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秋的清晨帶着絲絲涼意,門外的張管家敲門時,熟睡的付瑾歡被吓得一個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定眼一瞧自己一身素衣白裙,纖細的雙手随即用力拍了拍臉,付瑾歡一驚,昨晚便是這副模樣入睡的?

房內不見徐淩霄的身影,但聞門外聲響不停,付瑾歡蹙眉,瞬間又變成了兔子。

不多時,便見張管家端着木盆推門而入,輕手輕腳地走過屏風,瞧見床上兔形的付瑾歡,頓時兩眼一瞪快步上前。

小聲叫罵道:“你這畜生,怎得窩在王爺的床上!”

說話間揪起兔子的耳朵扔進了兔籠子。

付瑾歡被他一個大力甩了進去,走時還見他給籠子上了鎖!

兔子前蹄扒着兔籠,眸光憋屈地盯着進入內閣的張管家。

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氣,今日倒是趕了個巧,若真被張申發現了,估計徐淩霄也會知道。

待張管家從內閣出來,手中抱着徐淩霄換下的衣衫,走過付瑾歡身邊時,兔鼻子靈敏地嗅到空氣中飄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香樟味,就是那褪下的衣衫夾帶着的。

付瑾歡定定地看着管家抱着一堆衣服出了門,眸光意味不明。

一身朝服的徐淩霄理着袖口從內閣走出,眉宇間隐隐透着疲憊之色,英俊堅毅的容顏在柔和的晨光下竟生出一股斯文儒雅之氣。

見來人走近,兔子眼珠一轉,放下了前蹄,只等着男子給她開鎖。

想着張管家剛才進來并無異色,看來是嫌她亂蹿給鎖了,現在這般模樣應該一早便變回去了,徐淩霄如是想着。

看着籠子裏的兔子兩眼亮晶晶地抓着籠子望着他,男子唇角微勾,看這可憐巴巴的模樣竟想摸摸她的腦袋。

給她打開了兔籠,沉沉的男音帶着些沙啞道:“以後你便睡在那張床上,不必理會張管家。”

聞言,付瑾歡跳出了籠子,定眼看他,說道:“你昨晚可是看到了什麽?”

徐淩霄挑眉,點頭。

心中咯噔一下。

見付瑾歡一臉正經地望着他,某人懶懶道:“昨夜我只看到一只海鼈,四肢大張,鼾聲連天。”

呆愣片刻,付瑾歡崩着的臉吧嗒一下就沉了下來,眼睛瞪得渾圓,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這人不僅瞧見了她人形的模樣,還如此淡定嘲笑她睡相難看似海鼈。

未等付瑾歡開口,徐淩霄起身又補了一刀,緩緩道:“啧啧,口水泛濫。”

“不像個姑娘家。”

忍了許久的付瑾歡終于憤恨出聲:“你才是海鼈!”

卻見某人笑得開懷,穩步邁出房門,只留給她一個俊挺的背影。

付瑾歡氣得撓爪,半晌恨恨補了句,你才口水泛濫!

徐淩霄此番去上朝要到正午才回來,付瑾歡思索片刻,跑去了內閣。

內閣與前卧房相連,進去便見筆墨紙硯規整地擺放在案上,黃皮卷裝成的文書擺拼成兩摞,高大的書櫥立于牆邊,付瑾歡随意翻了翻,兵書詩文倒是什麽書都有。

不遠處正是前幾日侍從擡進來的古床,昨日徐淩霄就是睡在這的。

付瑾歡仔細察看了徐淩霄居住的地方,輕手輕腳地搜尋一番後竟一無所獲,秀眉一蹙,難道是她猜錯了?

