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練氣圓滿,下山歷練

第四十三章練氣圓滿,下山歷練。

林松風和盧鳴風還是沒有追上沈灼寒, 他早有察覺,與阮秋分別後直接出山,沒了蹤影,也許是被什麽人接走了, 又或許是躲在了什麽地方, 掌教派弟子在宗門內外搜查過幾遍, 最終無果,轉而公布了沈灼寒身為鬼母徒弟的身份,将其逐出宗門。

一時間, 宗門內外轟動。

尤其是沈灼寒所在的靈犀山,據聞,他師尊許長老懷疑過沈灼寒是被誣陷的,但不過一夜,許長老以及他座下為沈灼寒的人都沒了聲音, 默認沈灼寒就是沈錯的事實。

也有不少人氣憤填膺, 他自宗門大比後這長達一年多時間裏, 很多人曾為他抱過不平,為他罵過阮秋,為殷無塵不肯收他為徒而忿忿, 如今想來,每一個人都被他利用了。

他從未掩飾過他想接近劍聖殷無塵的目的,累得阮秋屢次被拉出來與他對比, 即便這或許并未他的本意, 但他一旦倒臺, 許多被他欺騙過的人便會将所有罪責都會給他。

幾日間, 阮秋先前平庸軟弱的形象在內外門竟有所好轉, 殷無塵也在衆弟子口中成了神人——不愧是劍聖, 恐怕早已看穿沈錯的真實身份,寧願選阮秋做徒弟也不選他。

至于阮秋,以前劍聖挑他做弟子,有沈灼寒做對比很多人不服,現在嘛,劍聖收他為徒,他一定是有什麽過人之處,就算現在沒有展現出來,至少他還有一張好看的臉。

這些話,盧鳴風轉述給阮秋聽時,氣得怒罵那些只敢在背地裏嫉妒以及诋毀他小師弟的人。阮秋啼笑皆非,趁着大家不在的時候,将那本話本翻了出來,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後,他将話本燒了。

從此以後,他不會再受到這本話本的影響,去質疑對他最好的師尊,他要做師尊的道侶。

不過,他還是得先修煉。

阮秋閉關幾日,正式修煉太陰禦水決第二重,将練氣九層提升到練氣十層,離築基已經很近,他知道自己需要開始尋找一個築基的契機了。他自然可以讓師尊給他找來築基丹,但是有丹藥堆砌的基礎并不穩定,會影響到今後的修煉,他想自己來。

出關那日,殷無塵不在,留下紙條,告知阮秋,他去明月谷求溶血丹的解藥,很快回來。

阮秋仔細将師尊的紙條收好,雖然還沒有結契,他與師尊說開後解開了心結,雙方不再克制對對方的愛意,倒是迅速進入道侶的相處模式,他們會一起修煉,一起看雪,阮秋去打理靈植時,殷無塵就在一旁練劍,夜裏,殷無塵也會與他同床共枕。

只差一點,因為阮秋太過害羞,在十五那天之外的其他時間,殷無塵從未提過雙修的事。

除了殷無塵留下的信,無極樓封閉的結界內懸着不少人送來的傳信傳音。阮秋閉關後盧鳴風也閉關了,來年九月試劍大會會在玄極宗開辦,他不能給宗門丢人,立志要超越林松風,成為新的金丹以下第一人。

清徽一脈其餘五峰因為阮秋先前打理六峰雜務與他有過接觸的一些管賬的師兄弟也都送來了書信訴苦,希望阮秋能幫幫忙。尤其是隔壁峰的鄭師兄,因為殷無塵将很多事情都退回了五峰,已經很久沒有為此忙得焦頭爛額的五峰弟子不敢不從,可一時不習慣,只能轉頭尋求先前輔佐阮秋的鄭師兄幫忙,鄭師兄也是叫苦不疊。

這個阮秋就愛莫能助了,他現在有了新的目标,這個目标離他還很遠,他必須為了師尊努力修煉,真的一個呼吸也沒法讓給他人。

除了這些,還有不少雜七雜八的傳信,有些是與阮秋僅僅認識的內門師兄弟的,不知道為何都給他傳信,頗有些結交之意,他找了好一會兒,才從中找出宋新亭的書信。

他入清徽山前便跟哥哥宋新亭約定好每月至少給他寫一封信,告知近況,這段時間宋新亭沒再閉關,昨日便又送來了一封信,說他要确定歷練之處了,問阮秋還去不去。

“歷練?”

