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付瑾歡跟着嫦娥一路來到了虛妄池。
此處位于仙界邊緣,面前空曠的星河一眼望不到邊際,然撲面而來的戾氣卻讓來人皺緊了眉頭。
沉眸默默跟在“嫦娥”身後,步入這戾氣蔓延的地方,身前的人終于停住了腳步。
定定站于她身後,付瑾歡開口道:“怎的不走了?”
說話間目光停在女子的身上。
嫦娥轉身,眸中閃着晦暗不明的光,語氣不似平常,“你可知這是何處?”
女子擡眸,輕揚起下颚,看着付瑾歡。
付瑾歡不答,沉沉地望向眼前的人,随即清冷的眉眼間竟帶上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沉默間指尖暗暗凝力。
“你笑什麽?”女子忽的擰眉,眸中寒光閃過。
“西海桑榆,你當真以為我識不出你?”
說話間,手中的玄光劍現出了原形,付瑾歡緊握劍柄,直逼面前的女子。
“嫦娥在哪!”付瑾歡手速飛快,持劍徑直抵上面前女子白嫩的喉口,卻遲遲未出手。
只見眼前藍光乍現,似水流動,‘嫦娥’頃刻間變了一副容貌。
桑榆一襲墨色長裙,妖豔至極的臉上猙獰可怖的傷疤隐隐泛着紅色。
“百年未見,你倒比從前能耐不少。”面前女子說着,一絲詭異的笑綻放在唇角。
聞言付瑾歡眸光一寒,臉色愈發陰沉。
“嫦娥在哪?”。
“我現在用的便是她的身子,你若要取我性命大可朝我的心窩刺。”桑榆輕笑,絲毫沒有畏懼抵在喉間的利刃,唇角微彎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刺。
見身前女子仍未有所動作,桑榆含着笑意味不明道:“你前世可是來過這的。”
“怎的能忘呢?”
眉眼愈發凜冽,付瑾歡盯着那處漸漸沾了血的劍刃,極力忍下想要一劍刺穿她喉嚨的沖動。
墨衣女子突然轉身,輕笑道:“當初你在天界,栖遲為了讓你死可是費盡了不少法子。”
像是回憶起了一樁趣事,付瑾歡看見眼前的桑榆嗤笑出聲,綻放在臉上的笑顏伴着那道疤痕很是刺眼。
聞言,白衣女子身形一滞,眸光微轉,不知何時暗暗攥緊了拳頭。
桑榆嘴裏說的,便是她前世的記憶,明明都已忘卻,可在聽聞這話時,心頭卻沒來由的湧過一陣酸澀,說不清的情緒慢慢發酵。
栖遲為了讓她死,費盡了不少法子。
這便是他不願恢複她的記憶的原因嗎?
那人曾對她說,過往的一切忘了便忘了,更無需再記起。
往後的歲月有他便足夠。
栖遲經常說些胡話,她從來只當耳旁風過了就過了,可若眼前的桑榆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如今出現在她身邊又是為哪般?
付瑾歡不敢細想,腳底驟生的寒氣已然席卷她的心頭。
桑榆早已看到身前女子眸中閃現的怒意,長劍抵在她脖間卻遲遲無任何動作,于是猛地抽身後退,奮力向虛妄池的方向飛去。
藍色身影突的彈開了劍刃,徑直向前沖。許是應着主人的怒氣玄光劍忽然間劇烈顫動,周身散發着懾人的寒光。
付瑾歡持劍飛躍上前,緊跟在桑榆身後,而此人反應很是敏捷,閃身後退了數米。
二人一進一退,待落在虛妄池邊桑榆終于定住了腳步,妖豔至極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意。
“毀我容貌之仇,今日定要同你算賬!”