翻了好一陣,并未尋到什麽有意義的物什。

餘光所及之處,突然瞟到一處暗角。付瑾歡這才瞧見架上不起眼的角落夾着一副卷起的宣紙。

心底疑惑,于是玉指伸進去将其抽了出來。

打開一看,入眼的卻是一幅畫。

待看清畫上的內容,纖細的身形一頓。

付瑾歡定定瞧着,眸光微轉間,清雅婉麗的面容閃現一絲驚訝。

末了合上手中的畫卷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處。

看來若要知道事情始末,她得跟着徐淩霄出去走一遭才能查出些什麽。

在廣平王府呆久了,付瑾歡曉得徐淩霄每月初一和十五便回來的遲一些,有時到了深夜才會回府。

而今日剛巧趕上了十五,待徐淩霄午時回來她定要跟緊了他,沉思片刻,付瑾歡斂了神色,從容淡定地嚼着花生。

……

正午時分,徐淩霄換下一身官服,用完午膳果不其然一身便裝出了門。

他前腳剛一擡,付瑾歡便悄咪咪地跟在了後頭。

化作兔形的付瑾歡,步态輕盈,一路尾随徐淩霄出了錦陽城。

幾番走走停停才跟着他走到一片樟樹林裏,熟悉的香樟味充溢在四周,看着前方不斷行進的身影付瑾歡緊跟其後眸光愈深。

走出樟樹林,眼前便出現一座小院,不大不小在這綠意疊染的林中很是隐蔽。

付瑾歡躲在草叢裏,暗暗隐沒了身形。

院裏一婦人見着徐淩霄歡喜地迎了上去二人說着話,待徐淩霄進屋,那婦人便退了出來。

打量了一番院子的格局,付瑾歡繞到牆角,沿着籬笆小心翼翼的蹿到角落,來到這屋子的臺階前身形藏在門框暗處,終于聽清了房內兩人的聲音。

屋內濃郁的藥草味彌漫在空氣中,混合着清涼辛辣的香樟味。

是這個地方沒錯!心知這味道會使人出現幻覺,付瑾歡下意識捂住了鼻子。

徐淩霄将桌上放置的藥材細細清點一番,對床上靜坐的黎修緩緩道:“這是慧心師太給的藥,暫時能為你續命……”,

黎修無言,徐淩霄拿過瓷碗喂她湯藥。

那婦人低垂着腦袋,幹枯蒼白的頭發遮住了她的容貌。

角落的付瑾歡暗暗伏在門框,不多時聽聞屋裏傳來一陣疑似老婦的聲音,話音流轉間,渾圓的雙眸忽的睜大。

聞言,付瑾歡氣息微凝。

從二人交談的話語中,她知曉那食人心的怪物正是床上坐着的老婦。

城中孩童被挖心的事情果真與徐淩霄有關,雖不是他親手所為,可人們嘴裏傳言的妖怪竟是他的母親。

付瑾歡輕輕探出身子,卻見那老婦頂着一頭淩亂枯幹的黑發隐隐露出半張陰森可怖的臉。

嗅到空氣中一絲微弱純淨的靈氣,正欲喝藥的黎修身子猛地一頓。

待付瑾歡定眼細看時,那老婦灰白無光的雙眸此時竟定定對着她的方向!

一記眸光掃過來,頓時心頭猛地狂跳,兔子一驚暗道不妙,飛快跳下臺階,朝院外奮力奔去。

感受到那抹靈氣突然減弱,黎修兩彎細眉緊鎖,暗道:“屋外有東西!”

話音剛落,便見她瘦削佝偻的身體中瞬間伸出無數條細長灰暗的枯藤,殘破的半截身體騰空而起,赫然露出枯枝殘葉包圍成的身體!

見狀,徐淩霄身軀一震,還未起身,眼前的黎修面容已成枯木,一臉猙獰,幹瘦嶙峋的雙手現出鋒銳似利刃的尖爪,灰白無光的雙眸深陷在其中泛着詭異的光芒,繼而騰起萬條枯枝樹藤,轉瞬間消失在眼前。

奔跑在瘴氣彌漫的樟樹林裏,付瑾歡大口喘着粗氣卻迷失在魔障似的黑霧中,眼前一片墨色,根本無法分辨回去的路徑,心下一陣慌亂,只覺身後似有萬千魅影席卷而來,緊接着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匍匐而來。

付瑾歡屏氣凝眸,只覺眼前沉寂的樟樹林突然變得詭異莫測,樟木像成了精一般,高大的樹影搖晃着軀幹,顫動着枝葉。

惑人心智的香樟味愈發濃烈,付瑾歡心頭一緊,奔跑時身後的枯樹根卷地而起,形成幾丈高的樹浪漫天襲來。

枯枝殘葉卷起的旋風中,現出黎俢猙獰可怖的面容,見到下方奔跑的身影,眸中閃過狠戾,瞬間身上的枯藤看準了兔子的方向,像離玄的箭飛射出去!

駭人的瘴氣慢慢竄入付瑾歡的七竅,飛奔着的腿腳不聽使喚猛地一軟,躲閃間忽然被襲來的枯藤緊緊纏住了身體,情急之下付瑾歡現出了人形,忙伸手去扯纏繞在身上的藤蔓,只覺纏在身上的力道不斷收縮加重。

枯藤徑直蔓延向上,立刻纏住了女子纖細的玉頸,收力間,忽覺脖間一緊,呼吸困難。

狂舞的藤蔓中,黎俢用力纏住付瑾歡的脖子,将人升至半空當看清面前女子的容顏時,詭異的笑容慢慢綻放在唇角。

脖間的藤蔓再一次用力收緊,窒息般的痛苦,付瑾歡只覺頭腦欲被撕裂,垂死掙紮時精力慢慢耗散。

意識渙散之際,一道強光驀然出現在翻騰起的樹浪中央,光芒觸及之處,藤蔓似被火燒一般,瞬息之間化為灰燼,其餘枯枝殘葉嗖的一聲快速收回。

感覺到來人的氣息,黎修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枯朽的頭顱驚恐地轉動判斷那人所在的位置。

男子一身茶白色錦袍,周身殘葉盡殆後便見他橫抱着懷中的女子從薄霧中走出,手持寒光閃閃的玄鐵劍,狹長的眼眸中布滿寒冰。

黎修見狀,抽身欲逃,但身後那人卻毫不猶豫地斬斷她的樹根!

像是被生生砍斷了經脈,黎修發出凄厲的慘叫後應聲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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