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美
“五年前,在西街。”見沈訣面色表情沒變化,以為是他貴人事多不記得了,便繼續道:“那時候沈少爺一把銀槍耍得虎虎生威,西街無人不識沈家二少爺。”
而沈訣卻在斟酌他話的意思:“你在西街見過我跟尚書郎,一起?我們那時候在一起?”
“沒有沒有。”管事連連擺手,将那時的情況的盡數告知:“那時我還在西街一家茶樓做跑堂,興得有一次接待過那時還未進刑部的尚書郎大人,他那時便倚窗而望沈少爺在擂臺上與人比武,那時冒昧,以為尚書郎大人不識沈少爺,就多嘴說了幾句,幸好尚書郎大人沒見怪,只是笑說你們相識。”
沈訣的眉頭一下子就擰起來了:“原話是什麽?”
事隔多年,這些話理應是記不清了,也許是做跑堂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貴人,也許是從未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管事至今還記得尚書郎說了什麽:“尚書郎大人說,不必了,我認識。”
沈訣想象了一下宣行說那話的語氣,惡心得打了個寒碜,立即将追究過往的念頭丢棄,從懷裏掏出一張信紙塞到管事手裏:“幫我把這信紙送到我家中,讓我大哥來救我,拜托,一定要送到,要不然我讓人拆了你的茶樓。”
“沈少爺.....”
“務必,盡快,半個月後我再過來。”沈訣估摸着宣行應該等急了,轉頭就往茶樓裏跑去,留下手裏拿着信紙,一臉無措的管事:“沈少爺......小的不知道你家在哪啊。”
還等管事糾結完,天上突然跳下來一個侍衛,黑着臉從他手中抽走信紙:“沈少爺問起,你就說已經送走了。”
宣行站在大堂裏,看着急匆匆回來的沈訣:“青陽,這邊。”
“不喝茶了?”
“該回家了。”宣行替他将跑得亂遭遭的頭發理順,伸手扶着他手臂,一同出了茶樓。
若不是早就認清這狗賊的性子,就這麽情深意切的模樣,沈訣早就淪陷:“尚書郎大人,您也不必如此。”
宣行:“我心甘情願。”
嘔......
沈訣對他的嫌棄與不信任,那可謂是明晃晃的,讓宣行想裝作自己不知道都不成,兩人在街頭走了好一會,沈訣都時時看向曾經沈府所在的方向,宣行相信只要沈訣逮到機會,肯定會往曾經的沈府跑,他只能緊緊拽着沈訣的手,片刻都不敢松開。
過了幾個街道遠遠就能看到丞相府的大門,沈訣推開他的手:“已經快到了,可以放開我了吧,捏得我疼死了。”
沈訣看着一邊埋怨自己,還一邊往府門走去的沈訣,眉頭擰成一塊了:“青陽,旁人不是說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會對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有雛鳥情節麽,你失憶後怎麽會如此讨厭我?”
“雛鳥情節?”沈訣一臉牙疼,“那也是得對方是個好人才會有吧,你哪裏像個好人了?”
“哪裏不像好人了?”宣行上前道,“我找人救你性命,天天守着你,好吃好喝伺候着,可曾虧待過你?”
“你騙我。”沈訣道。
“何處騙你?”
他氣得人直哆嗦,指着宣行的鼻子罵道:“你騙我跟你有婚約,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麽可能會嫁做□□,你趁我病要我命,可恥至極!枉生為人!”
好家夥,因為一個婚約,他宣行就不配做人了。
“你失憶了我不與你......”
身後有嗒嗒的馬蹄聲迅疾而來,宣行沒來得及的回頭,就看見站在前面的沈訣猛地睜大眼睛,沖他大喊:“宣安池!讓開!”
話音一落,眼前的人就一個箭步,沖到他前面抱着他往側邊一滾。
霎時間天旋地轉,藍色的天與翻飛的白色衣角是宣行落地看到了最後一個畫面,然後便是一個黑色身影沖空中掠過,策馬跨過兩人往南城門奔去。
沈訣抱着宣行往地上滾了一圈,立馬就站起來沖着絕塵而去的人破口大罵:“小驢崽子,居然敢在丞相府門口縱馬,信不信老子将你屁股下那匹畜生剝皮烤了,再找人參你一本,讓你一輩子去馬棚裏接馬糞!”
“青陽。”宣行叫了他一聲。
沈訣還以為他受了什麽傷,連忙轉身看向他:“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眼前的宣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青陽,你看,就算你不記得了,但是有危險的時候你還是會護着我,就像是第一次見面那樣,我們是真的有婚約!”
