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怎麽出來了?◎
“肖醫士,你怎麽在這裏?”容宛月驚訝。
“我在這裏配藥,你呢?”
“我是被調過來搗藥的。”容宛月擦擦臉。
肖玉書見她藥材洗的幹淨,裏面無一絲淤泥,一上午的時間藥材表面已經起皮泛黃,可見她翻曬得很勤快。
他向容宛月投去贊許,問道:“對了,與你同屋的公公現在如何?”
“不太好。”
“不是吃了藥?”
容宛月一拍腦袋,哎呀,她剛剛還在發愁自己姬星河的情況,現在碰到肖玉書,不正好天助我也。
她激動地站起來抓住肖玉書的手,她的手因為洗藥材涼涼的,倒把肖玉書吓一跳。
“肖醫士,你可得再救救他。”
“難道更嚴重了?”肖玉書問着話,眼睛不由地看向容宛月的手,這一下看到她的手細長白皙,比其他公公的手要好看,只不過上面有凍瘡,顏色似乎本來淡了,但是因為在冰水裏泡過,凍瘡印子又加深。
這個小公公倒是大膽,不僅一直在他面前自稱“我”,現在還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我按照你說的法子煎好藥給他喝,他喝第一頓還沒什麽,可是後面就肚子疼,這是怎麽回事?”
肚子疼?
說到病症,肖玉書若有所思。
容宛月補充道:“肖醫士,他之前可能真的虛不受補才會拉肚子,因為他吃得很差,連生鳥肉也吃過。”
也許不止鳥肉,那冷宮裏什麽也沒有,說不定老鼠、蟲子他都吃過。
“如此說來,倒很有可能是胃脘痛,外感寒邪,飲食不節,均會內生心痛。”肖玉書道。
胃痛?
也許他真相了。
饑寒交迫,長食生冷,一個大人都受不住,何況他一個七歲的小孩子。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如果我能見見他本人,為他把脈更好。”
把脈是不可能的,容宛月道:“謝謝肖醫士,他現在真的不方便,不過可以麻煩肖醫士為他開個藥方,抓點藥嗎?我有銀子的。”
肖玉書猶豫一下道:“可以倒是可以,只不過上次的藥倒是不能用了,只能用更加溫和的藥材,但是這樣的藥貴。”
“沒事,你開方子抓藥,銀子的事我會想辦法。”她斬釘截鐵。
肖玉書倒是好奇:“你跟那位公公的關系很好?”
“嗯,很好,他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沒了他我就不能回家,就問你重不重要吧?
肖玉書恍然:“原來如此,我去抓藥。”
他離開很快抓藥回來,容宛月借用這裏的藥爐去煎藥,煎好之後立刻提了去給懷想,讓他去送到冷宮裏。
懷想很是驚訝,問她這藥是給誰的。
容宛月支支吾吾,懷想不知道想到什麽地方,臉上露出驚訝:“羅宣,你該不會看上那個蘇姑姑?”
容宛月也是一愣,接着她立刻應道:“對,你別跟其他人說。”
懷想一看是真的,更加納悶:“那個老宮女冷冰冰的,你看上她哪?”
容宛月用感情的事一兩句說不清楚打發了他,他可能是想起自己的心思,沒有再取笑容宛月,反倒很快去了。
容宛月松口氣,她回去找到肖玉書給他銀子,肖玉書不要。
容宛月堅持要給他,他沒想到這個小公公還挺有原則。
他道:“我們本來每月都可以發下來一些藥材,留着也是留着,用來救人挺好。”
是嗎?容宛月懷疑。
肖玉書道:“如果你過意不去的話,就幫我來搗藥吧。這個藥需要體輕的人來搗,我自己不行,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合适的人,你願意試試嗎?”