說話間桑榆因情緒激動而面部抽搐,顫着手撫上那道疤痕,凸起的位置似蠕蟲一般匍匐在她臉上。
像是怒極,桑榆咬牙切齒,面上一陣青色。
“你不是恨我殺了徐淩霄嗎?如今有這能耐大可将我殺了。”
此刻的桑榆像是有意激怒她,不知此人意欲為何,付瑾歡二話不說一劍刺入墨衣女子的胸膛。
桑榆生生挨下這一劍,頓時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濃郁的血腥氣随即四散開來,身前的女子忽然笑了,猙獰可怖的疤痕因為這一刻的劇痛而牽動着面部一陣抽搐。
緊握劍柄的手再次用力,狠狠地将利劍穿透桑榆的胸膛。
鮮豔刺眼的血液順着劍身流淌下來,墨衣女子慘白一張臉已然沒了血色,顫着聲露出得逞的笑。
沉沉道:“付瑾歡……今日我便與你同歸于盡!”
付瑾歡冷眼掃過,幹淨利落的抽回了劍,伴着此人尖銳的慘叫,鮮血随之噴湧而出。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倒地的女子一只手抓着她的裙角,骨節因用力而泛白包含了極大的恨意。
心知這一劍定會要了桑榆的命,可付瑾歡卻不知這一劍下去嫦娥會如何。
腳下的桑榆已經斷了氣,而伴随着她的死亡,周圍的雲霧忽然暗沉,閃耀的星河埋沒在一片片陰雲中,像是暴風雨來臨之際,虛妄池的黑浪不斷翻湧向前,卷起幾丈高的浪牆,而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虛妄池中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似是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察覺出周圍的異動,付瑾歡凝眸,背向緩緩後退。
霎時間,虛妄池的黑洞裏飛騰出一只巨型怪物!
黑浪翻騰中,便見一渾身漆黑如夜的九頭巨獸,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頂着一身污濁一躍上了岸,赫然入眼的便是一條血紅血紅的舌頭,正舔着尖刀般的牙齒,呲着嘴那鋼針似的黑色胡須也在顫動。
那九頭妖獸全身抖了兩抖,邁開大步離白衣女子愈近。
忍下心頭的狂跳,付瑾歡暗暗後退,緊握劍柄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面前的妖獸像極了巨型的怪物,此時正睜着一對火炭似的眼睛盯着她。
鼻尖喘出的氣大得像陣風,這猛獸一擡爪便足以摁死她!
周圍的血腥氣不見退散,九頭妖獸尋着這股味愈發暴怒,狂怒而出的吼聲驚如天雷,眨眼間利爪直直撲向面前的白衣女子!
付瑾歡見狀反應飛快,側身一閃堪堪躲過一擊。
尖爪撲了個空,九頭妖獸頓時暴跳如雷,鼻中沉沉噴出一團悶氣,灼熱而滾燙像是欲燃的焰氣。
那妖獸面露兇狠,張牙舞爪再次撲了上來,來勢極猛付瑾歡躲閃不及,無奈退于其尾後,不料這妖獸極為狡詐身形巨大卻十分敏捷,布滿尖銳利片的長尾飛速掃向身後的女子!
猛力一擊,手中的玄光劍頓時飛離了掌心,尖銳的長尾直直掃中女子纖細的腰際,強烈的巨疼席卷整個上半身。
喉間湧上一股腥甜,白衣女子纖瘦的身軀像被一箭射落的白鴿狠狠跌落在地!
倒下的付瑾歡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掙紮幾番依舊站不起身,這九頭妖獸神力不可小觑,堪堪受了這一擊雖不致命,卻足以讓付瑾歡沒有氣力再站起來。
眼看妖獸愈來愈近,付瑾歡死心,只覺自己這下連帶着這抹魂魄也要灰飛煙滅了,形如蝼蟻,這九頭妖獸只要動動腳指頭便足以踩死她。
巨大的黑影沉沉罩了下來,鋒利的尖爪直直朝她揮來,付瑾歡幹脆兩眼一橫,死就死吧!