說實話,阮秋有些心動。

信上末尾,宋新亭提了一句他們先前在林家莊認識的阿夕,說這小姑娘因為先前聶無歡闖入宗門抓走阮秋的事擔心了很久,特意找到他那裏去,想打聽阮秋的近況。然後……是裴桓,宋新亭說在前兩天,裴桓已經被迫離開了宗門,回蒼耀國去了。

想到這個用惡作劇無意中讓他真正認知到自己的身體與常人不同的人,阮秋指尖微動,手中特制的信紙便在瞬間化為齑粉,他看着風将這些粉末吹散,沒由來嘆息一聲。

阮秋本想給宋新亭回信,袖袍一揮,信紙浮現眼前,手中也捏住一杆沾了墨水的毛筆,将要落到紙上時,青衫外的白紗随着西風無聲擺動了下,冬日燦陽在他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朦胧暖光,溫柔而又靈秀寧靜,忽地,他拂袖收起紙筆,轉身下山。

算了,已經很久沒見到宋新亭了,他親自去說吧。

說起來,自從正式成為殷無塵的徒弟,阮秋就再也沒有回過他曾經跟随哥哥住了八年多的開陽山藏月峰,他從骨子裏貪戀師尊給他的安穩,也害怕回到裴桓還在的藏月峰。

但今日,阮秋不再抗拒回去。

也許是因為他已放下心結,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在師尊的陪伴下他不再害怕身體的秘密會暴露出去,而裴桓,也離開了藏月峰。

如今再此回到他曾經住了那麽多年的地方,阮秋站在山門下,一時有種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離開一年多的時間,藏月峰其實沒有什麽變化,但人變了,不管是他還是藏月峰的其他人。

好在他一進山就碰到了從前的熟人,是藏月峰峰主那裏的小童,一年不見已成了小少年,阮秋以前在時偶爾會幫他一些小忙,他見到阮秋回來,便主動送他去找宋新亭。

這讓阮秋找回了幾分熟悉感,一路往宋新亭的洞府去,看到山中多年未變的景致,他心裏的陌生感慢慢淡去,二人邊走邊敘舊,很快就到了竹林小居前,小童便告辭了。

還沒等他走開,屋中突然爆發的争執聲傳了出來,二人正好聽見——“宋新亭,我是在為你好!你以為這世間能有幾個人如我這般真心待你?歷練之事就這樣,聽我的!”

那是一道嚴肅冰冷的女聲,小童認出來當即神色微變。

阮秋也聽出來了。

這是藏月峰峰主戚雲的聲音,他哥哥名義上的師尊,實際上的姨母,他也下意識想要避開,只是聽見那話他便站住不動了,歷練之事?哥哥因為此事與戚長老吵起來了?

宋新亭無奈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雲姨,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磨練劍意,我會很快回來的。”

阮秋不想偷聽,回頭同那小童對視一眼都默默地轉身要離開。可就在這時,戚長老諷刺的笑聲毫無掩飾地在屋中傳來,“是嗎?宋新亭,這些年你為你那個弟弟做了多少事,被他拖累了多少回!我當初是怎麽叮囑你的?裴桓他父親是蒼耀國大将軍,你若能與他交好,将來為你母親報仇便多一分助力,結果你因為你那個弟弟傷了裴桓,給我徹底斷了這條路!這也罷了,你如今正是該閉關修煉的時候,卻要抛下一切帶你弟弟出去游玩,宋新亭啊宋新亭,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屋中,戚雲一雙含恨的眼眸掃過緊閉的房門外,一手拍在桌上,聲音冰冷,“你難道已經忘了你背負的責任了嗎?你忘了你母親是為了誰被逼死的嗎?宋新亭,我将你帶回來,費盡心機培養你這麽多年,要的不是你放下過去,忘記你母親!”

