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或許是謝長歌心太大,也可能是楚玥僞裝的太好,謝長歌陪了楚玥兩天,完全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謝長歌唯一覺得奇怪的事情就是唐中和古爾真變得莫名其妙地忙碌了起來,上元節幹脆直接告辭回了城。
上元的晚上吃過了元宵,謝長歌拉起楚玥的手,說:“子钰,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如何?”
楚玥卻直接拒絕了他說:“不了,我身子有些倦,想直接回房睡了。”
謝長歌有些失落地看着楚玥,将手搭在他隆起的肚子上,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撒嬌道:“就出去一會兒,不會很累的。”
若是平日裏,楚玥肯定已經笑着答應了他,可今天楚玥不知怎地就是不為所動,帶着青松回了房。
可能子钰是真的有點累了吧,謝長歌想。
謝長歌十分失落地一個人走去了行宮的花園。為了給楚玥一個驚喜,他偷偷派人布置了一整天,在每棵樹上都挂上了蓮花燈,遠遠看上去,好像樹上開了花似的。他還偷偷讓時軒準備了找匠人定制的煙花,本想着帶着楚玥一起一邊賞燈一邊放煙花,卻沒想到準備的東西都布置妥當了,原該站在他身邊的人卻沒有來。
守着煙花的宮人們見謝長歌走了進來,紛紛點燃了火線。東風夜放花千樹,火樹銀花不夜天,謝長歌一個人站在花園裏,看着如星辰一般絢爛的煙火,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絲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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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謝長歌如約去了柳巷。他離開後不久,楚玥就吩咐道:“青松,備馬,我要出宮。”
“殿下,這麽晚了,出去做什麽。”青松的眉頭擰在了一處,頗為不樂意。
楚玥冷笑着,說:“他與花魁春風一度,我總得去給太子殿下助助興。”
青松用身子擺成了一個大字型,擋在了楚玥面前:“殿下,使不得,皇孫再過些日子就要出生了,您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去。萬一動了胎氣,該如何是好?”
楚玥伸手揉了揉青松的腦袋,說:“沒事,我有分寸的。”
“不行,殿下您就是不能去。”青松依舊死死地攔着他。
墨竹看到兩人僵持的樣子,走到青松身邊,将他拉到一邊,說:“讓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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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青松的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處,這墨竹,怎麽一副不嫌事大的樣子?
墨竹清楚楚玥的性子,他決定了的事情,沒人可以更改。或許是因為楚玥帶過兵,當過将領的人總是殺伐果決,所做出的每一步都經過了深思熟慮,絕對不容手下的人質疑。
墨竹也未向青松多做解釋,只說:“過會兒出了東宮,你去西市請唐公子去柳巷,殿下這邊有我看着,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青松這才松了口,慌慌張張地去為楚玥準備馬車。
馬蹄噠噠朝宮外駛去,車廂內有些颠簸。從今天下午開始,楚玥就感到腹中有些不适,但這幾日他偶爾也會覺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并沒有過于在意這件事。
只是今日這肚腹間的不适持續得有些過長了,楚玥坐在馬車上,不停地用手輕撫着肚子。
“殿下,怎麽了?”青松看到了楚玥手上的動作,有些擔心地問道。
唐中說過,孩子大概會在二月中旬出生,現在為時尚早,因此楚玥也并未聯想到可能是快要生了,只說:“它今日不知怎地鬧騰了些,一會兒就好了。”說罷,楚玥又感到腹中有隐隐的絞痛感,他怕青松擔心,于是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出了東宮,青松下了馬車,車廂裏就只剩了楚玥和墨竹兩人,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沉靜。
“殿下真的要進去柳巷?”墨竹突然開口,将楚玥吓了一跳。
楚玥當年被三皇子楚玦在青樓算計,曾立過誓此生不踏入煙花之地半步。
楚玥苦笑:“若非是當真愛他愛到了極點,我怎至于此?或許直至現在我都抱有着一絲僥幸,心想或許今日他去柳巷,不過是為了顧忌花魁的面子,同她聊聊天喝喝酒罷了。”
墨竹只說了四個字,殿下糊塗。
“情關難過罷了。”楚玥一邊揉着腹部一邊道。
馬蹄聲住,取而代之的是莺歌燕舞靡靡之音。老鸨油膩谄媚的攬客聲,姑娘和小倌們脆聲聲的撒嬌聲,在楚玥的耳廓中來回撞擊。
仿佛剎那間回到了十裏秦淮畔的風月樓。那晚也是如此,招攬客人的男男女女往來不絕,處處燈紅酒綠管弦噪雜,那是楚玥活了近二十年從未見到過的奢靡景象。等了近一個時辰,三哥還是未到。隔壁時不時地傳來難以啓齒的聲音,未經人事的他坐在風月樓的鎖朱閣裏漲紅了一張臉。
後來呢?他記不太清了,只隐約記得走進來一個少年,端着一杯酒,非要他喝下去。他鬼使神差地接過酒,而後天旋地轉,一覺醒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沒了。
一向對他還算不錯的父皇突然變了臉色,将他禁足了數月,之後在三哥的進言下,更是将他送來了北離和親。
“殿下,到了。”墨竹低沉的聲音将楚玥重新拉回了今夜。他深吸了一口氣,也顧不上腹間的隐隐抽痛,踏出了馬車,走進了他以為他此生都不會再涉足的場所。
柳巷,絕塵廳,牡丹姑娘的柔聲細語間,謝長歌飲完了銀壺中的最後一滴竹葉青,淡淡的竹香混雜着酒香在他的口腔內回蕩。謝長歌突然想起楚玥來,楚玥最愛飲竹葉茶,故而唇齒間總留着一股竹葉的清香。
不知楚玥今夜在做些什麽?可有好好用膳,好好休息?
