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奉月也不解釋，她需要解釋什麽呢？做個惡人比做個好人要容易得多。連月不再與蘇儀住在一起，蘇儀也不想看見連月，若她在乎連月，也不會任由連月被下人欺負。

沈奉月永遠都會記得蘇儀冰冷的眼神，“既然你喜歡，你就帶走罷，左右不過一個孩子，當是我賠給你的好了。”

“蘇姐姐，禮部尚書大人被皇上撤職了，你還不知道罷？原本我憐憫你，想讓你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來再告訴你，可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真是令人多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沈奉月覺着是自己年紀大了，面對孩子總是心軟，對不顧孩子感受的人，格外厭惡，“既然活着猶如死了，何不直接死了，省得礙自己眼，也礙別人眼。”

蘇儀怒吼，“你憑什麽，憑什麽叫我去死，該死的是你，是你。”

“可我偏要活着，活得好好地，讓你看着難受。”

穆亦修站在門外聽完了所有的話，他依稀記得，許多年前那個夜晚，沈奉月送沈奉心離開沈府時堅定的神情。

踏出房門，見到穆亦修，沈奉月沒有說話，與他并肩離開。

穆亦修自以為了然于心，“你這激将法，用得不大恰當。”

“你又知道我用的激将法？”沈奉月冷着臉，看向天邊飄着的雲，“我是真的想她死。”

穆亦修漸漸停下腳步，他看着沈奉月的背影，覺得熟悉又陌生。沈奉月自然知道他定會被自己的話吓到，因為她自己也吓到了，她從來珍惜生命，唐安不過權衡之下最好的選擇，怪不得她，除此之外，她自認為沒有害過誰，也不拿誰的生命開玩笑，可她竟然說出想要蘇儀死的話。她是真的恨蘇儀，恨到不論蘇儀多麽落魄也激不起她的憐憫，恨到就算蘇儀立即死在她面前，她也無動于衷。

連月見到沈奉月，立即跑向她。身後翠兒緊張地護着她，翠兒是沈奉月特地指給連月的丫鬟。

“母妃，今晚我們吃什麽呢？”連月的聲音軟糯糯的，聽着很是悅耳。

沈奉月難得地想下廚，便道，“母妃給月兒做飯好不好？”

連月歡喜地拍手，“好耶，母妃做飯最好吃了。”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逗笑了，思月忍不住道，“小小姐又未吃過小姐做的飯，小小姐怎麽知道好吃呢？”

“只要是母妃做的，都好吃。”連月翹着嘴巴。

“你呀，說話這樣好聽，也不知道是随了誰。”沈奉月笑道。

連月朝着沈奉月的臉吧唧一口，“連月是母妃生的，自然是随母妃呀。”

沈奉月抱起她，“走罷，我們去做飯。”

正是晚膳時候，廚房被沈奉月霸着，廚房的人很是為難，有人鼓起勇氣向沈奉月委婉地表示他們要為王妃和王爺做晚膳，一個個都屏住呼吸，生怕沈奉月不高興。自上次事件後，所有人都明白了她在王府中的地位，就算是王妃，也比不上的。

“既然都是做晚膳，我便多做幾份就是了。”沈奉月淡淡道。

“可是......”廚子欲言又止。

沈奉月看了他一眼，“王爺怪罪下來，你們照實說便是。”

有了沈奉月這句話，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穆亦修嘗出晚膳與平日不同，林言也十分驚喜，“府中另請了廚子，廚藝這樣好。”

“這飯菜是誰做的？賞。”穆亦修故意道，情意滿滿地看着林言。

管家支支吾吾道，“是，是側妃做的。”

林言聞言，收了笑意，“不想姐姐的廚藝也十分好。”

“既然是你喜歡吃，時常讓她做給你吃便是。”穆亦修柔聲道。

穆亦修一直都知道沈奉月會廚，她經常沒事做時就在廚房裏做菜，常常見她将做壞的菜丢給老嬷嬷扔掉。他命人偷偷留下來，端到書房，就算再難吃，他也是吃完了的。仔細算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到沈奉月做好的飯菜。

穆亦城站在牆頭，看沈奉月抱着連月在院子裏看星星，目光閃爍。他總是希望沈奉月站在他背後，支持他看着他，卻從未站在沈奉月的背後保護她，一時間失了神，連穆亦修站到了他身側都沒發覺。

“你每日都來看她，為什麽不讓她知道？”穆亦修問。

“她現在還是你的側妃，我頻繁見她，只會給她帶來麻煩。若她想見我，會去茶館。”

穆亦修呵一聲，“我還不知道，她出府是為了去見你。”

“她給了做了晚膳？”穆亦城冷冷地看着穆亦修。

穆亦修念及此，勝利般故意道，“是啊，特地為我做的，真真是好吃極了。”

“是麽？比起你先前吃的，的确稱得上美味。”穆亦城嘲笑道。

“你.....”穆亦修不曾想過他洞悉府裏的事，洞悉至此，連他偷吃沈奉月做壞的菜都知道。還有，他怎麽知道今日的膳食美味？

穆亦城看透他的疑惑，“今日，她也給我做了一份，派人送到我府裏。”

此時的兩人，像幼時一樣互相堵對方的話，幼稚而不自知。兩人瞪着眼相互看着，穆亦修先笑了，笑裏帶着感嘆和滄桑，“想來她是真的愛你極深。”

穆亦城沉默，真的嗎？她真的還保持着曾經那份感情嗎？

其實穆亦城是騙穆亦修的，沈奉月從未給他送過飯，而穆亦城也只吃過一次她做的飯罷了，那頓飯，自她走後，他忍着吃了三天才吃完。粥熬得很清，饅頭也不大熟，菜裏沒有鹽，偏偏穆亦修吃得歡快，而沈奉月也不覺得難吃，在那種複雜的心境下還頗有胃口地喝了兩碗粥。

穆亦修當然知道沈奉月為何要學做飯，自去看正在被流放的穆亦城之後，沈奉月就開始琢磨廚藝，她是想為穆亦城做飯罷。原來她知道，自己的廚藝是拿不出手的，可當時喝那碗粥，自己竟覺得沒有比那更好吃的。今日吃了她做的飯菜，雖然好吃百倍，他卻甚是想念那時候那碗清粥。後來林言知道了，一語道破，你只是想念那時候的自己和沈奉月，愛她極深的你，頗有執念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