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過去
見風輕語快吃完了， 瑪姬側過臉去，壓低聲音對尤娜道：“你今天去訓練場。”
尤娜看看風輕語，想起她昨天怒而拍桌的樣子， 有些猶豫道：“真的不用屬下跟着您嗎？”
瑪姬點點頭：“這是命令。”
尤娜忙正色道：“是，殿下。”
雖然吃着飯， 但風輕語依舊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見尤娜離開，整個餐廳只剩自己和瑪姬， 忙把最後兩口塞進嘴裏。她還沒想好該怎麽跟瑪姬獨處，本以為所謂的“聊聊”會有尤娜旁聽，沒想到這會兒也被支開了——
如果說自己夢裏見到的那些都是真正發生過的話，那麽瑪姬的一切暴力行為也都找到了原因， 被人忤逆了就要挨鞭子， 換做是自己，肯定也是努力去讓別人挨揍了。
再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 “忤逆”了這個人不說， 更是讓她在屬下面前丢盡了王室臉面；再加上，如今的自己已經不是她們唯一的希望……
她這次該不會是要打自己一頓出氣，或者直接殺人洩憤吧？
這麽想着， 風輕語站起身道：“我們去花園聊吧， 看着那些花，心情也能平靜一點，不至于太沖動。”
還以為風輕語是擔心她自己情緒的瑪姬有些驚詫，十分痛快地答應了。
随着天氣越來越暖，花園裏開出來的花種類也越來越多， 風輕語跟着瑪姬找了一處桌椅坐下。沒多時，南西就端了茶點過來， 放好後又退到遠遠的地方。
“我……有幾件事想問你。”
剛準備開口的瑪姬，話被搶了先，蹙了蹙眉又很快恢複了平靜，并且刻意放柔聲音道：“講。”
風輕語一邊觀察着她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在你小時候，是不是因為被侍女欺負了，所以被伊笛絲罵過？”
話一出口，瑪姬的臉色立馬沉了下去：“你怎麽知道？”
風輕語沒有回答，又問道：“到了你七、八歲的時候，是不是因為和芭芭拉在訓練場打架，所以挨過伊笛絲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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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告訴你的？”
怕她會遷怒別人，風輕語忙搖頭擺手道：“不是她！你先告訴我是不是，我再告訴你我怎麽知道的。”
瑪姬咬了咬下唇，臉色看起來似乎更蒼白了些：“對。”
“那……菲安娜是不是你母親指定給你的侍衛隊長，在這之前你已經自己選了別人出來？”
“是。”瑪姬眉頭緊蹙，“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我受傷的事只有米娜知道；而我被母親罵的時候才三歲，這件事除了我和母親，連琳達都不知道。”
風輕語盯着她深藍色的雙眸，十分認真道：“如果我說，是我自己看到了你的過去，你信不信？”
沉默了許久的花園裏終于聽到了聲音。
“信。”瑪姬見她依舊盯着自己，忍不住反盯回去，突然發現了什麽，“你的眼睛……”
風輕語下意識伸手揉了兩下：“恩？我的眼睛怎麽了？”
誰料瑪姬搖搖頭道：“沒什麽，看錯了。”
“莫名其妙，”風輕語呢喃一句，而後又道，“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好。”
“你最近一段時間做出的這些轉變，究竟是發自真心的意識到了問題，還是聽了荷娜的建議打算只做做樣子，等一切結束再恢複原狀？”
話音一落，整個花園裏便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如果你只是想做做樣子，我覺得還是趁早算了吧。”風輕語覺得，這麽長時間的沉默，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她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失望地扯了扯嘴角道，“這段時間你裝得挺累的吧？其實我看着也很累，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下一秒你突然翻臉給我來一劍，倒不如大家都坦坦蕩蕩的，你讨厭我，我讨厭你……哦，對了，荷娜之前說的那個什麽戀愛合約也就此作罷吧，反正現在對于靈泉幹涸的事也有了眉目，相信以你們的科技水平一定能找到……”
“不是。”
被打斷的風輕語一頭霧水：“什麽不是？我話還沒說完呢。”
在聽到那個問題的時候，瑪姬只覺得自己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複雜的、難以言表的感受，幾番開口想說點什麽，卻又張不開口。
從一開始被荷娜再三勸說的隐忍，到後來為了星國利益自發的收斂，再到立下戀愛合約後主動的去了解，自己竟然也漸漸習慣了這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現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裝模作樣”，還是真心想擁有新的生活……
直到當她聽到風輕語那句“就此作罷”時，心裏非但沒有之前被人忤逆時的憤怒，反而有一些……不舍。
是的，不舍。
瑪姬恍然——帶風輕語回地球順道住在豐家的那幾天，自己跟尤娜為了防止他們耍花招，一直特意盯着他們，而他們之間的自然、溫馨的相處以及三人對風輕語的保護姿态，已然在她的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
