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恩寵 朕好看嗎?
牧子期沒解過女裝,他剛上手時還是有些笨拙。
朝沅默默看着他鼓搗了一會兒,這才解開自己的玉帶,沖他笑了:“你看,是不是一扯就下來了?特別簡單。”
牧子期頓時了然,随即一本正經道:“臣記住了,日後定不會出錯。”
朝沅覺得他此刻認真的樣子,特別招人喜歡。她噙着笑意,這才伸出雙臂,對着他道:“那接下來幫朕脫下外袍,疊好之後,挂在屏風後面。”
牧子期雖然從前沒做過這些事,不過朝沅觀他做事,倒是極為穩妥。
沒多久,朝沅的冠服便被脫得只剩下裏衣了。
牧子期頓在了那裏,小聲請示:“陛下,還要再脫嗎?”
朝沅一直饒有興趣地觀察着他的表情,他看着總是清清冷冷的,這種略羞澀的表情,可不容易見。
“脫啊,都脫掉。”朝沅道。
牧子期應了一聲,他雖面色如常,耳根卻已經紅透了。
發現了這一點的朝沅,就像是第一次吃糖的小孩子那般,倍覺有趣。
直到朝沅上身只剩下一件亵衣的時候,牧子期還是微微停住了手……
朝沅也沒出聲,徑直盯着他的表情,直到牧子期連整張臉都紅透之時,朝沅這才笑出了聲:“回身,看見繪着金龍和玺的那一排櫃子了嗎?東北角第一格櫃子裏,裝得都是朕的紗衣,你去挑一件給朕拿過來。”
牧子期垂首應了一聲,這才轉身去找。
許是心神不定,他一時間都沒分清東北角在何處。
好不容易分辨出了紗衣所在的位置,那整個櫃子各式各樣的紗衣,又叫他犯了難。
牧子期伸手碰了一件黛綠色的紗衣,只覺得那紗衣薄如蟬翼,輕柔絲滑。
他怔愣須臾,想着這紗衣穿在身上,怕是跟沒穿無異,什麽都能瞧得清楚。
直到朝沅在他身後出聲:“就那件吧。”
牧子期這才應了一聲,雙手捧着,将這紗衣遞了過來。
朝沅又輕輕地笑了一聲:“朕原本覺得你還挺機靈的,怎麽這會兒呆頭呆腦的?”
牧子期這才反應過來,他忙垂首道:“讓陛下久等了,臣這就給陛下換上。”
當他把朝沅腰側的扣子扣上之後,牧子期這才定了神,對着朝沅道:“臣會盡快學會這些,日後定不會出錯。”
朝沅側首看了一眼外面已經暗下來的天色,這才躺在軟塌之上,對着他道:“先幫朕捏捏腰和肩膀吧。”
牧子期點頭稱是。
他手下的力度倒是剛剛好,不輕不重,很舒服。
牧子期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手指也如暖玉一般,所過之處,蕩起陣陣波瀾。
大約等着他按了快一刻鐘,朝沅終是忍不住回身握住了他的手,她問:“子期,你餓不餓?”
這好像是陛下第一次喚他的名字,還是這般溫柔的語調。
牧子期兀自回味了良久,甚至都忘了回話。
朝沅倒也并未怪罪他,只是又問道:“那你今日都用了什麽?”
牧子期這才回神,他連忙跪坐在塌上,老實答話:“回陛下,臣晨起用了一碗清粥,午間吃了一塊紅豆山藥糕。”
“吃得這樣少,晚膳便陪朕一道用吧。”朝沅捏了捏他細滑的小拇指道。
牧子期依舊跪坐在那,回道:“是,需要臣着人擺膳嗎?”
朝沅順着他的小拇指緩緩向上,直到抓住了他細長的手腕時,這才停手。
她道:“不急,朕還想同你做些別的事。”
朝沅這話,讓原本就不平靜的湖水再度激蕩起來。
牧子期垂眸多時,這會兒也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陛下,這一眼,他便慌得再度低下頭去。
朝沅頓時笑了:“看啊,朕準你看。”說完,朝沅緩緩欺近,低聲問:“朕好看嗎?”
牧子期只好誠實作答:“好看。”
朝沅的樣貌自是不差的。她父君年輕的時候,便有神都第一美男之稱。朝沅的母皇,也是英姿勃發,光采四溢。
而朝沅則是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點,那也是姿色天然,占盡風流。
想當年,朝沅才剛剛成年,尚未定親。神都的貴公子們,各個都奢望着能得到二皇女的青睐。
這風頭,連把當時的皇太女朝升都比了下去。
那時候,神都俊郎們,都揚言若能去朝沅府中做小,此生也必然無憾了。
只是朝沅那時候心氣傲,各色俊郎貴公子,她一個都放不眼裏。
她就只喜歡那個對她不屑一顧的元鶴軒。
如今朝沅看着眼前這豐姿俊逸的牧子期,想着上輩子她将他冷落在後宮那麽久,她便覺得自己有眼無珠、糊塗至極。
朝沅将牧子期拽至跟前,摩挲着他的臉道:“好看就湊近了大大方方看。”
牧子期這才擡眸看了一眼,他只是看着,沒敢有其他動作。他的右手,甚至還用力抓着軟塌旁的輕絨軟褥。
哪怕是承寵過,他此刻依然緊張得要命。
朝沅自然看出了牧子期神色的不自然,她喟嘆一聲,道:“到底還是生澀了些,明日,便尋兩個經驗老道的男教習好好教教你吧。”
這牧子期聽聞此言,倒是垂眸思索了片刻兒,随即,他竟主動俯身湊了過來,他壯着膽子上前抓住了朝沅的手,一邊小聲說:“臣以後會好好學,也會好好侍奉陛下的。”
朝沅冁然而笑,她緊緊擁住他,湊近他耳邊道:“那朕就先主動教導你幾式,你看如何?”