“那是我救你!”沈訣立即瞪大眼睛,兇巴巴的看着,“英雄救美自當是以身相許,就你這小身板連點武功都沒有,誰知道當初見面時,到底是你救我還是我救你,你這人搬弄是非,混淆視聽手段一流,誰知道你是不是趁着我失憶趁機哄騙我稀裏糊塗嫁入你門。”
“原來青陽糾結在此。”宣行的衣袍上還帶着剛剛地上滾一圈的泥土,頭發也亂糟糟,笑起來的時候卻是驚人的漂亮:“那就換我嫁給你吧,夫君。”
“胡鬧!”青陽整個人都炸開了,一連跳出去老遠,整個人都吓傻了,“我還沒同意娶你呢,你怎麽就亂叫人?!”
“婚約已定,夫君還是夫人自然是由得我們說了算,既然青陽不願,那就換我來,我自年少起就仰慕青陽,在上在下都不介意的,只要青陽高興就好。”
沈訣被一連串的告白弄得面紅耳赤,說話都開始結巴:“你你、你當真仰慕我?”
“自然是真的。”宣行一邊說一邊向他靠近,“沈大人家中的次子文韬武略在這京城之中都是佼佼者,聲名遠揚,無人不為之傾倒,我也只不過是其中一人而已,幸得尚書令大人喜愛,才得以從萬人之中脫穎而出,與青陽定下婚約而已,青陽不信我的真心?”
沈訣差點就給宣行跪下了,說的這般情真意切,他都快要相信了,但是最後一點對以前事情的記憶讓他強行穩住心神:“尚書郎大人說的是哪裏話,當年京城第一人明明是宣丞相之子宣行,全京城的人都守在丞相府外欲一睹他的風采,逼得人家只能走側門,我也曾......”
他猛地的住嘴,轉頭看向門口的丞相府三個大字,然後再看向眼前的人,丞相府之子宣行,眼前這個從帶着他從丞相府裏走出來的人尚書郎大人叫宣安池,沈訣閉嘴,掉頭就走。
“原來青陽也曾對我有意,特地到丞相府來見我。”
“這怎麽能扯到一塊去!”沈訣崩潰,快步沖進丞相府裏,“我一定是剛剛把腦子摔壞了才會跟他說那麽多廢話,果然還是讓爹爹參他,讓他去馬棚裏接一輩子馬糞才行......”
“那是匹馬後綁着漠北軍旗,是加緊軍報,有權利當場射殺任何攔路人,就連朝中五品大臣站在我那個位置,被馬踏死,他也不會受到任何追責。”宣行不緊不慢的跟上沈訣的步伐接上話,見沈訣看過來,十分謙和的一笑。
“多謝夫君剛剛救命之恩。”
“啊啊啊啊啊,你別說話啊。”沈訣瘋狂抓頭發,迎面就看到一個穿着一品大臣的朝服的老頭迎面走來,立馬腳步一拐,進了一旁的小院子。
迎面走過來的丞相将沈訣灰頭土臉,一臉瘋狂的模樣看在眼裏,停住腳步看向一旁的管家:“剛剛過去的那是誰?”
“回老爺,那是沈起萍老爺次子沈青陽小公子。”
“沈起萍?”說話間,他又看見自家兒子也是跟之前那人差不多造型進來,眼皮子一跳。
“宣不遲。”
宣行欲追沈訣而去的腳步一頓,看向穿戴整齊的爹爹一頓,拱手拜了一下道:“爹可是要進宮去?”
“嗯。”見到自家兒子語氣這麽平淡,他便下意識的接過話,“陛下今天急招我入宮有事相商,可能......”話說一半反應過來了,皺眉看着他的衣服。
宣行完全沒顧爹爹那試探打量的目光繼續道:“孩兒剛剛在門外看到漠北軍旗,看樣子已經帶着三個月前前線大敗的調查結果回來了,陛下此時招您過去,怕是晚飯前回不來了。”
丞相看了他哼了一聲:“回去好好洗洗,一個漠北軍旗就值得讓你在地上打滾?程師傅教你的,怕都是喂了狗。”
“是。”宣行得令告退。
丞相心裏琢磨着軍報的事情,一直到上了馬車才反應過來,猛的又将門簾拉開,看向一旁的管家:“沈起萍的兒子怎麽會在府內?”
管家低頭不語。
“在咱們府裏住了多久?”
管家還是不語。
“沈起萍知道他兒子在這麽?”
管家擡頭看天。
丞相一巴掌拍向門框:“我是虐待他了,還是虧待他了,你們怎麽個個都向着他,偌大一個丞相府事事都瞞着我,我到底還是不是這個家的主人了?”