而随着瑪姬對地球文化的深入了解，她發現，這顆種子不知在何時，竟已生根發芽，開出了花。
每次聽到荷娜用“星國人感情淡漠”這一點寬慰風輕語的時候，她也當做是在告誡自己，可她打心底裏清楚，并不是這樣的。
原本這些事情都已經被封存淡忘，可昨日查出泉水幹涸是人為之後，瑪姬做了一整夜的夢，夢裏被伊笛絲痛罵、跟芭芭拉幹架後被伊笛絲鞭打、忤逆伊笛絲後照例挨鞭子……這些都是她曾經的日常。
當然，瑪姬的過去，還有風輕語不知道的——她見過伊笛絲唯一一次流淚，在黛比的房間裏，抱着黛比曾經穿過的衣服。
所以瑪姬從懂事開始，便清楚的知道，星國人并非天生感情淡漠，伊笛絲也不是真的冷血冷情，只不過她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黛比；對于其他人，包括自己跟芭芭拉還有薇薇安，都只是伊笛絲想要的聽話的、不會被感情左右的工具。
但其實也不夠聽話——在菲安娜頂替尤娜成為侍衛隊長之後，瑪姬想盡辦法在侍衛隊之內又建立了近衛隊，并且說服了芭芭拉一起，等到伊笛絲得到消息的時候，想讓兩人一起取消這個隊伍，已經來不及了。
盡管為了近衛隊的事，在瑪姬成年後，再一次被伊笛絲鞭打得血肉模糊，但她不後悔。
“不是裝裝樣子。”瑪姬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偏見，所以我說的話你都會持有懷疑，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窺見了我的夢境，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關于昨天我說的那些，都是實話，并沒有騙你。至于戀愛合約的事，是之前去地球，看到你母親對你的疼愛，我便想起了母親大人對黛比……所以當荷娜找到我，讓我’追求‘你的時候，我答應了。我想，或許你可以……可以……”
第一次聽瑪姬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的風輕語有些驚訝，愣了一下才道：“可以什麽？”
瑪姬的臉眼見着紅了紅：“荷娜同你說過的，我不善表達。”
思考了半天，風輕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說什麽，但這麽被她盯着，自己也忍不住有些面上發熱，于是轉了話題道：“你剛剛說，我是窺見了你的夢？”
窘境被打破的瑪姬松了口氣，點點頭道：“你說的那些，是我昨晚夢到的。”
“抱歉，揭了你的傷疤。我說的那些，也是我昨晚夢到的。”想起自己看見的那些事，一向心軟的風輕語只覺得自己心口有些抽痛，幹脆轉了話題道，“對了，你昨天為什麽一口咬定黛比沒有死？而且覺得是她對靈泉下手的？”
“我想，母親大人一定是在靈泉發現了別的東西，能讓她知道黛比沒死的東西。”
“就算黛比沒死，以伊笛絲以前做事的風格，也不可能為了包庇黛比而放棄星國吧？”
“我不知道。”瑪姬搖搖頭，怕她不信，又看着她道，“我真的沒騙你。”
看她緊張的模樣，風輕語眼前又浮現出那個三歲的瑪姬，失笑道：“暫時信你，可是你總要給我一個符合邏輯的理由吧。”
對于這個要求，瑪姬思前想後，最後還是道：“我真的想不出為什麽，或許……或許……”
“算了，不為難你了，這件事慢慢再去調查。”風輕語擺擺手道，“不如先考慮一下，為什麽我能夢見你的夢吧。坐在這憑你跟我可能是想不出來了，要不找荷娜她們一起讨論一下？”
“好，”瑪姬說着打開了通訊器，但準備發消息的手又放了下來，對着風輕語道，“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夢的內容……不要跟她們說。”
風輕語見她緊抿薄唇，一時間夢裏那個瘦弱又堅強的少女面容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心疼道：“好。不過有句話，說出來可能有’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嫌疑，但我還是想說：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該放就放吧，畢竟現在你還有荷娜她們，将來你還會有星國。我答應過你們的，一定會幫你們解決困境。”
“謝謝你，”瑪姬沖她微微一笑，眼睛裏也恢複了些神采，“還有，對不起，一開始對你做了許多不好的事情，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彌補這些錯誤，但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
這一次，風輕語十分明确的感受到了，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道歉，于是她聽到自己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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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無法避免的感性了一點，不過總算把誤會解開了，瑪姬同學也真心道了歉，小風同學也不用每天假裝刺猬了，可喜可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