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樓女子的心思
南煙是京城出了名的花魁,不說王孫貴胄趨之若鹜,達官貴人競相追捧還是有的。可攬翠坊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青樓,其中青春貌美、才藝出衆之人不乏有之,南煙又是憑借什麽在一群繁花似錦中一舉奪魁?
南煙是美,可是美,不過是成為花魁的一個最基本條件,南煙的特別之處,在于她能夠猜出別人的心思。出入青樓的,大多是富貴子弟,他們來此尋歡作樂,很容易就忘記了昨夜和哪個美人共度,但是,若是美人一直不可得,又或者,美人善解人意,以他們一擲千金的脾性,很快就會捧出一位新的花魁。
南煙的名聲便是這麽來的。而南煙的名聲一直持續到現在,又不可能如此簡單。
白湘湘到攬翠坊門前的時候,還是躊躇了一下。說不上為什麽,白湘湘有些莫名的擔心。也罷,她白湘湘其實也不願惹麻煩上身,這次只要請得南煙幫忙,以後便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了。
白湘湘再厲害,也只是個女子。女子不到萬不得已,還是離青樓遠遠的好。前一世的時候,為了蕭鴻,她倒是進過青樓大鬧了幾次,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傻得可以。自己抛頭露面去青樓那種地方,不但沒有挽回蕭鴻的心,反倒讓他更加怨恨自己,還讓自己背了惡女、粗魯無禮的壞名聲,這值得麽?
絮兒見白湘湘似乎在愣神,便提醒道,“小姐,我們要不要進去?”
白湘湘眼神清明,輕輕呼出一口氣,“當然要進去。”不進去,怎麽能進入國子監?不進入國子監,怎麽能見到顧淮?
顧淮,白湘湘從知道自己重生後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白湘湘其實很笨的,如果不是死了一次,恐怕她永遠都不知道,她對顧淮有深刻入骨的依戀——不,不僅僅是依戀那麽簡單,她對他,應該是愛戀吧,那種深深的,能讓她毫不猶豫跟着他一起去死的深刻愛戀。顧淮,白湘湘就要來找你了,你這家夥,有沒有在原地乖乖等着我?
白湘湘在心裏默默念道。
應娘一眼早就看到了白湘湘,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熟稔的笑,半扭着身子不急不慢的迎了上來,“白小姐可是貴客啊,應娘有失遠迎了!”話語中卻沒有絲毫的客氣。
白湘湘回想起丁強複命時苦瓜臉的表情,不覺蹙了蹙眉,丁強是個直率性子,是自己疏忽了,不該讓他來碰應娘的釘子的。這麽想着,手上卻撩起面上的輕紗,溫婉一笑,“湘湘叨擾應娘是我的不是,方才丁強有得罪之處,還要請應娘一并海涵。”白湘湘對着應娘深深一福。
應娘被白湘湘吓了一跳,什麽時候白大小姐竟
變得這般知書達理了?絲毫不像外界傳得那般兇橫啊。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應娘松了一口氣,還以為白湘湘要來大鬧攬翠坊呢,後院的打手她都準備好了。看來是她多慮了。
“哎呀,白小姐言重了。”應娘也笑道。
“湘湘此番想請南煙姑娘一敘,不知應娘可否行個方便?”白湘湘一個眼色,絮兒連忙塞了東西給應娘。應娘也不推辭,眼睛看也不看一眼道,“白小姐想要見南煙,我哪能不允呢?應娘可是吃怕了白小姐的苦頭,這不,上次置辦壞了的桌椅又花去不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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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湘這次親自從袖子裏摸出幾顆珍珠塞給應娘,一臉愧疚道,“丁強丁壯他們前幾次魯莽了,湘湘今後定會約束他們,不讓他們再給您添麻煩。”
應娘望着那幾個熠熠發光的圓潤珠子,掩不住喜色道,“這是……”
“家父有位朋友曾經從南海帶了些珍珠來,聽說和貢上的是一樣的,湘湘拿着這些也是無用,就請應娘收下,權當賠償了那些桌椅罷。”白湘湘身邊的絮兒睜大了眼睛,自家小姐怎麽把這麽好的東西拿出來了,這不太便宜應娘了?
