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1:10:芳梅林·啓程
蘇蘇一口氣把水咽下,點點頭。
“木頭臉他……好點沒?是不是還像昨天晚上走之前那麽生氣……?”
蘇蘇認真仔細地在內心推敲了一番蘭生的動靜和心态,然後鄭重回答:“我也不清楚。”
“……”蘭生的臉一下就癟了下去,“我看你昨天找木頭臉去了嘛,難道你倆不該一說就好啊。”
“……一說就好?”
“是啊,我看你倆處的挺好啊,說真的,能跟那木頭臉一塊的,真不是一般人!”蘭生豎起大拇指,“你真不知道木頭臉什麽情況啊?”
蘇蘇依舊搖頭,蘭生徹底放棄了,接過水壺挎着個臉挪到一邊去了。
蘇蘇扭頭去看還在熟睡的屠蘇,他下眼睑下有一片不深不淺的陰影,似乎這會兒才出現的,這讓他看上去比醒着的時候更加疲累,蘇蘇想起頭天夜裏的事,心裏略有不安,突然有點了解蘭生剛才的心情了。
靠着樹幹坐着左右也是無事,蘇蘇拿出昨夜屠蘇為他搶來的劍,這應該屬于天墉城弟子制式佩劍,劍身上陰刻着的文字和花紋顯示此物獨屬于天墉城,蘇蘇看着看着,突然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自己回去,一切是不是還可以從自己離開那時候開始,否則的話,他回去恐怕都跟不上那個世界的節奏了。
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想念天墉城,明明下山後包括流落異世的兩天時間也不長,可是他就是特別想回去。越是如此他就越恨眼下造成此種情況的始作俑者,那黑衣人,殺害肇臨試圖搶奪焚寂的黑衣人,現在在什麽地方逍遙自在?
突然聽得身後響動,蘇蘇回頭一看,屠蘇睡眼朦胧地坐起來,一聲不吭地走開了。過了片刻後又回來,估計是找個水源清洗去了。
見屠蘇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蘭生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湊過來,而是挪了挪屁股,稍微坐得近了些,結結巴巴地開口:“醒、醒啦……”見屠蘇毫無反應,蘭生又挪了挪屁股,說:“……今天那個……天氣不錯、真不錯。呃……我爹常常唠叨那什麽,不曉得你聽過沒?人生生死死是大夢之境,其實我們活着就和做夢似的。所謂“昨日夢說禪,如今禪說夢;夢時夢如今說底,說時說昨日夢底;昨日合眼夢,如今開眼夢。諸人總在夢中聽,雲門複說夢中夢。”蘭生說着緊張地舔了舔唇,“啊,總之什麽都是夢啦,有不開心的事,想想反正都不是真的……雖然我也覺得太玄妙了,不過時常拿來安慰一下自己還不錯……你、你覺得呢?……你覺得呢?”
屠蘇擡起頭,瞥了眼蘭生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你還沒睡醒?”
蘭生的表情如遭雷劈,然後猛地跳起來指着屠蘇大叫:“可可可可——可惡!你這死木頭臉!本少爺一晚沒睡,好容易想了些話安慰你,你敢不領情!!”然後又跑向蘇蘇,拽着他的胳膊說:“石頭臉,你來評評理!他這是真不懂呢還是裝不懂啊!”
“我聽懂了。”蘇蘇扶着下巴說,蘭生眼睛一亮,追問:“你聽懂了?說來聽聽!”
“往事如煙,聚散無形罷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還是石頭臉聰明!”
“少俠年紀輕輕有此感悟,實屬不易。”少恭拱手道,蘇蘇有些尴尬地移開視線,說:“許多道理乃師門傳授。”
“哦?不知少俠師從何處?”少恭微笑着問,蘇蘇的心狂跳起來,頓時渾身僵住,急出一頭冷汗。
“他所學甚雜,先生此問頗傷腦筋。”屠蘇望着少恭的眼神十分淡定,一絲一毫看不出撒謊的情緒。
“原來如此,集百家之長倒也不錯。是在下唐突了。”少恭賠禮笑道,蘇蘇悄悄松了口氣,說:“無妨。”
“……那……那兩個人呢?”東張西望的蘭生扯了扯少恭衣袖問道。
“之前我起身之時便已不見晴雪姑娘和紅玉姑娘,莫非是先行離去了?”少恭望了一圈周圍試探着說。
“太好了!”蘭生高興地跳起來,見少恭眉頭一皺,趕忙改口,“……我是說,管他們那麽多幹嘛,本來也沒說好要同路。我們快點動身去江邊吧,不要再耽擱了!”
襄鈴一臉神往地說:“襄鈴也想早點到城裏呢,想吃熱乎乎的肉包子~”
“如此,我們即刻啓程便是。”少恭說完望向屠蘇,“百裏少俠意下如何?”
【少恭竟會征求屠蘇的意見……】蘇蘇望着态度謙恭的少恭,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屠蘇低着頭想了一會兒,施了一禮說:“抱歉。各位能否稍待片刻。”
“木頭臉!難道你要等那兩個人啊!”蘭生急的臉都變色了,屠蘇點點頭:“我有一事要在此處處理妥當,正好等候風晴雪和紅玉。”
“你先前幹嘛去了!非得這時候來處理啊!”
