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翌日,雲妃果真見着了那名為可溫的女子。

“蓮妃誇你聰慧老實,不知是不是這樣。太子年幼,行事頑劣,你要好好助他該習性,修品德。”雲妃上上下下打量可溫,只見眼前人挽着最尋常的發髻,也不戴簪花,一張如玉的小臉因緊張而漲得通紅,青衣入地,透得幾分身形單薄。

可溫低着頭,“是。”

“身為東宮之人,雖不提倡奢華,你這一身,未免寒摻,跟着張領事去拿宮人的物件。打扮妥帖,再去東宮罷。”雲妃再看幾眼,便覺得她不似精明之人,也就不再多話。

可溫初入東宮,便覺得東宮十分蕭索冷清,偌大的宮殿,住的卻只有一位六七歲的孩童。

太子沉默寡言,只在皇上召見之時才出東宮,平日在書房讀書習字,全然不是雲妃說的性情頑劣,分明乖巧懂事,乃至于整個東宮都陷在沉悶之中。

“你就是母妃指定伺候本太子的人?”稚嫩的聲音透着冷漠,全然不該是孩子有的沉重心思。

可溫溫順地跪在地上,輕聲回答,“回太子,正是奴婢。”

穆亦初站在她面前,仔細瞧,“起來罷。”

小小的身子,已經有了令人不容置疑的威嚴,可溫心生憐愛,想說話,卻被穆亦初一個眼神瞪回去,“出去,在門外候着。”

到了深夜,穆亦初還秉燈夜讀,可溫站得腿酸,只得咬牙堅持。到了夜半時分,門終于打開一個小縫,穆亦初從中走出來,見到可溫,大為驚訝,“你怎麽還在這裏?”

“沒有太子吩咐,奴婢不敢行動。”可溫聞言,柔聲回道。

穆亦初心中複雜,語氣也不似白日冷淡,“看來母妃的确是看好了送來的。”

可溫不懂什麽意思,見太子身側無人,便請命,“還請太子允許奴婢為太子更衣,伺候太子歇息。”

穆亦初沒有說話,可溫跟在他身後進了寝宮。意外的,太子的寝宮分為兩室,一室奢華精致,一室雖比之簡陋卻也看得出來主人用了不少心思,風雅簡潔,頗有風趣。

見可溫望着那沒有關門的房間發呆,穆亦初淡然解釋,“那是先前奶娘的住處,你既然頂的是她的位子,便住在這裏罷。”

“是。”

來到東宮第三日,可溫見到了太子,住進了太子寝宮。前兩年,丈夫不幸摔下懸崖去世,只留下她孤兒寡母,又沒有多少積蓄,她便想着投奔親戚,不料自己的親戚與蓮妃沾親帶故,預計是蓮妃透露出雲妃要給太子找奶娘,那親戚便将自己介紹來。一切就像夢般,前些日還在憂愁生計,眨眼便躺在了東宮之中。

自然,一切來得這麽輕松,都是蓮妃的舉薦,太子的奶娘,可不是輕易就能做的。想到蓮妃,可溫又嘆息,蓮妃如此幫自己,也不知圖的是什麽。不過,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要抓住這個時機。

局勢很緊,皇上身子漸漸顯出許多不适,朝臣各自站一邊,暗地裏争鬥不休。穆亦修為了保自己不受牽扯,不再出府,穆亦城也稱病,連安榮也不相見。

“尚書如何說?”穆亦城皺眉。

“還能怎麽樣?只有孤注一擲。太子謹小慎微,連犯錯都不曾有過,雲妃那邊也沒有出口,這一次尚書能不能成大事,還要看母妃的計策能不能成。”

“只怕雲妃不好對付。”

穆亦修突然就笑了,“沈家的人。”

穆亦城知道他在說什麽,也露出一抹笑意,“還未恭賀四弟新得小兒。”

穆亦修一哂,“三哥提起新兒,莫非是羨慕了?三哥兩位側妃三四侍妾,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的?”

“四弟明知故問。”

靖王府中,沈奉月抱着穆連意在逗他,身側站着穆連月。

穆連月怨道,“母妃有了弟弟,就只抱弟弟不抱連月了,連月不喜歡弟弟。”

沈奉月愣住,不知怎地,她越發覺得連月有了蘇儀的幾分影子,自從蘇儀難産走後,她心中總是慌亂,生怕蘇儀的死與自己沾染上關系,思來想去,反而是蘇儀欠自己一條命,心卻依舊難安,夜夜噩夢。

“你和連意都是母妃的孩子,母妃同樣喜愛。連月比弟弟年長,應當照顧弟弟才是。”沈奉月柔聲安慰,“弟弟還不能言語行走,身為姐姐,哪有和弟弟吃醋的道理?”

見連月依舊悶氣,沈奉月将連意交與奶娘,拉過連月抱入懷中,“如此可好?”

連月看了眼弟弟,羞紅了臉,“母妃,連月長大了,母妃還是抱弟弟罷。”

林言聞言,稱贊道,“姐姐真是好福氣。”

不知何時,林言已經出現在身邊,沈奉月趕緊站起行禮,連月行跪拜禮。

“快起來罷,不必多禮。”林言扶起連月和沈奉月。

“母親,你也來看弟弟嗎?”連月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問林言。

林言臉上爬上紅暈,她不過也才十四光景,已有兩個孩子,“也是來看你。”

連月高興地抱住她,“母妃,母親說她也是來看我。”

“你母親也是極愛你的。”沈奉月慢言,說罷與林言相視一笑。又對奶娘道,“帶小姐公子去玩罷。”

連月聞言,興高采烈走在奶娘前面,她知道,奶娘總是有很多好玩的玩意。

“父親說要我對你防備些,可我防備什麽呢?你不曾害我,也沒有不該有的心思。”林言嘆息,“像姐姐這樣的人,很難得。我也做不出來那些争寵的事,王爺喜歡誰不喜歡誰他心中自有定數,就算我強求,也終是不成的。你說王爺對我的呵護是因為喜歡,可我卻覺得,不過是父親在後面為我撐着,如果沒有父親,王爺還會對我呵護備至嗎?”

沈奉月向來以為林言不是心思沉重的人,這一番話說下來,她竟覺得自己看走了眼,“王妃多慮了,王爺心中是有王妃的。”

“有沒有我很明白,姐姐不必說些好聽的話哄我。我與姐姐說這些,只是求姐姐看在我還算乖巧本分的份上,至少留些顏面給我,不至于讓父親在外丢了臉面。我也知道姐姐不屑争奪什麽,可未有姐姐承諾,我煎熬其中姐姐可知?”

看來林言真是壓抑久了,連乖巧本分這樣的話也直言不諱地說出來,她該是多害怕自己呢?蘇儀生前也求過自己,可自己是怎麽回應的呢,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沈奉月沉默地看着林言一雙秋水明眸,心中微微堵塞,“好,我應你。”

冬風一過,二人都打了個寒顫,便各自回院中了。連月正在哄搖籃中熟睡的連意,奶娘在一旁為二人做冬裝。沈奉月想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悲從中來,眼淚簌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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