話音落下,阮秋再次停下腳步,相熟的小童也尴尬地停了下來,看了看他,又看向竹屋。

宋新亭跪在屋中,脊背筆直,仍耐心地說:“雲姨,我沒有忘記娘,但是小秋也是我的弟弟,若沒有他和他的母親,我恐怕早就死了。我答應過他母親會照顧他的,只要我還活着,我便不能放下他不管。而且這麽多年相依為命,小秋也離不開我。”

聞言,阮秋垂眸不語。

屋中戚雲冷笑道:“十年前,阮秋是自己找到玄極宗的,就算是有一些散修幫忙,這是在十年前他就能做到的事,如今的他可是劍聖的徒弟,你以為他真的離不開你嗎?宋新亭,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讓他成為你的弱點,可這些年來,你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所累,拖下了多少修煉進度,如今還要為他浪費時間嗎?天大的恩情,你送他到了劍聖徒弟這個位置還不能還嗎?你還要甘心被他拖累到何時?”

阮秋忽地怔住,仿佛此刻正在被戚雲訓斥的人不是宋新亭,而是他以及,竟是震耳發聩,秋水眸中閃過一絲迷惘,擡眼望向面前的竹屋,緊握的拳頭便松開了,動作極輕地轉身離開。身旁那小童見狀也蹑手蹑腳地跟上,看他面色蒼白也面露擔心。

走出很遠一段路,再也聽不見竹屋裏的争執時,早已憋不住的小童一臉緊張地問:“阮師兄,你沒事吧?戚長老話說重了,其實宋師兄一直以來都很在意你的,前幾日宋師兄還說想要與你出去歷練,不知道山下有什麽地方比較好玩,你別多想……”

阮秋搖頭,平靜地說道:“我知道哥哥對我很好,我沒事。”他思索了下,又道:“今日我來過這裏的事,麻煩你不要告訴哥哥,我不想哥哥再因為我跟戚長老吵架了。”

小童點頭,想了下,撓頭道:“可是峰主那裏……”

阮秋道:“只瞞着哥哥就行。”

他心知肚明,戚雲是元嬰期修士,他和小童就站在門外,戚雲不會沒有發現,這一番話,是戚雲明知道他在,還故意說的,表面是在訓斥宋新亭不思進取,實際上是在敲打阮秋這個在她眼裏的宋新亭的累贅。

其實在藏月峰那些年,一開始戚雲對阮秋這個宋新亭的便宜弟弟并不在意,直到宋新亭為了他得罪裴桓,往日只是将阮秋當做路人的戚雲,每次見到他時面色都有些冷。

也許是礙于宋新亭的關系,也許是身為開陽山一峰之主的驕傲,戚雲從來不屑于對一個廢物動手,知道裴桓總是纏着阮秋荒廢修行,也只是禁止他在與阮秋來往。阮秋在她這裏就是個透明人,這些年來,阮秋自己也習慣了,但這次,戚雲借此明裏暗裏警告他,不得不說,阮秋是很意外的,回山途中,心情也一直很沉悶。

戚雲想要哥哥為母報仇,若哥哥就是宋驚風的兒子,那哥哥仇人豈不就是紫霄宮的兩位宮主?

在林松風的話裏,那當年殺死宋驚風的人裏應該就有他母親顧蘭君,他說宋驚風的道侶是自刎殉情的,在戚雲話中卻似乎并非如此。

不管有沒有疑點,阮秋認為宋新亭的态度更重要。

阮秋很确定,他母親顧蘭君的死真的只是純粹因為耗盡壽元,生機枯竭,她自己也說過她曾經有過極嚴重的舊傷,有那一日她是有預料的,她的死,與宋新亭毫無幹系。

她還在世時,對宋新亭的态度,也只是一位嚴厲的前輩,她會指點宋新亭的劍術,也會為了宋新亭的舊傷奔波尋藥,而宋新亭也是敬重她的,同樣也真心将阮秋當成弟弟。

阮秋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記得母親說過的一句話,真心未必能換來真心,但碰上對的人,真心也是能得到回報的,他認為,宋新亭便是如此,同時也希望宋新亭不要因為他而在他的親人面前為難。

戚長老才是宋新亭的姨母,會費盡心思幫他治療舊傷,會督促他修煉,而阮秋……他忽然陷入迷茫,這些年來,他這個累贅真的拖累了哥哥很多,他這次真的還要浪費哥哥的時間,讓哥哥陪他出去歷練嗎?

