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反噬（下）
由于荷娜跟米娜都是一夜未眠， 精神不佳，所以第二天負責照顧風輕語的，依舊是尤娜。
對風輕語來說， 尤娜可以算是一個非常體貼的看護，卻不是一個足夠好的朋友——她實在是太悶了！
無論自己說了多少句話， 那邊都只回一句“是的”、“沒錯”、“對”……
這天還能不能聊下去了？
所幸第三天終于換了荷娜來。
換成荷娜， 風輕語覺得自己一肚子的話終于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拉着她的手， 仿佛一個生活悲慘的中年婦女：“你說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呢？”
從未見過這個架勢的荷娜愣了一下，才出言安慰道：“你就當自己是變成了小說裏的主角，神力就是作者賜給你的金手指，別把它當成負擔。”
風輕語憤憤道：“可是人家的主角開了金手指都是呼風喚雨的， 到了我就是凄凄慘慘、風雨交加， 這算哪門子金手指？我要真是小說主角，那也是虐文的主角！”
“地球上不是有句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嗎？”荷娜道， “欲戴王冠， 必承其重。撐過困難，您也可以呼風喚雨。”
“連這些你也知道？你最近學了不少東西嘛。”風輕語輕笑一聲，随後又長舒一口氣道，“可惜，我沒多大志向， 只想守着我的家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
“可……出身是不能選擇的。”荷娜猶豫着道， “既然上天注定您是神的後裔……”
風輕語打斷了她道：“你覺得公平嗎？”
“什麽？”
“我的先祖賜予我逆天的神力，我不能拒絕；天道怕我行逆天之舉，便在我身上打下封印，我依舊不能拒絕；如今封印反噬，帶來的惡果，我還是不能拒絕！若是上天注定我活着便要承受這些，那我倒不如去死。”
“這……您總是要考慮一下您在地球的父母。”
“要不是為了爸媽，或許我早就自殺了。”風輕語說完，半晌沒有聽到回應，于是又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想不開的，我只是說說而已。我現在算是懂了什麽叫’失去才更懂得珍惜‘，我不會去做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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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能想開就好。”荷娜聽她這麽說，才算松了口氣。
“算了，不說那些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小說的荼毒，那些知道內情的人反而都不愛把話說明。說一半、留一半死得快啊……不是，這種行為真的讓人很煩惱。既然都給我托夢了，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該怎麽解開封印呢？看自己的後人受苦，她的良心不會痛嗎？”
見她自己轉了話題，荷娜十分配合：“……在您祖先生活的時代，應該還沒有小說吧？”
“這不是重點。”風輕語擺擺手道，“重點是，她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呢？”
荷娜試探着道：“……或許是’天機不可洩露‘？”
“你現在連這個也知道了？”風輕語小小驚訝了一下，又道，“那她那句’另一個我‘，又是什麽意思呢？”
荷娜覺得她問的有些好笑：“您為什麽會覺得，這些事我比您更清楚呢？”
“你來猜一下，就像你猜測我身上存在一個封印一樣。”風輕語道，“你的推理和猜測一直很準的。”
“按照我對貴星套路的理解，可能……您是她的轉世？”
對于這個說法，風輕語又有疑問：“如果是轉世，為什麽她還能進入我的夢裏？”
這次荷娜徹底編不出來了：“這……我就不清楚了，貴星文化博大精深，在這方面，我涉獵未深。”
風輕語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那倒是，我自己了解的也不多，這件事問你好像是挺難為你的。別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就當是閑聊吧。”
“您開心就好。”
雖然荷娜這句話說得十分真誠，但由于地球文化的博大精深，風輕語聽着還是有些微微的別扭。
午飯時間，跟南西一起來送飯的，依舊是瑪姬。
荷娜打開門，接過南西手裏的托盤：“殿下。”
