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暖風襲來,梨花開了。突然想起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安逸城了,作為沈家的花匠,銀子真真是白給他了。沈奉月望着梨樹,暗自賭氣。

思月瞧着沈奉月久久立于梨樹下,原來已經過了一年了。

落錦走上前,悄聲與思月道,“小姐越發出落得美了。”

“小姐本是天人之姿,何須你我多言。”思月垂眼,待皇上走了,又不知有怎樣的風波。

皇上在陵川留了一個月,終于要回皇宮了。沈奉心已經将錢財衣物收好,随時都可以離開。

那一天整個陵川熱熱鬧鬧,比皇上來時還要歡聲高昂。

沈奉心和沈奉月送別皇上後匆匆回到沈府。

“小姐,我跟你一起走。”若懷跪在沈奉心身前,苦苦哀求。

沈奉心正欲答應,沈奉月推門進來,“不行,你走了,誰來守着靈竹院?”

“若懷跟着我這麽多年,我走了,她勢必會遭牽連,大娘與母親不會放過她的。”沈奉心着急地看着沈奉月。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有事。”沈奉月安撫她,“到時候我會給她安排個去處,總歸不會差的。”

若懷還要求情,沈奉心蹲下來抱住她,“你就聽月小姐的留在沈府,你跟我走了,你在陵川的母親與妹妹如何辦呢?她們一老一小,離不得你。”

“時間緊迫,快走。”沈奉月送沈奉心離開沈府,看着她上了早就備好的馬車,才松了口氣。轉身便看見穆亦修站在牆角,不自覺抓緊了手帕。

穆亦修笑着走過來,“我記得有句話,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沈奉月神情僵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說着就要進門,不理他。此時,說的越多越容易出纰漏。

“月兒,不趕盡殺絕,你遲早會後悔。”穆亦修的聲音随着她的關門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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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奉月整理好情緒,面帶喜悅走到沈自賢身邊。

思月和落錦見到沈奉月,心都放下來。沈奉月突然不見了,她們做奴婢的實在受不起來自沈自賢審判的目光。

沈自賢看着女兒,“你去哪裏了?”

“剛才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回院子換了件衣服。”沈奉月恭敬道。

“身為大小姐,做事如此毛躁,成何體統。”沈自賢責備地看着她,感嘆她沒有半分與她娘親相似,那樣溫婉沉靜的女子,或許沒人能學來她半分,連親生女兒也不過容貌有幾分相似罷了。

沈奉月斂了眸子,不自覺與沈自賢拉開了距離,“父親教誨的是,月兒知錯。”

沈自賢一愣,嘆氣,“回去罷,切莫要做丢失身份的事。”

如果打翻茶杯就是丢失身份的事,那一個人該活得多謹慎小心才能上得了他的心呢?沈奉月看着沈自賢離去的身影,他邁着沉穩的步子,一身衣服妥妥帖帖,就像他一絲不茍的性情。這樣的男子,心裏裝的女子是怎樣的人呢?沈奉月不禁對自己的母親有了好奇。

熱鬧之後還是熱鬧,百姓對皇上來陵川的事談論不絕。沈奉月不想回沈府,她在街頭轉了幾圈,突然想起明久在武學堂裏,反正無事,便去看看。

武學堂有幾位孩子在舞刀弄槍,一旁的教練不耐煩地糾正他們的姿勢。

這還是明久第二次見到沈奉月,時隔一年,彼此的模樣已經不大記得了。沈奉月站在走廊,認真辨認。

教練見有人來,還是位女子,立即不大自然,對孩子們也溫和許多。待他們都紮馬步之時,教練走過來,距離三步時停下,“不知這位姑娘有什麽事?”

“請問有個名為明久的孩子,現在何處?”沈奉月直言。

教練疑惑,“姑娘是夢絮姑娘何人?”

沈奉月淺笑,這教練倒是個聰明人,“我是夢絮姑娘的友人,她今日有事,托我來看望明久。”

“既然如此,還請姑娘進屋坐,我去叫明久前來。”教練将沈奉月引進屋裏,又跑到後院叫在讀書習字的明久出來。

一年不見,明久長高了,也結實了,身着武學堂專穿的衣服,倒有幾分公子姿容,與初次在馬車前見到的判若兩人。沈奉月看了教練一眼,教練識時地退出去,繼續教導學生。

“明久見過小姐。”明久待教練走後,立即跪下行大禮。

沈奉月扶起他,“這不是沈府,你不必如此。”

“若不是小姐相助,恐怕今日明久還流落街頭,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明久感激看着沈奉月,他一直想當面感謝沈奉月又不得機會,今日相見,他定要表達完全自己的感謝。

“明久,夢絮将你視為親兄弟,對你處處照顧周到,你應當記得的,是她的恩情。”沈奉月站起來,“我不過是做了個中間人罷了。”

明久不解,追上去想問點什麽,終究也只是跟在後面把沈奉月送出去了。

出了武學堂,沈奉月意外地見到了她送沈奉心走的那輛馬車,趕緊走上去攔住車夫。

“車上的人呢?”沈奉月有種不祥的預感。

車夫見狀,生怕自己做錯了事,盡數全部說了,“那位姑娘在出城前遇到一位夫人,聽夫人說完話後,出了城就要下馬車自己走,我實在擰不過她,只好由她自己走了。”

“那夫人長什麽樣子?”

“我沒看見,有牆擋住了。”車夫老老實實回答道。

“這又是什麽意思?”

“姑娘是站在牆外聽夫人說話的,還讓我不要過去。”

“你的意思是偷聽?”

“是。”

沈奉月皺着眉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來沈奉心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她原本想南下去西戎城,而此時她又在何處呢?

車夫見沈奉月不說話,“小姐還有什麽要問的?”

“沒有了,你先回罷。”沈奉月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巷子裏,面前站着車夫。

回到沈府,思月擔憂跟上沈奉月,生怕一轉身她就不見了,“小姐可不要丢下奴婢了,若是被老爺發現,奴婢恐怕就不能留在沈府了。”

祛寒院裏,一棵梨樹開得茂盛,沈奉月卻覺得十分冷清而孤獨。沈奉玫嫁了,沈奉心遠走,那自己呢?又是什麽下場?

安逸城悄步進了祛寒院,見沈奉月獨自站在梨樹下,便問不遠處的思月,“小姐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安逸城身上帶着淡淡的花香,思月不敢看他,臉上不可見地升起異樣的紅。

沈奉月聽見聲音,轉頭便看見安逸城站在屋檐下笑看自己,佯怒道,“你可總算知道來了。”

“義父舊疾複發,我回去看看他。”安逸城嘴角輕揚,“怎麽?祛寒院有什麽花枯了麽?”

沈奉月哼一聲,“你還知道自己是沈府的花匠。”

安逸城從懷裏拿出一支梨花簪插在沈奉月頭上,“此禮不值錢,還望小姐不要嫌棄。”

沈奉月擡頭看着他,滿眸柔情,“小姐這個稱呼,不适合我,你還是叫我月兒罷。”

暖風吹來,梨花簌簌下落,思月伸手接到一片花瓣,潔白無瑕。花猶可以純潔繁華,美麗無雙,人卻變了。想到大夫人的話,思月手一抖,花瓣落在地上,染上了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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