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電影裏的九年後, 男女主奇跡般地再次相遇,重燃愛火。最後終成眷屬,過上了有着瑣碎争吵的婚後生活, 卻依然是彼此能夠談天說地的靈魂伴侶。

可惜人生終不似電影般美好,不知湯秉文是否只是随口一問,然而莊斐思考得很認真。

九年後她已逾而立之年,是依然依靠着父母生活, 還是把那家店越開越好,抑或在投資上頗有建樹。

她應該已經結婚了,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會是誰,或許也有了自己的小孩,她一直很想要個貼心的“小棉襖”, 不知道有沒有實現。

“你說呢?”想了那麽多,莊斐卻一句也沒有回答, 只是反問向湯秉文。

“九年後……”湯秉文盯着一處望到狀似出了神。

一道道呈上的菜肴打斷了二人的遐想, 長久的等待讓雙方都有些餓了, 迫不及待地開始動筷子。

胃裏墊了些東西,思緒好似也随之變得活絡, 莊斐突發奇想道:“要不我們把它寫下來,九年後再看吧?”

倒很像是小孩子之間的約定,湯秉文卻沒有半點猶豫,欣然答應:“好啊。”

沒有紙, 就拿餐廳裏的紙巾代替,沒有筆——莊斐剛拔開眼線筆的蓋子,湯秉文從包裏取出一支圓珠筆遞給她:“那個太浪費了。”

莊斐将面前的盤子推開, 把紙巾平鋪在桌面上,還特地豎起左手遮擋, 擡眼觀察時,卻發現湯秉文已經将眼閉上:“我不看,你放心。”

湯秉文不像是那種會耍詐的人,莊斐放心地放下手,認認真真地在紙巾上書寫着。

她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四分之一格,把對未來一切有可能的設想盡數寫下。而後她又将紙巾展開,反疊了一遍,直到面上看不出任何內容後,才放心地用筆尾戳了戳湯秉文:“給,你來寫吧。”

筆被接過去後,莊斐自覺地閉上眼,心裏卻随着眼前的黑暗逐漸變得忐忑。

偏偏這種忐忑持續了不到半分鐘,湯秉文便開口道:“好了。”

這麽短的時間,能寫下幾個字,莊斐不由得有些失望,毫不掩飾地開口道:“你好敷衍……”

湯秉文卻沒像從前那般哄着她,而是鄭重其事地搖搖頭:“不,我很認真。”

莊斐不願同他争執,開始思考起另一件事:“那,我們怎麽處理它們?”

“我們可以互相交換,定好九年後的同一天打開。”湯秉文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好像只能靠自覺了。”

“自覺啊……”莊斐心虛地重複着。

湯秉文笑得很無奈:“不行,這件事你一定要自覺。”

“好吧。”莊斐将自己的遞給他,又接過他的,細心地放進包內,“話說……如果我不小心弄丢了怎麽辦。我感覺,我好像很容易丢三落四。”

“如果丢了,那就丢了吧,不重要了。”

“為什麽?”莊斐一怔,“你不是說這是你很認真寫下的嗎?”

“如果它實現了,丢了也無所謂。如果它沒實現,倒還不如丢了的好。”

莊斐一時明白不了這句話,她只是垂眼看向包裏露出的紙巾一角,想着這回,無論如何也得細心一點。

一餐飯吃畢,二人來到收銀臺結賬,店員看了眼二人,笑眯眯道:“恭喜你們,試營業酬賓活動,情侶打七折哦。”

湯秉文笑得很尴尬:“我們不……”

未待他說完,莊斐一把挽過他的胳膊:“這麽好呀,謝謝。”

直到順利付完款走出餐廳,莊斐才放下手,故作若無其事地走着。

湯秉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還是沒忍住開了口:“為什麽要撒謊?”

“能享受的優惠幹嘛不享受?”莊斐一挑眉,“可以打七折欸!”

湯秉文不由得笑了:“謝謝你幫我省錢。”

兩人于停車場分道揚镳,湯秉文步行回到公司,莊斐坐在車內,卻遲遲沒有啓動。

紙巾潔白的一角,在黑色內飾的包裏很是顯眼,她長久地望着,最終只是舉起那支玫瑰,摩挲着它絲絨般柔軟的花瓣。

別的她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認的是,九年後這只花一定腐爛成泥,說不定還會孕育出另一叢玫瑰。

湯秉文的電話打來時,莊斐正窩在沙發上重溫中午提到的那部電影。

當初她只覺得這部電影好無聊好唠叨,沒有盛大的場景,沒有揪心的波折,只是天南海北聊啊聊,生生聊了一個多小時。就算有湯秉文的陪伴,她也幾度看到昏昏欲睡,不得不說,這是部優秀的助眠片。

而此刻,不知是自己的耐心增長了,還是心境改變了,她忽然愛上了男女主絮絮叨叨的對話。

電影逐漸放到了結尾部分,他們約定着半年後的再見,電影裏的角色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而電影外的人可以被劇透他們的未來。

想到半年被拉長成了九年,莊斐長久地嘆了一口氣,聽見電話鈴聲的響起。

“喂,有什麽事嗎?”莊斐看着屏幕上滾動的演職人員表,接通了電話。

“我剛剛回家,舍友說你今天來找了我,讓我到家後第一時間聯系你。”

莊斐啞然失笑:“那他沒告訴你,我是早上去找你的嗎?”

