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國的婚俗複雜繁多,而且太子娶親,更是各種講究,禮官恨不得将能找得到的習俗全部過一遍。忙忙碌碌了快一整天,直到傍晚時分才基本上結束。得虧青竹中間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一些吃食,偷偷地給楚玥遞了過去,不然楚玥真的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堅持得下來。
拜完天地,謝長歌單獨留下來給王公貴族們敬酒,青松則扶着楚玥回了偏殿的卧房。
一踏進卧室的房門,楚玥的骨頭立刻軟了下去,坐在床邊對青松說:“我閉眼小憩一會兒,你看着點時辰,在故之回來前進來喊醒我。”
婚禮儀式尚未結束,楚玥不能脫下禮服到床上去睡,只能靠在床頭半坐着閉目休息。腹部隆起的一塊使他很難維持這個姿勢,他輾轉幾次都未能尋到合适的姿勢,最終也沒能睡着。
謝長歌留了下來,在宴席上給長輩和朝中重臣們挨個敬酒。昨晚謝長歌與皇帝父子倆在宮裏說了一夜的話,皇帝話裏話外都在告誡兒子,楚玥雖然成了太子妃,但畢竟是昭國的皇子,來日萬萬不可立他為後,有了子嗣也不可立為太子。謝長歌卻朝自己老爹說,他是我愛的人,不論何時都該是我的正妻。最後父子倆誰也不能說服誰,鬧得有些不歡而散。今日大禮,老皇帝只是派人送了一碗米飯過來罷了。
雖然自己的老爹仍在和自己置氣,但謝長歌心裏清楚父皇是不會為難楚玥的,他也就在看着滿堂賓客時憂郁了一小會兒,然後又開心地與衆賓共飲。
滿殿的人當然不知道太子心中的這一點點的小憂慮,輪番說着“白頭偕老”“多子多福”的祝福語。雖然不知道他們的這些話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仿佛在成親的是他們自己一樣。
敬完了酒,吉利話也聽的耳朵起了繭子,謝長歌這才脫身回到卧房。
推門而入時,只見龍鳳雕花的蠟燭已經點燃,紅帳低垂,床的正中坐着一襲紅衣的楚玥,正朝他抿嘴,像是在笑,又像是有些局促不安。
謝長歌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鼻子,才踏過門檻,坐到楚玥的身邊。
“子钰可是累了?”謝長歌問。
楚玥搖搖頭,朝他笑起:“不累,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嫌累呢?”
二人沒說幾句話,時軒就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個托盤。掀開蓋住盤子的紅布,只見一把銀剪和兩個酒杯。
謝長歌解開了自己的長發,拿過剪子,剪下了鬓間的一縷鴉發,然後又将剪子遞給楚玥。楚玥心領神會,也剪下了細細的一縷。
只見時軒雙手如同翻飛的蝶,将快速地将兩縷頭發綁在了一起。
謝長歌又将酒杯拿起,遞到楚玥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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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玥遲疑了一下,說:“師兄說我現在不可飲酒。”
“這裏面的是米酒,我問過太醫了,少喝一點是沒有關系的。”
聽了謝長歌這麽說,楚玥才接過了酒杯。
兩人手臂環繞,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自此,新人結發,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像做夢一樣。”謝長歌笑着說道。
猶記初見,少年目若星子,嘴角微翹,碧色衣衫随風而揚。
那時又怎能想到會有今日?
燭火搖曳,光漸漸暗淡了下去。楚玥左手托着袖子,右手拿起銀剪。
謝長歌将楚玥環在自己的臂膀中,握住了他拿着剪子的手,說:“一起。”
楚玥回頭看了看他,暖色的火光将一切都映的暖融融的。
今夜共剪西窗燭。
窗外起了秋風,依稀有黃葉被吹落的“沙沙”聲。
出宮的路上,古爾真拽着唐中的手晃來晃去,問:“別的小朋友都成親了,你什麽時候嫁給我呀。”
“為什麽不是我娶你?”唐中反問。
古爾真趁着唐中不注意,往他身上一撲:“那阿中什麽時候娶我呢?”
唐中嫌棄似的将他推了推他,說:“不娶,滾吧。”
古爾真像個狗皮膏藥似的湊了上去,粘着唐中不放:“總有一天我要帶你回到草原,我們一起在長生天的庇佑下結合,生生世世不會分離。”
“做夢。”唐中嘴上嫌棄着,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紅色。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古爾真藍色的眸子,那眸子無比認真地看着他,像是在發誓一般。
接着沒等唐中反應過來,古爾真就将他直接扛到了背上。
“古爾真,幹什麽!”唐中掙紮道。
古爾真:“幹阿中呀。”
兩個人還是在東宮裏,路上時不時地有挑着燈籠的宮人四處巡邏。兩個人這邊玩鬧着,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一盞燈火靠近。
“唐公子,王子殿下。”
兩個人回頭,看見時軒正朝他們行禮。
唐中立刻從古爾真的身上跳了下來,硬着頭皮朝時軒拱手道:“這麽巧?時大人也出宮?”
