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穆亦修在所有人都毫不意外的情況下廢掉了蘇儀，成為了妾室。在敲定正妃為誰的時候，穆亦修看了眼沈奉月，手指指向了兵部尚書的小女兒。

據沈奉月所知，那個孩子，才十三歲。

兵部尚書的小女兒先天疾病，肥胖長不高，所幸臉雖大，長得卻水靈，一雙清澈又帶點好奇的眼睛與當年的沈奉月極其相似。

大婚那日，蘇儀撐着大肚子走到穆亦修面前，當着他的面喝下了紅花泡的茶，衆人大為驚訝，穆亦修反倒面無表情，輕輕将受到驚吓的新娘抱在懷中，聲音冰冷無情，“将夫人扶下去，請太醫。”

現場又恢複了熱鬧，仿佛蘇儀喝茶之事沒有發生。沈奉月退場後去偏方看蘇儀，她茶杯中的紅花并沒有達到會傷到孩子的量，只微微動了胎氣，大約是日夜傷心所致。

“你這又是何苦？”沈奉月看她憔悴的臉色，平靜道，“拿孩子的性命做賭注，是王爺最厭惡的。”

“我只是想看看，這幾年，我在他心中還有幾分地位。”蘇儀輕輕撫摸着自己肚子，“現下看來，是一絲一毫都不曾有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王爺夫妻一場，情薄至此。”

“若你安安分分當你的王妃，又何至于落得現在這樣。”沈奉月略帶嘲諷，“從此以後，你若安分守己，說不定還能翻身呢。”

夜裏，沈奉月睡不着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王妃的院宅外面。聽見院內歡聲笑語，她苦笑了一下，自己這是怎麽了，竟嫉妒起那個不谙世事的女子來了。

一個奴仆突然打開院門，見到沈奉月，笑容僵在臉上，趕緊行禮。幾個奴婢也笑着跑出來，看到沈奉月，都瞬間沉默，低着頭不敢說話。

沈奉月笑了笑，“今天大喜日子，鬧騰些也是極好的。”

說罷便走了，誰也不知道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說什麽，見到奴仆婢女時，她腦袋一片空白，有種偷窺被抓了個現行之感，令人臉紅。

下人們都在暗地裏說自己罷，他們會說什麽呢？他們又知道些什麽呢？

按照規矩，第二日，側妃和夫人都要去向王妃請安奉茶。穆亦修不願意見蘇儀，又不想沈奉月向一個剛滿十三歲的小孩子下跪，便免了這個規矩。而王妃林言自然唯穆亦修是從。

原本沈奉月只以為穆亦修是為了兵部尚書才娶林言的，過了段時日又覺得，穆亦修是喜歡林言的。

“多吃些。”穆亦修見林言筷不沾肉，便給她夾了一塊肥而不膩的肉。

林言欲言又止，小心地吃着，待到所有人都快吃完了飯，她依舊夾着那塊肉慢慢吃着，穆亦修柔聲問道，“怎麽？飯菜不合口味？”

“不，不是，我，怕長胖。”林言越說聲音越小，羞紅了臉。

穆亦修笑了笑，“你想吃什麽便吃，你這樣好看，長胖些有什麽關系。”穆亦修又給她夾了一些菜。

林言臉更紅了，眼睛閃亮地嘻笑，“真的嗎？我可以随便吃嗎？”

“當然。”

林言歡快地将筷子伸向那些她垂涎已久的肉，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沈奉月溫柔地看着她，也笑了。穆亦修擡起頭，剛好看見沈奉月的笑，愣了愣神。

飯後，林言吃撐了困意襲來，便回去休息了。穆亦修看着沈奉月，淺淺道，“看來，我娶了個好王妃。”

沈奉月贊同地點點頭，“王妃心性善良單純，值得珍惜。”

“這是你的真心話？”穆亦修盯着她，想看出她落寞的樣子，沒有，不禁問道，“聽下人說，大婚當晚你......”

沈奉月打斷他，“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

穆亦修失望地笑了笑，“我原本就知道你是不在意的，只是聽下人說起，總抱着一絲希望。”

“天暗沉得很，我想回去了，你去陪陪王妃罷，初來府中，她定是害怕的。”沈奉月毫無留戀地走了。

穆亦修攥緊的手又輕輕松開，大步走向王妃的住所。

剛走到院子門口，沈奉月便遇上還走不穩路的連月，她身上沾了許多泥土，想來摔了許多次。見到沈奉月，她咧開了嘴，歡喜道，“母妃，母妃。”她竟把自己當成了母親。

“連月怎麽啦？你的乳母呢？”沈奉月蹲下去，學着她的語氣道。

“我肚子餓了。”連月委屈道，“乳母在睡覺。”

沈奉月聞言，神色漸冷，即便生母失寵，到底還是個主子。她看了看四周，沒有半個丫鬟的影子，任由這樣小的孩子在王府中亂走，一群膽大包天的奴婢。

“連月乖，母妃這裏有些果子，你先吃着，我讓下人去給你做飯好不好？”

連月懂事地點點頭。思月立即吩咐身後的丫鬟，“讓廚房做些鲫魚粥。”

眼看着連月狼吞虎咽喝了兩碗粥，肚子撐得鼓鼓的還想吃的模樣，沈奉月越發來氣，哄睡連月後就往蘇儀院子走，恰好看見連月的乳母李氏在院子裏伸懶腰。

李氏見到滿臉怒容的沈奉月，惶恐地行禮，“側妃。”

“李氏，連月呢？我特地來看看她。”沈奉月刻意問道。

“這，小姐她在睡覺呢，還未醒來，還請側妃見諒。”李氏迅速編了個謊言。

沈奉月聽見，更是生氣，“放肆，連月分明在我那裏。滿嘴謊言，玩忽職守，該打。來人，将李氏拉下去打她三十大板。”

府中的人從未見過沈奉月生氣至此，全都呆住，好久才緩過神來。蘇儀院中的人，伺候連月的人，全部受罰。

其中有人初入王府，受了側妃的懲罰覺着不甘心，偷偷抱怨，“區區側妃，竟敢随意罰人，置王妃于何地。”

“就是。她嫁給王爺好幾年也沒有孩子，只怕是罪孽太多遭了報應，活該永遠低人一等。”

“哼，王爺與王妃大婚，她還去王妃院中窺看，真是不要臉至極。”

這些話，自然落入了穆亦修的耳中，那讨論沈奉月的兩個小婢女隔日就被人發現死在府裏的淤池中，一時間人心惶惶，生怕得罪了沈奉月。

林言不知事情原委，便聽信了下人的傳言，以為是沈奉月逼死兩位婢女的，吓得不得了，每每看見沈奉月都不敢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