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狐女之子,鬼廟沈錯

第四十二章狐女之子,鬼廟沈錯。

盧鳴風底子一向不錯, 躺在床上養了幾天傷就好全了,經過此事,他總算能安分地待在山上了,除了練劍就是在屋中修煉, 這日李掌教剛走, 他就跟林松風來了無極樓。

阮秋冷不防聽盧鳴風聽起沈灼寒在山下等他, 很有些意外,見師尊在跟林松風說話便沒有打擾,同盧鳴風說了一聲便獨自下山去。

到了山腳, 阮秋一眼就見到站在山門前的沈灼寒。

經過聶無歡闖山一事,淩絕峰的陣法被加強,山腳這片區域也被覆蓋進去,外人可以靠近,一旦出手傷人就會迅速被陣法困住。

此刻, 山門前的沈灼寒還是話本上秀雅出塵的白衣少年, 只是阮秋再看到沈灼寒, 心态已不能回到從前,他正了正神色,上前出聲。

“沈師弟找我有事?”

沈灼寒聞聲回頭望來, 一見到阮秋,一雙上挑的狐貍眼便彎了起來,“好久不見, 阮師兄。”

阮秋其實有些不自在, 在話本上沈灼寒會是師尊幾年後的命定道侶, 不過那是在他死後, 如今他還活着, 他大抵也不會再死在聶無歡手中了, 他也想為師尊争取一回。

如此,他就不能再撮合沈灼寒和殷無塵了,他先前說好要舉薦沈灼寒入清徽山也沒做到,如今見到沈灼寒,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沈灼寒卻似乎忘了這件事,也從沒問過阮秋,此刻只問:“在名劍山莊後就沒再見過阮師兄,聽聞上回魔門少主闖入宗門傷了阮師兄,雖然遲了許多,師兄可有大礙?”

他這麽問,阮秋便從善如流地說:“我無事,那日在書樓我也見到了沈師弟,你可有受傷?”

沈灼寒笑應,“我還好,只是這幾日很擔心阮師兄。”

阮秋已經習慣沈灼寒這樣語調暧昧地同他說話,他也不知道沈灼寒為何總愛同他玩笑,但這樣站在山門前說話總有些不方便,便道:“沈師弟來得正好,我養的那幾株九夜蘭都開花了,我說過要送你的,不如就随我上山,順道親自去挑選一下。”

他本來以為沈灼寒應該不會拒絕,他答應過舉薦的事沒做成,也想送沈灼寒九夜蘭做賠禮。

然而這次,沈灼寒卻搖頭了,“我就不去了。阮師兄,我這次來見你,是來同你道別的。”

阮秋微愕,“道別?”

“我即日便下山歷練,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暫時用不上師兄用心培植的九夜蘭了。”沈灼寒同他說話時,眉眼總是含着笑的,“也不知道我走後,阮師兄會不會想起我。”

阮秋的錯愕很快被他的調笑沖淡,“你即将築基,說不定此番歷練能尋到一份好機緣,于修行也會大有益處。你,要去哪裏歷練。”

沈灼寒偏頭思索了下,末了輕聲,“不知道,也許會先回我的家鄉看看。”他頓了下,望向阮秋道:“我的家鄉在很遠的西北,那裏有一個傳說,阮師兄可有興趣聽聽?”

他既然提到了便是想說,阮秋順着他的話問:“什麽傳說?”

沈灼寒斟酌一番,慢條斯理地說:“那是一個,關于狐女的傳說。白狐在山中修煉數百年,終修得人形,來到人世間。就像每一個話本故事一樣,她與凡人相識相愛,生下了人族的孩子,但總有一日,她的身份會暴露。她是被外來的邪道設計現出妖身原形的,被其誣陷成殺人飲血的妖女,她的凡人丈夫居然毫不猶豫選擇抛棄她,并且為了自證清白親自動手。狐女被愛人所殺後,她的孩子也被架上祭臺,村民們怕極了他會變成妖狐害了全村,喊着叫着要殺死他這個妖怪。”

同樣的故事,阮秋其實也聽說過很多,不過明明聽過很多同樣的橋段,在沈灼寒那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來時也會心生不忍,他呼吸一滞,攥住衣袖,“那,他被燒死了嗎?”

“死了。”

沈灼寒看到阮秋臉色變化滿臉惋惜,又笑了起來,“從此,生在凡人家中的孩子死了,活着的只是狐女之子。他被路過的仙子救了,這位仙子揭穿邪道的陰謀之後,也嚴懲了愚昧的村民,為狐女洗刷冤屈。再後來,錯殺狐女的村子裏為了贖罪,修建了狐仙廟,日夜供奉狐女的石像,我因此自小對傳說中的狐女很是好奇,有一回在夢裏被鬼怪勾走魂魄,是一只突然出現的小狐貍帶我回到自己的身體。”

阮秋為他這一口氣的停頓很是無語了一陣,最後嘆道:“像這樣的事話本上一直在寫,世間也常有,普通人還是對妖有太多偏見,不過兩族畢竟不是同類,很難相融。”

“也許吧。大部分妖族都喜歡待在自己的地盤修煉,也有一些不安分的妖族喜歡流連人間。”

沈灼寒淡淡一笑,“如今世間還是以強者為尊,修行才是王道,人間也不過如此。與其貪戀一時的歡愉,沉溺情愛,将自己的弱點送到旁人手上,不如專心修煉,等到真正強大起來之時,将一切握在手中,到那時便無人再敢來招惹,豈不妙哉?”

