發，但最終又收回來，只道：“可以的。”
“今天先到這裏吧。現在也是晚飯時間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聽到可以去吃東西，原本就有些餓了的林諾，笑得眼睛彎彎的：“好啊。”
他四下望了望，正好看見周圍有許多亮着燈的小店面，幾家店還挂着繪有刀叉的看板，顯然是開門營業的小飯館。
還有幾家店，看板上畫着小鏡子或者玩具熊，看來是雜貨鋪和首飾店一類的。
他吸吸鼻子，轉過頭略帶些期待地看着雷恩；“對了……”
雷恩低頭看着他，用目光示意他繼續說。
林諾道：“呃，我們可不可以快一點點吃？”
雷恩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道：“你有事？”
林諾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哦，吃過飯，我想去選一樣禮物。”
雷恩嘴角略微牽動一下，眼神柔和了幾分，低聲問道：“哦？殿下要送人禮物？”
林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道：“對，我答應了一位淑女，要給她帶禮物回去。”
雷恩那抹還未來得及展開的笑容就此凍在了嘴角。
他目光漸漸暗沉下來，反問道：“送一位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