答案是否定的。

阮秋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淩絕峰,不斷回想着方才戚長老說過的話,心事重重的模樣讓路過的林松風看見了,走過來問:“小師弟在想什麽,怎麽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大師兄。”阮秋拱了拱手,神色很有些沉重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林松風擺了擺手,失笑道:“看小師弟愁成這樣,可是很棘手的事情?那便說與師兄聽聽,別忘了,你現在可是玄極宗劍聖的徒弟,你大師兄我也不是什麽浪得虛名的人,你是有靠山的人了,給自己點信心。”

阮秋還不知該如何開口,林松風這麽一說他便愣住了,方才戚雲說過那些話又在他耳邊過了一遍,他怔怔眨了眨眼,須臾後,眸中迸射出異樣的光彩,心下豁然開朗。

“師兄說的對!我是劍聖的徒弟,世間還有多少難事,是我不能面對的?”他低喃着,揚唇笑了起來,竟褪去了往日的卑微怯懦,多了幾分傲氣。他又轉過身鄭重地朝着林松風拱手一拜,“多謝大師兄為我指點迷津,師弟明白了,先上山去了。”

這話反而叫林松風愣住了,他剛才說什麽了?可沒等他再說什麽,阮秋已經朝山上走去了。

依舊清瘦柔弱的背影,終于有了幾分少年意氣。林松風眸光一閃,了然地笑了起來,感慨道:“這陣子小師弟倒是長大了許多。”

一個人的心若是懦弱卑微,處處逃避,身負再高的修為也還是弱者,若這個人的心堅定強大起來,便是天塌下來也阻止不了他前進的腳步,顯然,小師弟已經開始長大了。

阮秋已經很多年沒有如此開心過,步伐甚是輕快,此刻再回想戚雲那一番話,他不再覺得難堪,反倒覺得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

想他九歲那一年,縱然也一樣怕死,卻敢于不遠千裏來到玄極宗找哥哥,一路上歷經生死,又有幸遇見聶無歡、殷無塵這些救過他性命的恩人。那時,他也害怕過的。

只是九歲的年紀,他還想不到太多,一路到玄極宗的路程中經歷的事、遇見的人物,足夠讓他用一生去回味。他九歲時就做出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怎麽越長大越膽小了?

是因為接觸到了浩大缥缈的修真界嗎?還是因為認知到了自己身上與常人不同的秘密,漸漸的,就将那時的勇氣磨滅得一幹二淨?

也許都有的。

他根本無法接受自己身體的秘密,讓他将自己關了起來,讓他自己都開始厭棄自己,覺得自己只能躲在黑暗裏,不配站在人群中。

他羨慕過很多人,有根骨一般的弟子、山下的普通采藥人,他總會忍不住拿自己與他們對比,一次次地向自己證明他身體的不堪。

是他自己讓他變成這樣的。

若是沒有宋新亭、沒有兩位師兄、沒有師尊殷無塵,沒有戚雲在無意中卻至關緊要地一頓敲打,阮秋至今未能發現,他最大的弱點,就是他自己的心結,而非身體的秘密。

他生來便是如此,在偌大的上靈界,修士千千萬萬,再加上無數的普通人,像他這雌雄同體的人不少,但比起他們這樣更加不幸的人更多。若是連他自己都厭棄自己,他又哪裏還有勇氣去面對世俗的眼光?若是連他自己都要厭棄自己,誰又能救他?

阮秋恍然大悟。

這麽多年來,是他自己将自己鎖在了卑微的牢籠裏。

他不應該這樣的。

阮秋還記得,小時候,他曾與母親暢想過他的未來。

那時,母親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腦袋,在炎炎夏日的樹蔭下問他,長大之後,他想做什麽?