這之後,芒星站在門外,便聽到了殿內傳來的調笑之聲。
昨夜在朝陽宮之時,便是芒星在外守夜。
朝陽宮的寝房比之太極宮狹窄了不少,寝房內的動靜,芒星自然聽個真切。
只是那一次,陛下的聲音聽起來……還沒這般歡愉。
芒星站在門外,臉色越來越差。
她直覺王君這步棋走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那一夜,陛下臨幸了牧子期,還可以說酒中藥物所致,可眼下,陛下可是清醒得很。這一整天,陛下都讓牧子期跟在身側,寸步不離。
若是陛下賜了牧子期侍君位分那還好,可眼下,牧子期頂着這摘星臺監正的名頭,直接住在了太極宮。
這與陛下朝夕相對,陛下哪裏還能想得起旁人?
半個時辰之後,殿內的動靜倒是小了。
牧子期許是累了,侍奉之後,他都沒起身,就那樣窩在朝沅懷中依偎着,一只手還虛虛搭在朝沅腰側。
此刻,外面天色更沉了。皇宮各處都燃起了燈火,整個寝殿內,便唯有兩盞燭光微微燃着。
朝沅側身對着牧子期,問他道:“你說,朕是不是讓那元堂跪太久了?”
牧子期伸手幫朝沅攏了一下紗衣,這才輕聲開口:“元大人犯下如此大錯,陛下讓她跪多久都是應該的。”
朝沅仔細端詳着牧子期的臉,他不僅五官精致俊美,連臉上的肌膚都沒有半分瑕疵。
朝沅懶洋洋道:“你畢竟是元大人帶進宮來的,你在朕面前,不替他求個情嗎?”說罷,她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聲色溫柔:“朕很喜歡你,有你在身邊伺候,朕很高興。以後王君有的東西,朕盡量也讓你有。若你想替元大人求個情,朕即刻便準了。”
牧子期并沒有被朝沅這番話沖昏頭腦,他沉悶了半響,這才道:“陛下想聽實話嗎?”
朝沅笑了:“當然。”
牧子期正色道:“元大人嚣張跋扈,仗着她是王君胞姐,便肆意妄為,她私下結黨,強搶民男,神都百姓聽聞元堂大人的名聲,唯恐避之不及。如此奸佞,陛下如何處置都不為過。”
朝沅相信那元堂私下結黨,肆意妄為,不過這強搶民男,她确實不知。
若真如牧子期所說,元堂做了這麽多壞事還無人參奏,那這元堂确實比她想象得還要難對付。
見朝沅沉默,牧子期從塌上起身,俯身行禮道:“若陛下信任臣,臣可幫陛下收集那元堂的罪證。”
朝沅哼笑一聲:“你不是說,你的師父在她手裏嗎?你就不怕你得罪了她,她殺你師父洩憤?”
牧子期道:“臣可以想辦法先救出師父,可是師父在神都紮根已久,她不願離開故土。更何況,雲翠觀還有那麽多人,師父走了,那些人由誰護着?只要元堂還掌權一天,雲翠觀老小,便都處在危難之中。”
“你且說說,你打算如何做?”朝沅問。
牧子期道:“臣是元堂大人帶進宮的,想必元堂大人和王君殿下都以為臣還受他們所控。臣可以将計就計,打入他們之中,找尋機會,找到可以擊垮元堂的罪證。”
朝沅的确很喜歡牧子期,喜歡到恨不能讓他天天在跟前伺候着。但是上一世經歷了男人的背叛之後,她并不會全然相信他。
除了床笫之間,她對牧子期說的每一句話,都沒幾分真心。
不過,她的語氣還是如方才在塌上那般一樣,溫柔到了骨子裏。
“讓你深入虎狼之地,朕心中萬分不舍。可既然你想做,朕便成全你。不過只一樣,你可得答應朕,你得保護好你自己。”
牧子期拱手道:“是,陛下放心,臣舍不得死。”
朝沅這才将牧子期扶了起來,然後道:“去左手邊第四格的櫃子裏找一件常服給朕換上,然後便着人擺膳吧。”
今日的晚膳晚了将近一個時辰,朝沅讓牧子期與她同桌而食,朝沅甚至還親自給牧子期夾菜:“你嘗嘗這道羅漢大蝦,酥香可口,朕很喜歡。”
芒星見此情景,心下更驚。要知道,從前除了王君,陛下眼中可是沒旁人的。
如今牧子期這般恩寵,怕是早晚要成為貴人。
芒星想起她為了給王君解困,拉牧子期出來頂罪,又想起今個午間她與牧子期争執的場景,她這心裏便一陣不安。
正巧這時,宮人來報:“陛下,王君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