阮秋皺了皺眉,覺得這話不太對,好像又挺正确的。

忽地,沈灼寒将一枚雕刻成狐貍形狀頭大尾巴大的小玉墜遞到他面前,“阮師兄可喜歡這個?”

阮秋微微一愣,這狐貍玉佩……還挺有趣的,他沒有說喜不喜歡,只問:“這是要給誰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灼寒沖他一笑,說道:“是我親自雕刻的小狐貍,想來想去還是做成了劍穗墜子,阮師兄這次可一定要收下。我這一走,阮師兄可要很久見不到我。”

阮秋啼笑皆非,沈灼寒是篤定他會想起他嗎?他正要婉拒,沈灼寒一句話便叫他收了這份心。

“上回買的狐貍面具沒了吧。”

阮秋頓住,确實是沒了。

被他師尊拿走了。

沈灼寒晃着劍穗玉墜,又幽幽說道:“是被捏碎了。阮師兄這麽不小心,我會難過的。”

他怎麽知道碎了?

阮秋自己都不知道,仔細一想,師尊連聶無歡的醋都吃,那日拿走狐貍面具,不會真的捏碎了吧?他突然對這樣偷偷吃醋的師尊有些無奈,趕緊面不改色地替師尊撒謊。

“不是的!那,應該是我被人抓走時不小心碰碎了。”

沈灼寒笑而不語,也沒說信不信,自顧自将狐貍玉佩塞進阮秋手中,“好了,我該走了。”

阮秋忽然覺得,他在說出這話時,藏着狡黠的狐貍似的眼睛裏似乎有些不舍。想到沈灼寒在話本中與師尊的緣分,阮秋眨了眨眼,捏着墜子,感慨萬千地說道:“保重。”

山風吹過,沈灼寒朝他笑着擺了擺手,走得很灑脫。

阮秋目送他走遠,直到看不見人影,心頭不知為何有些沉重,默默嘆了口氣,便要回山。

卻在這時,一道劍光劃過,殷無塵的身影出現在前門前,緊跟着林松風與盧鳴風也火急火燎地從山上趕了下來,俱是神色匆匆。

要不是見到兩位師兄,阮秋差點就想撲進師尊懷裏了,好在二人來得及時,他堪堪停在師尊面前,剛要行禮,殷無塵便問:“人呢?”

阮秋看他神色緊繃,心下猜測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可是殷無塵突然這麽問他他也愣住了。

“沈灼寒呢?”

盧鳴風比他們還着急,跑過來喊道:“小師弟,剛才來見你的那個沈灼寒,就是先前混入宗門的內奸,是血影宮鬼母的徒弟,他叫沈錯!”

阮秋心下大驚,“沈錯?”

他今日才知道宗門裏有內奸,沒想到這麽快就找出來了,這個人還是他剛才見過的沈灼寒?阮秋滿臉不可思議,捏着玉墜愣愣說道:“他,他已經走了,說要下山歷練……”

這是有所察覺,準備跑了。

殷無塵一眼掃去,林松風與盧鳴風便飛身追了出去。

阮秋看着他們走遠,心中滿是震撼,他從來沒有想過,沈灼寒會是師尊仇人鬼母的徒弟。

他可是話本的主角啊……

殷無塵知道阮秋對沈灼寒頗為欣賞,知道此事定然會難受,輕握住阮秋的手安慰道:“別想了,沈灼寒騙了所有人,若非我今日收到密信,也不會發現他就是鬼母的徒弟。”

阮秋微微蹙眉,“密信?”

殷無塵颔首,眸中閃過一絲不喜。他大抵猜到是誰送來的密信,不過對方既然沒自報姓名,他也不想告訴阮秋,只說:“鬼母的徒弟是她藏在鬼廟這些年來與血影宮的唯一聯系,魔門有人是見過他的,知道他真名叫沈錯,也知道他化名為沈灼寒。他身上有一半的白狐血統,是妖族與人族結合生下的孩子,修煉攝魂術有天然優勢,十幾年前就已是鬼母的徒弟。”

阮秋是相信殷無塵的,只是這個驚吓太大,他有滿腹疑惑,一時半會兒還沒能緩過神來。

殷無塵這才發現他手中有一枚拇指大的狐貍玉墜,清俊眉目擰起,拿起玉墜摩挲,“這是?”