才幾歲的小阮秋,聽多了母親說的修士傳聞,對那些如同神話故事中仙人般的修士極為向往,尤其是母親口中的天下十聖,幾大宗門,東洲蒼耀國、西域八十一寶剎。

于是他說,他想做一個修士。

母親問他為什麽,他卻撐着肉乎乎的臉頰半天也說不出。

那時母親揉了揉他泛紅的臉頰,同他說的話仿佛穿過歲月長河,在長大後的阮秋耳畔響起。

“我年輕時便是萬千修士的其中之一,那時的我只知道,要做就做最強的劍修,如今……”

母親的停頓,讓小阮秋以為她要走了,吓得抓緊母親衣袖問:“娘親以後也會離開小鎮嗎?”

當年穿着一身素淨道袍的顧蘭君眼中有着許多懷念,最後慢慢彙成溫柔,哄着小阮秋說:“娘親哪裏都不去,就陪着我們小秋長大。當年的我如今已長大,終于明白,轟轟烈烈是人生,平平淡淡也是人生,我闖蕩過的與擁有過的,都是我這一生中最好的收藏。不過等到我們小秋長大了,能出去走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才幾歲大的小阮秋一臉懵懂,實在想不到自己要做什麽,他還小,他也沒想超越劍聖啊。

顧蘭君便說,“人各有志,小秋生來不愛與人争鬥,與你爹一樣,不是壞事,這性子也不容易招惹麻煩,不會有人不喜歡你的。”

她極溫柔地安慰小阮秋,“想不到也沒關系,長大後的事,就由長大後的小秋去想吧,不管那時的小秋有什麽想法,娘親只希望你能開心就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但切記不要被外物所束縛,便是什麽都不做,只要你平安順遂,娘就放心了。”

這大抵是許多母親的想法吧,小阮秋便被哄得一點也不急了,窩在娘親懷中睡着了,迷迷瞪瞪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就忘得一幹二淨了,但他終于知道長大後要做什麽了。

六歲的阮秋,想去看看小鎮外的風景,走一走那些他沒去過的地方,見一見傳聞中的十聖……他想帶着娘親一起去,他也不要離開娘親,要一直陪着娘親,保護娘親!

多年前引人發笑的童言童語,卻是阮秋此生最真摯的願望,也是幼年時對長大後的期望。

長大後,這些卻被他忘了。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切記不要被外物所束縛……”

長大後的阮秋想起母親這句教誨,卻是羞愧懊悔的。

仔細回憶他到玄極宗這九年,就算學到萬千道法又有何用,他竟現在才察覺他早已丢了最初的自己,入玄極宗是他之幸,也是他的劫。

如今,這一劫才算過去。

忽地,體內靈力沸騰起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阮秋從頓悟中回神,恍然驚覺他的修為已經順利進入練氣大圓滿,離築基只差一線,不覺驚呼出聲,“練氣大圓滿?連升二層……”

雖說只是煉氣期小小二層的提升,但心境的改變所帶來的頓悟,已經很出乎阮秋的意料了。

殷無塵當年就是一日頓悟,自金丹期一劍入化神境,頓悟二字本就玄之又玄,可遇不可求。

阮秋凝出一縷靈力,化作泉水,在手中流動一周,随後化作氣體散去,雙眸始終含着潋滟秋光,“運起禦水決時靈力也更凝練了。”

“快要築基了。”

阮秋心中是這樣想的,可是說出這話的人卻不是他。

他聽見聲音,便已面露笑容,擡頭望向山上,果真見到一身白衣的殷無塵,他心下驚喜不已,控制不住激動撲到了殷無塵懷中。

“師尊,您回來了!”

殷無塵笑應一聲,輕輕擁住難得主動一回的小徒弟。

阮秋有許多話想跟殷無塵說,想告訴師尊,他找回了初心,他的修為又增長了,可是埋在師尊懷裏,他便滿足得什麽都忘了說了。

殷無塵牽着他回了無極樓,阮秋才從激動中回神,“師尊這麽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這次去明月谷求溶血丹解藥會需要很長時間。”

已經去了三日了,殷無塵可不覺得快,他将一枚丹藥送到阮秋唇邊,溫聲哄道:“張嘴。”

阮秋看了眼這枚靈氣充裕的碧綠丹藥,聽話地張嘴任由殷無塵給他喂下,“這是什麽?”

