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三辦完了折花節,初五謝長歌從秦樓帶走了一個小倌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長安。
“早都說過,太子風流成性,那昭國皇子再好看久了也是要膩的。”賣早飯的攤子上,兩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在交頭接耳的談論,完全不在意這話被周圍的人聽去了幾分。
另一個說:“畢竟是昭國人嘛,太子願意娶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唐中停下了咀嚼油條的嘴,愣愣地回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後的兩個男人。
古爾真混跡市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消息知道的也快,自然對那兩個男人聊天的內容一清二楚。昨晚他去柳巷彈琴,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新婚的太子和他在折花節買走的小倌的事情。但古爾真沒想到的是,這邊他還在糾結該不該把事情告訴唐中,那邊八卦就已經滿大街亂跑了。
這廂唐中也回過神來,質問古爾真:“他們在說什麽?謝公子他背着子钰做了什麽?”
要是被阿中知道了我瞞着他這麽大的事情,我今晚肯定就別想上床睡覺了,早知道我昨天回到家就該跟阿中商量的,昨天說了就是夫夫同心,現在招了就是畏懼強權包庇犯人了,打死也不能說。古爾真的思緒飛速的繞着宇宙轉了一圈,才又回到長安街頭的早點攤,然後面不改色地說:“我也不知道啊。”
唐中瞪着自己身旁滿臉無辜的人,看了好一會兒,才相信古爾真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古爾真暗自松了口氣,幸虧自己演技過關,不然一定會被阿中錘爆狗頭的。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跟阿中商量。
唐中:“那你去打探打探?”
只見古爾真放下手中的筷子,擦了一下嘴,又理了理自己坐皺了的衣袍,然後搬着凳子直接坐到了身後的那兩個男子身邊。
兩個書生正高談闊論,各抒己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吐沫星子時不時地飛濺到豆漿碗裏,卻見古爾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桌邊,二人登時一愣,急剎車般地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
其中一個胖一些的書生有些尴尬地開口問道:“這位兄臺,不知……”
“二位繼續說,權當我不存在就是了。”古爾真嬉皮笑臉地說。
兩個窮酸書生,外加一個藍眼睛的外族人,三個人對坐着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扔了筷子,飛快地逃離了早點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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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們錢沒付!”攤子老板抄起他盛豆漿用的勺子,朝兩人狂奔,但愣是沒有追到。
老板跑出了三百米,然後慢吞吞地走回了攤子,蔫巴巴地指着古爾真:“你替他們付了。”
“憑什麽?我又不認識……”古爾真剛叫出個聲,就被唐中一把捂住了嘴。
唐中朝老板說:“我們付也行,不過我得朝你打聽個事情。”然後朝老板打聽了謝長歌的事。
“這你可問對人了。”老板得意洋洋,仿佛親眼所見似的,把謝長歌怎麽去的折花節,怎麽帶走的白茭,也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幾分,反正把能說的都跟唐中說了一遍。末了,還又加一句:“那小倌我也認得,他常來我家攤子吃東西的。”
唐中登時五雷轟頂了一般。這才成親了幾天,謝長歌居然就敢把青樓的人往東宮帶?他是把楚玥當成什麽?唐中越想越氣,幹脆撸起袖子直接往東宮走去。
“阿中,你別急,也許有什麽誤會呢?”古爾真企圖攔着他。
唐中握拳道:“能有什麽誤會?人可都帶進東宮了。”
“阿中,這事兒你得跟楚玥說,你不能直接去找謝長歌。”古爾真說。
唐中:“為什麽不能?你讓我跟子钰說?子钰有着身子,他受得了嗎?”
古爾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你得讓他們兩個人自己解決。楚玥再怎麽說也是個成年男性,還上過戰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絕對比你想得要好。”“阿中,你別忘了,楚玥他根本就不是需要你護着的雞崽子,他是一只鷹。”
古爾真的話讓唐中漸漸冷靜了下來。
“也差不多到了我該給子钰請脈的日子,我去看看他。你再去多找幾個人打聽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唐中說。
古爾真知道唐中不會再做出直接去找謝長歌幹架的事情了,于是只能乖乖聽他的話,再去找人問問謝長歌那天究竟為什麽會把一個小倌帶回東宮。
其實謝長歌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麽就把人帶回去了。大概是白茭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使他動了恻隐之心。
“我剛成親,不管怎麽說也不能這時候往後院放人,不然這讓子钰以後怎麽在人前擡得起頭?東宮正好缺了一位琴師,你琵琶彈得好,正巧可以補上這個缺。若是日後太子妃點頭了,就讓你當個侍妾如何?”