想到這是鬼母徒弟給他的東西,阮秋後怕得手上直顫抖,“是,沈灼寒走前給我的劍穗。”

聞言,殷無塵眉頭緊皺起來,摩挲須臾還是将玉墜還給阮秋,“放心,這個劍穗沒有問題。他也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快要暴露了,想要借此挑撥你我師徒之間的關系。”

阮秋覺得沈灼寒送他玉墜應該是沒有害他之心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一點也不了解沈灼寒,只是手上的玉墜既然沒有問題……

殷無塵發覺他在猶豫,便握住他的手幫他将玉墜收起來,“沒事,拿着吧,有什麽事我頂着。”

阮秋慢慢點頭,仍是心事重重,“方才,沈灼寒與我說過一個狐女的故事,師尊您說沈錯是狐女之子,他跟我說的是不是他自己?”他想了想還是跟殷無塵說了那個故事,“所以,沈灼寒就是狐女之子,鬼母就是那個故事裏救下狐女之子的仙女嗎?師尊,沈灼寒是不是又在騙我?”

殷無塵聽完不免多看阮秋一眼。

他的小徒弟生得如此好看,連他這個劍聖都會為之心動,那只小狐貍崽子能抵抗得住嗎?

殷無塵眸光一沉,牽起阮秋的手帶他上山,“上回他給你的那個狐貍面具确實有妖氣,從那時起,我便開始讓你大師兄調查他。前幾日你提到前世我去鬼廟找鬼珠源頭時沈灼寒也出現過,我便察覺此人不對,讓楚越盯緊他。也許是楚越那邊的動靜讓他有所察覺,他今日才會匆匆離開。”

殷無塵去鬼廟是為了鬼珠的源頭,為了給阮秋解咒,而沈灼寒一個玄極宗弟子又為何要去鬼廟呢?其實在前世,沈灼寒就已經暴露了,可惜直到這一世他們才知道真相。

“那個面具果然有問題,還好師尊拿走了。”阮秋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當殷無塵證實沈灼寒是個兩面人時,他心裏還是會不舒服。

這時再回想先前發生的事,林家莊鬼劍出現時,沈灼寒在,名劍山莊紀家夥同聶無歡調虎離山時,沈灼寒也在,那日聶無歡混入宗門,沈灼寒也在,這哪裏只是巧合?

那些先前被忽略的東西,眼下回想起來處處都有問題,阮秋再是大方,也很難不心生介懷。

沈灼寒混入宗門,高調宣揚要做殷無塵的徒弟,必然是因為鬼母的命令要接近殷無塵,但陰差陽錯,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能如願。

這一世阮秋重活過來,與沈灼寒才終于有了接觸,沈灼寒也有過很多次機會可以通過他對他師尊殷無塵動手,阮秋想來都在後怕。

那個面具,是從他手上轉交給師尊的,若師尊當時沒有發現問題,他和師尊是不是要中招了?

他也不願意将沈灼寒想得太過惡毒,但沈灼寒是鬼母的徒弟,那個逼死了殷無塵生母的魔女。

他剛才居然還心存僥幸,選擇相信話本裏的善良主角——沈灼寒根本就不是話本中那樣純善的人,而阮秋一直都被他的假面蒙蔽。

那天他被聶無歡抓走時,躺在地上的沈灼寒也是清醒的吧,他擔心沈灼寒,沈灼寒卻做了聶無歡的內應,出賣他,任由聶無歡傷他。

他就不該将那話本當真,先入為主地相信沈灼寒,還曾經想要撮合沈灼寒和師尊,如今回想起來,阮秋都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可笑。

阮秋面色煞白,到底還是将手中的狐貍玉墜捏碎了,面無表情地看着沈灼寒說是親自雕刻的玉墜化作齑粉,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撲進殷無塵懷裏,緊緊抱住殷無塵。

“師尊,我太笨了。”

他是真心相信沈灼寒的,沒想到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他更加自責自己險些害了師尊。

小徒弟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殷無塵是心疼的,他攬住阮秋,溫聲哄道:“不要多想,就算沈錯想通過你對我出手,最終不是沒有得逞嗎?何況,被沈錯騙得最慘的人還不是你我,是如今靈犀山那位代山主。”

這些年來,一直為了殷無塵不肯收沈灼寒為徒,而處處與殷無塵為敵的許長老才是最該哭的。

殷無塵毫無同門情誼,甚至為此有幾分幸災樂禍。只是小徒弟被騙得傷心,他還是要哄的。

“沒事了,小秋,師尊也是因為你的提醒才發現沈灼寒有問題,揭穿他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殷無塵好說歹說,阮秋還是恹恹地縮在他懷裏,殷無塵無奈極了,只好抱着小徒弟回無極樓。

阮秋此刻的心情,不知內情的殷無塵是無法體會的。他開始懷疑那本話本,話本上善良正直的主角,原來由始至終都是個騙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更啦,冬至快樂!剛出去吃飯更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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