殷無塵失笑,“吃了才問?”

阮秋道:“是師尊給我的。”

殷無塵見他滿眼信任的樣子,眸光越發溫柔,牽着阮秋坐下,“是師兄煉制的丹藥,可以克制聶無歡給你吃的溶血丹,不過只有半年期限,而且這期間不能與他接近,否則他一旦催動溶血丹,你體內的毒還是會發作。半年內還是得找他要到解藥。”

提到聶無歡,阮秋的笑容便收了起來,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乖乖地什麽也不問了。

聶無歡曾經拼命為他偷火心果,也在前世殺死了他,是他的恩人,也是仇人,殷無塵因此事不喜歡他,阮秋對他的感官也很是複雜。

阮秋冷靜下來,眼巴巴地看向坐在身旁的殷無塵。

他眼裏就差寫着我有話要說了,殷無塵自然也發現了,好笑地問:“想說什麽,怕我生氣?”

“确實怕師尊生氣。”即便如此阮秋還是要說,他坦然地承認了,端正坐好,神色極認真地同殷無塵說道:“師尊,我想下山歷練。”

殷無塵挑起眉梢看向他,清冷眸中還有未盡的笑意。

阮秋不退不讓,在劍聖的注視下,一臉正色,“師尊,我想要靠自己築基,想出去歷練一番,尋找屬于我的機緣。我知道師尊可以幫我提升修為,但這一次,我想自己來。我想要快一點長大,雛鳥總要離巢的,我也總要出去走走,見見世面的。”

他也很想像謝英和盧鳴風那樣,像師尊年輕時那樣,帶着一腔孤勇,少年執劍,闖蕩天涯。

不等殷無塵開口,阮秋又說:“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順道回去小時候住過的道觀看看母親留下的舊物,找一下我那套家傳功法的其他線索。師尊,就算你不準我也……”

“我同意。”

殷無塵眸中含笑,輕聲打斷阮秋準備了許久的腹稿。

阮秋當場愣住,瞪大了雙眼呆呆地看着他師尊,俨然反應不過來。殷無塵眼底笑意更濃,又似乎很無奈,擡手撫摸着他的發頂。

“師尊沒有不允許你獨自出去歷練,事實上,我很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小秋,你不僅是我此生認定的道侶,也是我的徒弟,徒弟長大了,總是要出師的,你在我身旁,我反而會因為心疼,為你避開那些能促使你成長的風險,但你卻不是嬌弱的金絲雀。”殷無塵依舊溫柔,溫聲同他說:“小秋,你羨慕什麽,渴望什麽,我都知道,你想做什麽,我也會讓你如願。”

阮秋仍一臉震驚地看着他,眼底的不安已消失不見。

殷無塵收回手,取出一個小玉瓶,放到阮秋手中,“這是妖咒的緩解藥,材料有限,莫師兄最多只煉制了十粒,你下山後,每月發作前服下一粒,便不需要與人雙修了。”

阮秋低頭看向手中玉瓶,又猛地擡眼看向殷無塵,滿心震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殷無塵,輕笑着将他抱住了,“是不是想問我,我就不會舍不得嗎?”

阮秋抿了抿唇。

殷無塵輕聲嘆了口氣,“我舍不得的,但是我也希望,小秋能與我年輕時那樣,不負年少,經歷一番世事,結交三兩好友。我希望小秋能開心,也希望你不要扔下我。”

阮秋眉頭緊蹙,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慢慢抱緊殷無塵,聲音悶悶地說:“我當然不會不要師尊,我會回來的。”他話音一頓,竟嗅到殷無塵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味,擡頭再看殷無塵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想到他手上那瓶丹藥,他不由緊張起來,“師尊,這丹藥是不是傷了你的身體?”