“恩，我來看她。”瑪姬沖她點點頭，進屋便朝着風輕語走過去，“今日感覺如何？”
風輕語聽到她走近，轉了轉頭試圖面對她，微微笑了笑：“挺好的，有荷娜陪我聊天也不會太悶。”
“有什麽需要，叫荷娜跟我說。”說着，瑪姬端起屬于風輕語的那份飯菜。
“好，”風輕語點點頭，又道，“對了，如果你很忙的話，沒必要每個飯點都來的。我可以學着自己吃飯。”
“無妨。”瑪姬道，“很快你就會康複的。”
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自信，風輕語笑道：“借你吉言。”
喂完風輕語吃飯，瑪姬又匆匆離開了。
風輕語好奇道：“現在又沒在打仗，她每天都在忙什麽？”
荷娜把她扶到窗邊椅子上坐下曬太陽，随口解釋道：“雖然沒有戰争，但軍團每天的訓練計劃還有內部調動，都需要殿下處理；而且陛下會把國務也交給殿下幫忙處理。”
“那芭芭拉呢？她每天都做什麽？”
“芭芭拉殿下也有自己的軍團，但是在國務上，陛下倒是很少交給她。”
風輕語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哦對了，之前聽芭芭拉提過一次，薇薇安是誰？”
“薇薇安是瑪姬殿下的妹妹，現在才十歲，還住在王宮裏。”
“上次去倒是沒見過她。”
“薇薇安殿下她……”荷娜頓了頓才道，“智力上有些小問題，所以陛下很少讓她出自己的寝宮。”
“天生的？”風輕語蹙了蹙眉，伊笛絲這麽倒黴，四個女兒就一個能正常長大的嗎？
荷娜壓低了聲音道：“據說是後天的。”
“因為什麽？”
“不清楚，傳言有兩個版本。”荷娜見她一臉好奇，想起瑪姬的囑咐，于是道，“第一種是薇薇安殿下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傷到了大腦；第二種是薇薇安殿下小時候調皮，爬樹摔下來摔傷了大腦。”
“具體是因為什麽，瑪姬也不知道嗎？”
“那時候殿下已經搬出來住了。”
風輕語點點頭，卻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哦對了，冒昧問一句，你們陛下……多大了？”
“阿爾法星齡，六十八歲。”
風輕語懷疑自己在失明之後，還耳背了：“……你說的是六十八沒錯吧？”
荷娜道：“是的，阿爾法星人的平均壽命是一百五十四歲，差不多是地球人壽命的兩倍。”
“那瑪姬……多大了？”
“殿下今年二十六歲。”
風輕語覺得瑪姬這個年齡倒是還可以接受，只不過——
“我記得你說過，你跟黛比年紀差不多？”
荷娜輕笑一聲：“是的，您要猜猜我的年紀嗎？”
風輕語想起瑪姬說過，黛比比她大十五歲，掰着指頭算了下，驚道：“……四十一歲？！”
“還不到，我今年三十九歲。”
風輕語覺得自己對時間的理解已經完全扭曲了：“那我能直接把你們的年紀除以二，折合成地球齡嗎？”
“不能直接這麽折算，阿爾法星和地球差不多，都是每天24小時，不過阿爾法星每年只有310天，您可以自行折合一下。”
風輕語心算了一會兒，果斷放棄了：“總之就算是跟地球有時差，差別也不多就是了？”
“是的，”荷娜道，“折合地球時間，我今年三十三歲，陛下今年五十七歲。”
聽到這個年紀，風輕語心裏終于舒坦了些：“那瑪姬折合地球齡，豈不是比我還小？”
“殿下折合地球時間是二十二歲。”
“還是比我大。”風輕語聳聳肩，“不過你們壽命這麽長，不會覺得無聊嗎？你們又沒有娛樂活動。”
沉默許久，風輕語才聽到荷娜輕笑道：“怎麽會無聊呢，星系間總有打不完的戰争，好多人連三十歲都活不過，誰會嫌壽命太長、生活無聊呢。”
意識到自己又不小心勾起了對方的痛苦回憶，風輕語忙轉了話題道：“那那些平民呢？她們平時都在做什麽？”
“平民啊……都在努力賺錢，争取早些取得申請靈泉水的資格，然後培養自己的孩子，進入各位殿下的軍團或者進入國家的其他部門。”
“說起來，瑪姬有這麽多姐妹，怎麽沒聽說伊笛絲有姐妹？”
“在陛下之前，歷任國王為了避免子嗣自相殘殺，也為了保證王室血脈的稀有性，都是只生養一位繼承人的。”
風輕語不能理解：“那你們陛下就不怕瑪姬跟芭芭拉自相殘殺嗎？”
“陛下是在認為芭芭拉殿下繼承王位無望後，才生下了殿下。”
“那薇薇安呢？伊笛絲不是覺得瑪姬是她最看好的王位繼承人嗎？”想起伊笛絲為了培養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繼承人，便對幼小的瑪姬虐待鞭打，風輕語就氣不打一處來。
“後來陛下發現，芭芭拉殿下對于王位并不死心，所以……”
“懂了，薇薇安是伊笛絲用來保證，在瑪姬和芭芭拉互殘後，她依舊能有一個繼承人對吧？”
荷娜沒有說話。
“呵，”風輕語冷笑一聲，“真是自私得可怕。”
許久以來維持的美好幻想被徹底打破，這一次，荷娜沒有再為伊笛絲辯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