應娘原先還不信,白湘湘竟舍得給她這麽珍貴的東西,但見到絮兒想要殺人的目光,反而解了心下疑惑,高興道,“如此,那應娘就多謝白小姐的大方了。白小姐,請這邊過來。”
白湘湘嘴角上揚,跟着應娘繞過大堂上了樓。
來到一處清淨的所在,應娘輕輕敲門,“南煙,有貴客來了。”白湘湘凝神,半晌才聽到裏面回了一聲,“進來吧。”白湘湘只覺得這聲音仿若從空山幽谷中傳來一般,竟是渾身為之一震。
應娘推開了門,示意白湘湘跟上,絮兒也緊緊跟在白湘湘身後踏入,應娘見了,先是皺了眉,見白湘湘似乎毫無所覺的樣子,只得随她去了。
白湘湘一進門,便專注地盯着珠簾後的美人,美人似乎正在作畫,一頭青絲瀉下,脖頸間細嫩的肌膚隐隐可見,真是肌膚勝雪,風姿沉魚。
這便是南煙了。珠簾後的她,似乎并沒有上前來迎客的樣子,應娘笑着和南煙說了幾句,南煙也只是短短回了幾個字。應娘便推了推白湘湘,白湘湘這才從半走神的狀态中清醒了過來,“南煙姑娘,湘湘今日來想請您幫個忙……”
話未說完,卻見南煙倏然擡起了頭,聲音冷淡,“是個姑娘?應娘,攬翠坊什麽時候竟也招待女客了?我倒是不知道這規矩!”
應娘一驚,連忙陪笑道,“姑娘息怒,這位是白侍郎府中的小姐,她也是有求于你,我見她可憐,這才帶了
她進來。”絮兒要上前說什麽,白湘湘一把拉住了她。
南煙将筆重重放下,語氣愈發冰冷,“我不管是哪個府裏的白小姐,我的南煙閣,從來就不接待女客!應娘,你可明白了?”
應娘從未見南煙發過這麽大的火,登時失了鎮靜,唯唯諾諾道,“明白了……這就帶……”一轉頭瞥見白湘湘漫不經心賞玩着一顆光澤亮麗的珠子,那珠子眼熟得很。應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還好,珠子還在,但是……
白湘湘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丫頭啊,居然拿這珠子來威脅她了,若是她辦不成這事,恐怕白湘湘會要回這幾顆珠子吧,這麽好的東西,再要回去不是要她應娘的老命嘛!
應娘苦笑,暗想這事恐怕要搞砸,卻不得不打點精神勸說南煙,“其實白小姐也沒什麽事,就是請你和她一起喝個酒罷了。我也不過是看着你今日正好有空,才應了她的,你看,這……”話中的意思已經暗示得很明顯,她應娘已經收了白湘湘的好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南煙卻沒立刻回答,她把剛才畫了一半的畫作拿起,凝視了半晌,才冷冷的道,“本是好好的一幅畫,卻被硬生生毀了,畫若有心,也要怨那些不請自來、亂闖亂進的俗物擾人雅興!也罷,竟然已成敗筆,我便成全了你!”說着,手下用力,“嘶嘶”之聲響起,一幅畫作頃刻間已成兩半,甚是幹淨利落!
應娘臉色青白,南煙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她才害怕。
“啪啪”,鼓掌聲不合時宜的響起,卻是白湘湘越過應娘對着南煙朗聲道,“寧為玉碎麽?南煙姑娘真是好風骨!湘湘佩服。”
“哦?”南煙卻是略帶輕蔑的道,“你又懂得什麽,不過是認為我一個青樓女子,故作清高吧?”
白湘湘微微一笑,“确實。”即使看不清楚南煙的表情,白湘湘也能猜到,她定是怒容滿面了。果然,連應娘也臉色不虞的道,“白小姐,還請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忍了許久的絮兒終是忍不住了,對着應娘大聲道,“你說什麽呢,我家小姐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訓?何況我家小姐這般說,自有這般說的道理,你們才不懂呢。”
南煙冷笑,“白小姐養了個好忠心的丫鬟,口齒伶俐,頭頭是道,我真是羨慕極了!”
相比其他人的激動,白湘湘卻仍是一臉微笑,“南煙姑娘、應娘,你們誤會我了,絮兒她心直口快,不過所說卻是實話。剛才我說的‘确實’,不過是沒有見到南煙姑娘之前罷了,而現在,我卻要為自己剛才的誤解羞愧了。”白湘湘深深一福,
“南煙姑娘是個風塵中的奇女子,湘湘遠遠不及也。”
應娘面色緩和了些,低聲道,“這還能說得通些。”
南煙卻緩緩坐了下來,似乎略略平了些心緒,才淡淡的道,“南煙卑微,受不起白小姐的誇獎。此地不是白小姐這等官家小姐該來的地方,還請白小姐速回吧,恕不遠送!”
這是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了,可白湘湘卻恍若未聞,顧自言道,“南煙姑娘,你原先不是這個樣子的吧?是了,沒有什麽人會一開始就拒人千裏之外的,除非有人教會了她,或者,更準确的說,逼會了她。”
南煙的手一抖,碰落了旁邊的畫筆,筆落于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應娘,難道你是要我親自送客麽?!”南煙的話裏充斥了怒氣。
作者有話要說:三天前,世界末日的盡頭,沒有錢登船,我還是活下來了,好幸福,所以想起了或許還在期待這篇文的你們,平安夜,親愛的們,大家要一直一直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