意料中的一擊并未出現,待付瑾歡睜開眼時便見身前一人,為她擋下了襲來的利爪。
而巨獸此時卻像被定住了身軀,細看那人掌間有一銀色匕首,匕身大半截早已遁入巨獸厚實的蹄子。
付瑾歡看着來人,足足愣了半晌。
此人一襲耀眼的紅衣,黑發傾瀉而下不紮不束,微微飄拂,在這混沌不堪的污濁之氣下,襯着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妖魔降世。
只這背影,付瑾歡便覺無比熟悉。
身前男子凝力一掌,轟然間一身巨響,九頭妖獸碩大的身軀重重仰翻在地,長嘯一聲沖破天際,在騰起的塵埃中四腳朝天很是狼狽。
付瑾歡試圖掙紮着爬起來,可腰際傳來的劇痛絲毫沒有減弱,定定的看着紅衣男子朝她走來,終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五官似精雕細刻過得一般,棱角線條分明,一對桃花眼很是熟悉。
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一人的身影,與之很是相似,卻極為模糊。
對上那道深邃銳利的目光,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
付瑾歡強撐着半面身子,便見此人單膝跪地長臂一揮,将她攬住支撐了其半個身子。
“你是誰?”付瑾歡擡手,吃力的抹去嘴角的鮮血。
“不告訴你。”紅衣男子眉眼輕佻,待他從頭到腳将女子察看了一番後,忽然伸手直直摸向付瑾歡的腰際!
“你要做什麽!”此人一舉動,付瑾歡驚異立馬揮手打了過去,怎的是個鹹豬手!
“你說我做什麽?”被付瑾歡揮開了手,男子又覆上她的臉,用了些力道捏了捏。
男子對着行動不便的付瑾歡“上下其手”,又認真打量了一番,末了才懶懶道:“還真是你。”
見身前的女子已然有了怒色,煜澤終于收回手,從掌心中變出一顆月白色的珠子,
付瑾歡驟然一驚,這分明就是月婵珠!
怎的在他的手裏!
“你是誰!為何會有月婵珠!”
煜澤神情一淡,斂神道:“我拿命換來的。”
言罷,便将手中的月婵珠推入女子的體內,察覺到身體的變化付瑾歡頓時便覺體力恢複不少,于是立即站起身。
懷中落了空,紅衣男子竟有些失望而後喃喃道:“可惜了,本想着親你一口來着。”
付瑾歡聽後無言,此人方才救了她一命,現又這般胡言亂語。
“這九頭妖獸很快便會蘇醒,若你現在不殺它,待會我可不保證還能救得了你。”
煜澤說着這話,可面上卻絲毫不見一絲懼色。
說話間,九頭妖獸便有了動靜,掙紮間已然翻過身來,此刻見到面前的兩人更是發了瘋一般直沖而來。
原想着趁着妖獸昏迷之際趕緊離開,現下這情形怕是容不得她逃了。
紅衣男子巍然不動,語氣慵懶道,“看我作甚?我可鬥不過它。”
俨然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付瑾歡無話,收回玄光劍迎面擋下九頭妖獸的一擊。有了月婵珠,靈力大增,行動也愈發敏捷。
妖獸步步緊逼,打鬥間付瑾歡處于上風,而不遠處的紅衣男子便在一旁圍觀,眼底閃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妖獸似是耗盡了體力,愈發暴躁,像是被捆住一般在原地恨恨踏着蹄子。
“砍光它的腦袋,它才會死!”
煜澤終于出手,卻也只是用結界困住了妖獸的行動範圍。
付瑾歡一聽,眼下便是殺掉妖獸的最好時機,于是舉起玄光劍對着獸頭用力砍去!
九顆腦袋委實多了些。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一劍又一劍落下,耳邊只聞一陣接一陣凄厲嘶啞的咆哮。
見狀,紅衣男子臉色一黑,這聲響怎弄得跟宰豬似的,若要招來了仙界的人又是麻煩。
思及此煜澤快步上前,長臂一揮,周圍頓時驚現無數利刃,齊齊刺向只剩五顆腦袋的妖獸!
頃刻間,一聲慘叫後九頭妖獸再沒了聲響,已無氣息。
面前的九頭妖獸現下沒了四顆腦袋,剩下的五顆更是被萬千匕首穿透刺成了無數個血窟窿。
付瑾歡持劍喘着粗氣,此人修為深不可測,方才為何不出手直接要了這妖獸的命,虧得她與之周旋半天。
此地不宜久留,見這天界的護界聖獸已死,煜澤轉身欲離開。
“你到底是誰?”身後女子問道。
聞言紅衣男子身形一滞 ,末了緩聲道:“日後自會知曉,姑且留個好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