時軒一臉淡定,好像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說:“明日不該我當值,正要回家去。”時軒身上有着官職,并非單純的太監,因此在宮外是有宅子的。接着他又道:“正巧在這兒遇到了唐公子,太子殿下交代我說,您若是願意,可以來東宮當個禦醫,若是不願意,這裏有一塊腰牌,方便您随時進宮來見太子妃。”
唐中接過腰牌,朝時軒道了聲謝,然後說:“東宮的職務我還是算了,畢竟我懶散慣了,不喜歡條條框框的拘束。”
說話間出了宮門,時軒往東去,唐中和古爾真向西,時軒于是朝他們二人告辭。
“子钰在宮中還勞煩大人多多費心。”分別時唐中說道。
時軒說,那是自然。
時軒離開後,古爾真道:“你就這麽跟他說相當于白說。宮裏的人,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抹滿了油,一個個都像泥鳅似的,滑不溜秋的。說什麽他們都應着,至于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多說幾句,總能放心些。”唐中說,“怎麽說呢,我和子钰從小在山裏長大,和旁人接觸得不多,很多時候是真的分不清人情世故當中的彎彎繞繞。這些年還好些,畢竟昭國朝廷什麽樣的人沒有……但我還是放心不下子钰,畢竟當初他三哥算計他,他還不是糊裏糊塗的就着了道嗎?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比常人要優秀,就總有人想要把他從高處拽下來。”
“這是他自己的路,你再怎麽擔心也不可能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你們漢人不是有一句話嗎?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可以陪他走上一陣子,但不能陪他走上一輩子。”末了,古爾真又加上了一句:“但我肯定能陪你一輩子。”
長安西市的宅子是古爾真半個月前就找好了的,各種用品都已經置備妥當,楚玥去了東宮,古爾真又是偷偷留在長安的,他們再住在鴻胪寺的驿館就不太合适了。
唐中和古爾真二人,今晚從東宮裏出來後,就直接去了宅子。古爾真找的宅子很普通,他們兩個人外加跟着古爾真的仆從住在裏面剛剛好,不擠也沒有顯得太過空曠。
走到院子中央,古爾真突然問:“阿中,你看啊,楚玥和謝長歌他們都有字,你也是中原人,為什麽你沒有字?”
“我就是沒有,怎麽樣吧。”唐中這話說得好像很拽,其實他的心很虛。他是有字的,但是真的不喜歡師父給他起的字,也不許旁人提起,久而久之身邊除了楚玥和墨竹之外,沒人知道他的字究竟是什麽。
但反正唐中都這麽說了,古爾真就沒有再質疑的道理。眼看着唐中進了卧房,古爾真又起了壞心思。
“阿中,你說,謝長歌和楚玥現在在做什麽?”他一邊說着,一邊朝唐中靠近。
“洞房花燭夜……不過子钰的身子不太受得住,謝長歌應該不會勉強。”唐中沒有注意古爾真的動作,認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接着,天旋地轉,唐中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古爾真撲倒在了床榻上。
“你他媽……”唐中揉了揉被床板震到的腦袋,朝古爾真罵道。
“那入雪的洞房花燭夜,唐大夫什麽時候給啊?”說着,古爾真就開始動手扒唐中的衣服,“唐大夫當初答應過入雪的,要好好疼入雪。現在入雪跟了您,您就天天兇人家。”
呵,戲精。
“去洗澡。”唐中自知拿古爾真沒辦法,只能遂了他的意思。
古爾真蹭了蹭唐中的頸窩,耍賴說:“不嘛,反正過會兒還得洗,現在天氣已經轉涼了,很容易染上風寒。阿中,來嘛。”
紅顏禍水。
唐中暗中嘆了口氣,外貌協會果然是個賊窩。當初在柳巷看見入雪的時候,眼前人要多高冷有多高冷,言談舉止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知道領回家後會是個戲精?
就好像……哈士奇一樣。
嗯,也是藍眼睛,沒毛病。
感受着古爾真滾燙的溫度,唐中想,但是我一點兒也不後悔能遇到你。
或者說,能遇見你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爆料,唐中的字是正庸。
(武力值比唐中還弱的作者已被唐中拖走暴打,理由是不尊重個人意願,随意曝光他人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