“公子請吧。”牡丹姑娘的官話帶着姑蘇口音,軟得不像樣子。
謝長歌飲了些酒,踉跄地站起,拽着牡丹垂在身後的披帛,同她一起進了裏屋。
“公子,使不得。”外面突然變得吵吵嚷嚷,王媽媽慌張的聲音穿過錦屏,直接到了謝長歌耳中。
同王媽媽說話的是一男子,聲音不冷不淡:“我今日找謝公子當真是有事,還望王媽媽能讓我進去。”
“公子,真的不成。”
墨竹拔.出劍來,楚玥依舊用着沒有什麽感情的語氣,将方才說的話又陳述了一遍。
“那……公子辦完事情快點出來。”王媽媽這才軟了态度,将人放了進去。
牡丹的衣裳依舊脫下了一半,凝脂般的肩膀露在外面,看到謝長歌停了手中的動作,問道:“公子有何不妥?”
“外間好像有些嘈雜。”謝長歌說。
“公子多慮了。”牡丹笑着将皓腕纏上了謝長歌的脖頸。
楚玥掀起床簾的剎那,看到的正是這個場景。
看到楚玥的瞬間,牡丹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子……子钰,你為何會在這裏?”不知怎地,謝長歌的心頭湧起了一股子的慌亂。
“我記得,數月前你信誓旦旦的保證過,此生只會有我一人。”楚玥的手又下意識地撫上了腹部,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腰腹間的絞痛又加深了些許。
“那她……又作何解釋?”楚玥問。
謝長歌哂笑道:“她不過是一玩物,如何同你比得?我自始至終,愛的也只有你一人。”
楚玥從未像今日覺得謝長歌如此可笑過,他問:“若今日這床上的人是我,床下的人是你,你當如何?”
“怎能一樣?你是我的妻,自古為夫者三妻四妾,你又何嘗見過為人妻者勾三搭四的?”謝長歌道。
腹中又一陣抽痛,肚子也開始發硬,楚玥咬了咬嘴唇,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悲傷地說:“你我同為男兒,我本以為我們該是平等的。”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牡丹姑娘終于開了口:“牡丹雖出身勾欄,但也聽說過三綱五常。夫為妻綱,自古有之。”
“你也是這般想的嗎?”內心悲切到了極點,楚玥反倒是笑了出來。
謝長歌走下床榻,小心翼翼地拉過楚玥的手,說:“子钰,別鬧了。”
“我哪裏鬧了……”此時,楚玥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上了顫音。
“我日後……三宮六院,肯定不可能只有你一個,我以為你早都明白。我能給你的,也就只有我這顆心和我的正室之位。”謝長歌說。
楚玥大笑:“正室之位?我這般稀罕你所謂的正室之位嗎?謝長歌,是我看走了眼,我只恨自己當日在茶館,為何會出手幫你。”
人生若只如初見,倒不如從未相見。
窗外不知是誰唱起了一曲《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萬家燈火,春風送暖,多少夫妻榻上相擁,笑談牛郎織女,只羨鴛鴦不羨仙,又有多少夫妻,摔杯擲碗,對着曾幻想共度一生的人,說着最惡毒的話語。
“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回去跟你主子複命了。”最後,楚玥朝着牡丹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謝長歌拽住了楚玥的衣袖,問:“子钰……你什麽意思?”
楚玥冷冷地笑着,說:“與你何幹?”然後甩開了謝長歌,走了出去。
望着楚玥的背影,謝長歌怔怔地想:原來甩開我的手對子钰來說從來不是件難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散人的橙光游戲實況,結果發現裏面的花魁從名字到設定都和牡丹姑娘撞了,做人太難了,氣哭。後悔了,該讓她叫狗蛋的,這樣至少不會全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