管家連忙拍馬屁:“您自然是這個家的主人。”
“所以沈起萍的兒子怎麽會在我們府上。”
管家裝死下線。
最終丞相還是沒能從管家問出只言片語氣鼓鼓的走了。
走在前面的沈訣見自己進了府後沒有人跟過來,就撸着袖子看向丞相府的圍牆,趁着此時沒人,趕緊跑路。
等到他費勁巴拉的爬到牆上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就落到了他身邊,一個遮住了半邊臉的暗衛就站在他身邊,彎腰看着沈訣:“沈公子要做什麽?”
“哈哈。”沈訣抱着牆頭的磚尬笑,“沒,就是站得高些,欣賞一下今天的太陽,這個位置挺好的,看太陽剛剛好。”
“哦。”暗衛擡頭看了一下天上火辣辣的太陽:“要不是今天驕陽烤得人皮肉疼,沒準您這話屬下就信了。”
沈訣默默閉嘴,轉身向牆內,還沒來得及跳下去,就見宣行從院子那頭走來,擡頭看見他,眼神不解:“青陽,你站那麽高做什麽?”
沈訣剛想說話,沒想到一旁的暗衛嘴巴比他還快:“沈公子說他看太陽。”
“閉嘴。”沈訣瞪了他一眼,看向下面想笑又不敢笑的宣行:“我就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想從這牆上翻回之前住的院子。”
“你之前一直住在南院。”宣行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沈訣罵罵咧咧的從牆上跳了下來:“你知道還不快帶路,在後面磨磨蹭蹭的,害我走錯路。”
盡管沈訣兇巴巴的,但宣行卻将他的一腔埋怨全都接住,退去一旁的暗衛之後才謙虛的解釋道:“跟爹爹聊一下漠北軍的事情,耽擱了一會,還望夫君見諒。”
漠北軍?沈訣的往前沖的腳步慢了下來,直到兩人站在了一起:“漠北軍怎麽了?”
見人如願上鈎,宣行嘴角勾起,解釋道:“匈奴與我們康宜已經打了兩年多的戰,之前還有能抗衡,但是今年三名主将之一的符将軍受傷,便換了了葛群上了戰場,沒想到這一換将軍我軍就三連敗,連丢了四個州縣,五個月前便退到了齊州,陛下震怒派人查探,沒成想去探查的人在三個月前的遼河之戰中死了,這已經是第二波從漠北軍回來的,想必帶回來的消息肯定會讓朝野震動。”
“死了?”沈訣心頭劇震,見宣行看了過來,便連忙掩下去,換上一副十分驚訝的模樣看着他:“你怎麽确定這次帶回來的消息肯定會讓朝野震動?”
“這就要問你了。”宣行埋怨的看向他,“你之前出京城一走就不知道給個消息,害得我到處灑人去尋你,要不是這次甲一他們在齊州找到了你,我可就要守寡了啊,青陽你好狠的心啊,嗚嗚嗚。”
“打住!”沈訣停下腳步看向他。
“你在齊州找到我的?”
“對啊。”宣行點頭。
沈訣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不自覺走到一旁的亭子裏坐下扶着額頭整理着自己接受的信息:“漠北打了兩年戰?我在齊州,受傷,失憶,還有那說書先生說的失蹤,你等我捋捋。”
宣行看着他臉色蒼白一臉心疼的道:“可是頭疼了?是剛剛摔倒的時候嗑到了頭上的銀針嗎?我讓巫醫來給你看看?”
見沈訣在想事情沒搭理自己,宣行就派人請來了巫醫,将他頭上的銀針取了下來。
最後一根銀針取下之後,沈訣感覺到久違的神清氣爽,就連腦袋都清明了不少,他擡頭看向一盤圍着他轉的宣行:“所以事情是這樣的,我在幾年前不告而別離開了京城,然後你擔心我就派人出去找我,然後三個月前在齊州找到了我,将我救了回來,結果一醒來我就失憶了?”
見宣行點了頭後他才繼續問:“我的記憶還在皇歷253年,今夕何夕?”
“皇歷258年,九月二十二。”
好家夥,一失憶就失憶了五年,再坑也不帶這樣的,沈訣的眼睛瞪大得跟個小動物似的,突然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跟身高:“那我今年且不是已經二十一了?”
“嗯,”宣行搖着扇子十分滿意眼前的狀況,“已經是可以結婚的年紀了,青陽要不選個良辰吉時,我們将婚事辦一辦。”
剛剛還糾結自己年紀跟失憶的沈訣聽到這話立馬就站了起來:“我才不嫁你!”
宣行笑眯眯的安撫眼前人:“當然不是你嫁,我嫁我嫁,我嫁入你們沈家。”
沈訣眯眼看着突然眼前嘴裏吐不出象牙的人,突然道:“我是不是陛下請去調查漠北軍的事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