那頭沒有回答,沉默片刻後換了一個話題:“中午的菜好吃嗎?”

都快到晚飯時間了,這個問題似乎延遲有點嚴重。莊斐回憶了一下:“還行吧,但是餐廳風格真的太尴尬了。”

“嗯,我也覺得。”

滾完最後一行字幕後,畫面徹底變成了黑色,耳邊只有投影儀發出的細微聲響,和對方平穩的呼吸聲。

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更久,那邊才傳來聲音:“那我挂了。”

“你打給我,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嗯。”

莊斐的心情很平靜,她用一只胳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聲音有些懶洋洋的:“好,再見。”

唯一一個通話的理由,就這麽被湯秉文給浪費了。莊斐倒不覺得遺憾,她只是在想,中午暢想九年後的人生時,她好像沒敢将湯秉文放進去。

不是不願,而是真真切切的不敢,覺得是一個奢求。

年末的洋節向來很多,萬聖節時莊斐還在因為和湯秉文分手心情沉郁,推了朋友們的變裝舞會邀約,而平安夜的派對,她必定不會再錯過。

羅芮千叮咛萬囑咐讓她打扮得漂亮些,被莊斐回了一句難道自己哪天不漂亮嗎,不過最終她還是花了點心思,特地買了條紅色絨面長裙,有種華貴的美。

派對地點定在郊區的一幢別墅內,待她驅車趕到時,院內已經停了不少的車,卻沒見到一個人影。

等她下了車,才知道室外為什麽沒人。冬夜的晚風吹在身上宛若刀割,莊斐将披肩裹緊了些,一路小跑着向前。

她輕叩了兩下緊閉的大門,終于見到了羅芮的身影,羅芮忙不疊地将她迎進屋,面上看着頗為興奮。

不必說,這場派對便是羅芮組織的,她一向熱衷于各個聚會活動,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狂歡。

入戶的大廳尚未開燈,只有那棵直抵二樓的巨大聖誕樹上,一圈圈的燈串閃着溫暖的光。隐約能照映出四周的布置,紅紅綠綠頗有聖誕節的氛圍。

“這棵樹,我們布置了一下午呢,好看嗎?”羅芮滿臉亟待誇獎的表情。

“為什麽不喊我來幫忙?”莊斐仰着頭一層層望去,直看到頂上閃爍的星形燈,想着這确實是個巨大的工程。

“那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羅芮笑着推搡了她一下。

“幹嘛要特地給我驚喜。”莊斐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還是頗為感動,忍不住取出手機想要拍照留戀。

結果羅芮卻攔住了她:“別急嘛,回頭我請專業攝影師來給你拍照。”

“好吧。”主人的要求是第一位,莊斐只得乖乖聽令。

在羅芮的攙扶下,莊斐摸黑一路向內走去,經過那顆巨大的聖誕樹時,她忍不住駐足想要仔細欣賞,卻被羅芮從背後一把捂住了雙眼。

“幹嘛呀。”莊斐伸手試圖去扒,卻扒不開她扣得死死的手。好好的一個溫馨的聖誕派對,怎麽被她設計得好似萬聖派對一般,怪神秘的。

“這是每個客人過來都有的小考驗,你跟着我走就行了,我又不會害你。”羅芮說得信誓旦旦。

莊斐只得懷着滿肚子的好奇,在她的帶領下前進。

不知走到了哪裏,壓在眼上的手忽然一松,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睜眼時刺激的光亮讓她不由得又閉上眼,反反複複總算适應了燈光時,她才發現眼前是一道盤旋的樓梯。

樓梯兩側的扶手上,綁滿了一道道的燈串,閃着同聖誕樹上一般溫和的暖光。而不一樣的是,每一層臺階上,都灑滿了玫瑰花瓣。

和聖誕有關的植物,她只知道槲寄生和一品紅,玫瑰的出現顯然有些突兀。莊斐回頭想發問幾句,卻發現羅芮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身後是仿佛見不到盡頭的黑暗,前方是熒光閃爍下,鋪滿玫瑰花的一節節臺階。

莊斐猶豫了一下,還是邁上了樓梯。

別墅內很靜,靜到她的每一個腳步聲都帶着回音。高跟鞋踩在花瓣上有些打滑,她只得提着裙邊,低頭一步步走得分外小心。

終于走上了平地,玫瑰卻還不斷向前伸展,指引着她接下來的方向。

在昏黃的燈光下,玫瑰呈現着一種詭異的血色,莊斐有些卻步,卻發現回頭路更難走。

她不得不依着引導繼續向前、再向前——

在花瓣的盡頭,她看到了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高景行。

燈光襯得他微笑的臉分外溫暖,他将那一大束花遞上前,莊斐的大腦尚且未回過神來,鬼使神差地收下了那捧花。

高景行攬過她的肩,将她稍稍轉了個方向,向護欄外望去:“看。”

那顆直頂天花板的聖誕樹,此刻放大在她的眼前。上面挂着幾行燈牌,寫着——

“MERRY CHRISTMAS

AND

MARRY ME?”

頂上閃爍的星形燈,忽然被吊起,搖晃着一路送到她面前。莊斐近乎驚恐地連連後退,看着高景行打開星形燈,露出裏面小巧的戒指盒。

戒指盒內,鑽石閃着耀眼的光芒。高景行單膝跪在她面前,手裏舉着那枚戒指:“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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