“當然。”容宛月坐在搗藥杵旁,腳踩着木輪按照肖玉書的指導開始搗藥。
肖玉書不要銀子,她只能出力氣。
不得不說生藥庫的活實在是多,還好有肖玉書罩着她,不然她怕是要被當成一頭驢來使喚。
她在這裏煎藥,每次都是拜托懷想去送。
因為太忙,也不想肖玉書因為幫自己再被人诟病,她這幾天整個人都泡在了生藥庫,沒有機會去看姬星河。
好在,太醫們結束出診,陸陸續續地回來,她也終于可以喘口氣。
她回去尚膳監,特意将那新襖子拿上,她有問過懷想,今日他去時,見過小皇子,也就是說姬星河差不多好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她帶着夾襖,食盒裏還放着她省下來的鹽煮花生。
這兩天她都是跟着肖玉書一起用膳,他們醫士的膳食可比他們小太監好多了,這個煮花生鹹香味美,她當時多吃兩顆,肖玉書便都給她了。
她已經問過,這花生姬星河可以吃,一次吃幾顆沒問題。
走在路上,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等下姬星河看到花生,該是如何歡喜。
他定然會睜大眼睛,拿起花生放在手上,好奇地盯着它瞧,在确認這花生是可以吃的時候,再小心地剝皮,如果不說,他很有可能把皮也吃進嘴裏,牙齒咬下去,兩腮微動,然後眼睛發出不可思議的光來。
他會用好聽的聲音驚喜地告訴自己:“好吃。”
已經有點迫不及待看到他。
容宛月加快腳步,懷想告訴她,前日刮風,常走的路上亭子塌了一角,讓她從另外一條路走。
這路更遠,更偏僻,半柱香的功夫一個人都未看到。
她緊緊身上的比甲,繼續走。
遠遠地,她看到一只兔子,兔子雪白雪白,幾乎要與小路上的雪融合在一起。
它身上還穿着一件桃紅色的小馬甲,兩邊也是白色的毛領,看起來暖和極了。
它的耳朵動動,往前跑兩步,脖子上挂着一個小鈴铛。
這冷宮處怎麽會有一只兔子,像是哪位娘娘養的,不小心跑到這裏來。
她緊走兩步,那兔子也不怎麽怕人,她都到跟前,兔子也不跑,反倒湊過來聞聞她的手。
她沒忍住,摸摸兔子的頭。
柔軟又順滑,絕對是一只嬌生慣養的兔子。
她剛想抱起來,那兔子卻往前跑,它也跑不快,跑幾步就停在原地,好像在等容宛月跟上去。
好機靈的一只兔子,容宛月跟着它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兔子不動,她到跟前抱起兔子,突然聽到前面傳來噪雜聲。
她仔細一聽,有小孩子的謾罵和拳打腳踢的聲音,似乎在打架。
這地方清冷,誰會到這來?
容宛月抱住兔子小心地躲在樹後,前面大概有八個人,三個太監,兩個宮女,他們背對着自己,站在最前面的是三個七八歲的孩子。
兩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衣着華麗,錦衣貢緞,頭上還有小金冠,一看就是身份尊貴。
“你是啞巴嗎?打你也不吭聲,賊子,你偷我母後的兔子,還不承認,看我不打死你。”
一個男孩惡狠狠地說,他臉頰過分圓潤,眼睛被肉擠成了一條縫,手臂比自己的大腿還粗,脖子上的金鎖在陽光下十分晃眼。
容宛月認出來,這是二皇子姬星雲,他的生母是皇後,他一向在宮裏橫行霸道,無所顧忌。
之前羅宣伺候他,羅宣單薄,這二皇子卻吃得“胖若兩人”,他還最愛玩騎馬的游戲,讓人背着他與大皇子一起在宮裏追逐。
那日羅宣剛被他趕到湖中撈魚,身體受寒,第二日又被迫背着他在宮裏跑了一個時辰,二皇子下來的時候,他實在撐不住倒在地上,二皇子不滿,當即讓人打他板子,皇後知道後沒說什麽,只将羅宣趕來尚膳監。
羅宣因為得罪了二皇子,沒少被人欺負。
奇怪,他應該在鹹寧宮或者洗墨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看他的手好惡心。”
“他還盯着你看,二哥,他好像不怕你。”
旁邊的兩個小孩一個是方貴人生下的大皇子姬星岚,一個是愉妃的女兒,大公主姬靈雁,他們三個小孩常在一起,此時也是一塊欺負人。
只不過,她看不到地上的人到底是誰。
“哼,不怕我,四靈給我打,讓他出聲,我要看看他是不是啞巴。”姬星雲道。
叫四靈的太監立刻應聲,只見他當即從身後折了一根細竹條,對準地上的人狠狠一抽。
容宛月看得身上一顫,他動作狠厲,這竹條雖然沒有打在她身上,可也讓她牙酸。
底下的人沒有說話,她也不由納罕,究竟是什麽人,被這麽抽打也不呼痛。
她悄悄往前面走了兩步,正在這時,四靈又是猛地一踹,那人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這聲音熟悉,容宛月伸長脖子一瞧,透過幾人交錯的縫隙,她瞧見地上的人居然是姬星河。
姬星河不應該是在如霜居嗎?
他怎麽出來了?
她緊皺眉頭,姬星河的情況很糟糕。
他倒在泥濘的雪地裏,身子不受控制的發抖。
半邊臉泡在泥水裏,那雙平時漂亮的眼睛此時幾乎睜不開,睫毛受驚般微微顫動。
嘴角流着血,臉色煞白,跟兩人第一次見面一樣。
他肯定又冷又痛,站不起來了。
“疼不疼,疼就叫出來,大皇子想聽狗叫呢。”四靈獰笑道。
可不管他怎麽打,姬星河愣是咬緊牙關,連痛呼也不願發出。
“果然跟我母後說的一樣,他們母子都是賤骨頭,下作人,”二皇子氣憤道,“母後最讨厭她母妃的臉,四靈,你給本皇子劃爛他的臉。”
聽到這話,一動不動的姬星河突然努力睜開眼,盯住二皇子,眼神異常兇狠,二皇子愣住,反應過來更氣了。
“四靈,給我挖掉他的眼睛!”
作者有話說:
姬星河:你可以打我,但你不能打我的臉,羅宣我長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