殷無塵笑了笑,“知道瞞不過你,放心,只是用了一些精血。莫師兄看着,我不會有事。”

可是他才去了三日,這些丹藥顯然不是一日兩日能練成的,阮秋不蠢,他很快想明白,上一次去明月谷時師尊已經想到了這一天。

師尊早就料到他想走。

阮秋心底酸澀,說不出的難受與自責,他在心疼殷無塵,他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是那麽喜歡師尊的,而師尊對他的喜歡俨然要更深,他的聲音不自覺染上濃濃的鼻腔。

“師尊,這丹藥我不要了!”

見阮秋想要砸了這瓶丹藥,殷無塵沒忍住笑了起來,忙攔下他,指腹輕柔地擦過阮秋泛紅濕潤的眼睑,“已經做好,就不要浪費了。只是你服藥時要記住,至少,要在吃完這一瓶丹藥之前回來,我等着你。”

阮秋聞言小心地将這瓶丹藥收回來,心酸地想,他其實沒有想過要去那麽久的,現在還沒下山,他就已經開始舍不得離開師尊了……

師尊怎麽這麽傻,不惜傷了自己練成這些緩解丹藥?

阮秋感激之餘又很慚愧,吸了吸鼻子,又抱緊了殷無塵,明明不是在妖咒發作期間,他此刻卻很想跟師尊雙修,想要師尊抱緊他。

他也真的這樣催促了殷無塵,聲音不大但語氣很确定。

“師尊,我們雙修吧。”

殷無塵有些意外,“今日不是十五,妖咒又發作了?”

“……不是。”

師尊怎麽在這種時候這麽不解風情?阮秋咬了咬唇,心底糾結一番,飛快親了殷無塵一下。

雖然很羞澀,他還是板着紅透的臉同殷無塵說:“我出門歷練後,就會很久都見不到師尊了。”

他也會想念師尊的。

殷無塵反應過來後不由失笑,小徒兒難得主動邀請,還是在妖咒沒有發作的前提下,他很舍不得,自然也不會讓小徒弟掃興。他擡手扶住阮秋後腰,俯身還了他一個吻。

“好。”

想到小徒弟就要下山歷練,本想克制一些的殷無塵,在觸碰到對方溫軟的唇時便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一改先前的隐忍,一手扶住阮秋後頸,不讓阮秋逃離,阮秋暈乎乎地承受着殷無塵突如其來的熱情,到最後快要呼吸不過來時,才被師尊放開。

青澀的少年唇瓣紅透,如同薔薇花瓣一般豔麗,秋水眸中一片潋滟,這幅美景讓人心動不已。

殷無塵喉結上下滾動了下,還沒等阮秋緩過神來便将人抱起來。身體忽然懸空吓得阮秋四肢緊緊纏住殷無塵,而殷無塵動作極快,不愧是化神期的修士,竟在這種時候用上縮地成寸之術,眨眼将人帶到床邊。

阮秋還在小口喘着氣,分明看着一副受到驚吓的可憐模樣,可殷無塵看着他這張秀美的面容上滿眼的無辜,卻忍不住想要欺負他。

殷無塵眸中一暗,俯身靠近阮秋,冷不防見到阮秋小扇子似的眼睫顫抖着,人也瑟縮了下。

霎時,殷無塵收了這份心思,“別怕,我這次輕點。”

阮秋眨了眨水潤的眸子,忍着羞赧,順從地打開他的身體,環住殷無塵後頸,紅着臉,極為認真地說:“不,我也想要師尊高興。”

殷無塵讓他躺在柔軟舒适的被褥上,聞言又是一笑,方才動作之間被弄亂敞開的衣襟下胸腔微微顫動,他又垂頭抵住阮秋眉心,因除下肅穆的外袍,比起往日白衣清冷勝雪的劍聖形象,多了幾分慵懶與随意。

極近的距離,阮秋呆呆地看着他那雙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被他攝走了魂魄,直到殷無塵試探似的在他唇上親了下,眼中分明燒着烈火般的欲念,卻克制着溫柔地吻住他。

“你高興,師尊就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小秋支棱起來了!崽穩了!準備帶球跑(不是)

第4卷 下山歷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