能去東宮當差,是多少人一輩子也盼不來的恩澤,白茭怎麽可能會拒絕?
但謝長歌哪裏知道,自己帶回去了一個琴師,能在長安城裏掀起一場全民八卦。
唐中到東宮時,居然看到楚玥在寝宮裏跟着青松在學縫衣服。楚玥活了這麽大,寫點文章打打架什麽的坐的得心應手,但女工是真的不會,唐中看了他幾分鐘,就看見他把自己的手紮到了兩回。
唐中心裏覺得很不是滋味,在他心裏,師弟不該是這樣的。他該在馬上橫戟,在宴上賦詩,該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而不是坐在這裏做着他不喜歡也不擅長的事情。
“嗳?師兄你來了?”楚玥看着唐中到了,把手裏的針線一扔,撐着腰想要起身。
“你坐,你坐。”唐中按住楚玥的肩膀,然後坐到了青松剛剛為他搬來的椅子上,“你怎麽在縫這玩意?”
“給臨淵縫的。閑着無聊嘛,現在我這個樣子又不能練武,成日悶在房裏,總得想點法子打發打發時間。”楚玥解釋。
“謝公子呢?他也不陪陪你?”唐中問。
楚玥:“他也有他的事情,總不能一直陪着我。他之前也是天天陪我,這幾天陛下分了他些折子,他成日在清心殿裏批折子。”
“真的只是批折子?”唐中暗示道。
楚玥朝他一笑:“不然呢?還能做什麽?”
“你可知他前日從秦樓買了一個小倌,聽說帶回了東宮。”說到這裏,唐中又忍不住想去找謝長歌打一架。當年萬民敬仰的楚郎,如今心甘情願在他的後宮裏為他生孩子,而他卻在外面亂來,還将小倌帶回了宮裏。
唐中原以為楚玥會生氣,會傷心,會怒氣沖沖地直接去找謝長歌質問,卻沒想到楚玥依舊朝他笑着說:“沒事的,師兄你別擔心,他帶人回來也不一定就是有了新歡,我相信他的。”
唐中都愣了,但他知道自己什麽都不該繼續說了,但又怕楚玥受傷,于是忐忑不安的又交代道:“無論如何師兄都是你的家人。子钰,若是有一天謝長歌傷害了你,你一定要告訴師兄,不管怎樣師兄都會想辦法帶你走的。”
楚玥安慰性地拍了拍唐中的手,朝他點點頭,然後轉移了話題:“師兄你幫我診診,看看臨淵最近好不好?”
唐中收起了負面情緒,笑着為楚玥診了脈:“臨淵好得很,再過幾個月就能出來了。你平日沒事多讓青松和墨竹陪着你走走,多運動運動,到時候生起來也容易些。”
楚玥低頭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笑道:“我現在就盼着它出來了。整日在肚子裏鬧我,我都許久不曾睡過一個好覺了。”
唐中走後,楚玥臉上依舊挂着笑容,朝身邊的青松吩咐道:“去把墨竹喊來。”
墨竹進了寝殿,單膝跪在楚玥的腳邊,道了一聲:“主子。”
“去查查師兄說的小倌到底是個什麽身份,他和太子又到底是個什麽關系。”
楚玥雖是笑着,但臉上的笑卻帶着一絲冷意,冷得讓青松站在一旁打了個哆嗦。青松見到的楚玥從來都是溫柔的,是松竹般的君子,從未面帶愠色,現在卻恍然發現,原來這個人就算是笑着,也能讓人感到害怕。
墨竹“諾”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殿下……”青松忐忑不安地開口。
楚玥拿起針線,道:“我們繼續呀。”
剛剛那個不怒自威的人仿佛消失了,現在青松眼前的人又成了原來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