“……”沉默的屠蘇感覺到了蘇蘇的視線,平靜地望了回去。
“如果屠蘇哥哥要等的話……那……襄鈴就等等吧……”襄鈴拽着自己兩條小辮子滿不情願地嘀咕。
“看來是重要之事,在下相信百裏少俠自有分寸,只是那船家時間有限,還請百裏少俠速去速來。”少恭口氣甚是諒解,蘭生耷拉着嘴扭頭氣哼哼地站到一邊。
“你有何事?”蘇蘇疑惑問。
“你随我來。”屠蘇看了他一眼,擡步就走,蘇蘇立刻跟上,兩人離原地越來越遠,蘇蘇忍不住回頭一看,人都看不見了,怕是聲音也聽不太清了這個距離。
屠蘇終于停下腳步,回頭定定的看着他,然後将劍一拔,指着蘇蘇道:”拔劍。“
“……”蘇蘇完全不解地看着已經開始拉開距離擺出架勢的屠蘇,下意識地拔出了劍。
屠蘇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蘇蘇,蘇蘇的手放在劍柄上,眯起眼看着對面眼中戰意沸騰的屠蘇,開始一邊目測攻擊距離一邊後撤腳步,然後站定,拔劍,平指向前,兩人的劍在同一水平線上互相對峙。
發起攻擊的時間幾乎可算同時,雙方起勢竟是一模一樣,劍與劍碰撞铿锵鳴響,刃與刃相互撕咬,摩擦的聲音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曾經蘇蘇領教過屠蘇的劍招,雖然不是對自己,但他誠信佩服屠蘇劍中挾帶的氣勢,若用古書描寫,可言之為“掠如火,疾如風”,當然勢如破竹。自己從剛到這兒直到拔劍時都處于一片混沌的狀态,迷茫到了現在,一直不明白戰鬥的意義,可現在不一樣了,自從他出招開始,心中一股無名火騰地燃起,越蹿越高,現在他越過劍刃瞪着屠蘇的眼睛狠得像要噴出火來。
雙方一同借着這劍上積蓄的力量,猛地彈開,再次拉開距離。屠蘇先發制人一劍封喉,被蘇蘇攔下彈将開去,劍刃滑過鼻尖撩起透心涼意,這只是序曲,接下來攻勢更猛,屠蘇招招急逼不留空隙,蘇蘇使出全力應對,出招也從“格擋”升級到“反擊”,刃摩擦出的火花尤其紮眼。
蘇蘇見對方攻勢太猛,便賣了個破綻,矮身一躲鑽了個空子側到一邊,屠蘇用力過度往前沖了幾步,看看剎住腳步回頭來看,蘇蘇捏了個劍訣然後隔空朝他揮劍砍來,肉眼可見的劍光震蕩開來,屠蘇腳下蓄力扶搖而起,那散開的震波沖垮了周圍一片樹木,打飛樹上枝葉,霎時間兩人眼中亂花殘葉飛舞,蘇蘇擡頭一看,躍起的屠蘇接着這下落的勢劍尖朝下向他天靈蓋直襲而來。立刻向前就地一滾試圖躲避,還未站穩,只見屠蘇以千鈞之勢直直落到地上,瞬間揚起塵土一片。
蘇蘇立刻架起劍迎敵,屠蘇拔出劍,刃光斬開迷亂的塵土直取面門,蘇蘇只奇怪這一次好像屠蘇的力道沒有那麽兇猛了,這時屠蘇瞅準了蘇蘇往前平劈的空閑,以極快的速度将執劍的手背到身後麻溜地掉了個方向換了左手來拿,此時蘇蘇的劍剛揮出去力道的控制達到了極限,沒能想到屠蘇突然拿左手出劍向上挑起,呯的一聲,他的劍向後飛了出去,斜斜地插在地上。
蘇蘇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屠蘇的劍已經逼到脖頸上,貼着肉,頓生寒意。
然而兩個人互相看着的眼神像是還未結束一般,全身戒備,一觸即發。
蘇蘇夢想一口氣,一個鹞子翻身一腳踹向屠蘇左手拿的劍,臉上立刻被劍鋒割破一塊皮肉,同時屠蘇手裏的劍也旋轉着飛了出去,掉在地上。
屠蘇反應極快,幾個後空翻拉開距離,不給蘇蘇拳腳繼續攻擊的機會。
蘇蘇站穩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握起拳頭,屠蘇握了握剛才被蘇蘇踢中的左手,筋骨咯咯作響,然後舉起拳頭紮穩馬步擺開拳擊架勢。
兩人同時發起進攻,揮拳砸向對方面門。
“紅玉姐,我一直聽到锵锵锵的聲音哎。”晴雪擰着一只掙紮的毛蟲若有所思,“是不是有人在打架?”
“是嗎?”紅玉猛地挺直腰板,“能聽出在哪兒嗎?我們趕過去看一看。”
“好吧~等我把它裝起來。”晴雪把毛蟲收好,然後伸着脖子自己一聽,對紅玉招手道:“跟我來吧紅玉姐!”
晴雪跑着跑着突然皺起了眉頭:“奇怪,聲音怎麽沒了?”
“沒了也無妨,我們過去一看便知。”紅玉的腳步絲毫未放慢,晴雪只得照着記憶中的方向跑過去。
兩人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面。屠蘇一拳砸在蘇蘇臉上,蘇蘇死拽着屠蘇衣服不放勉強沒摔倒,然後一弓膝蓋擊中屠蘇側腹,打的屠蘇腰一彎差點跪倒。屠蘇堪堪後退兩步很快穩住腳步,趁着蘇蘇抹掉臉上血跡,飛起一腳把他踹倒,然後直接坐他身上把人壓住,一雙手死死掐住蘇蘇的脖頸。
“紅玉姐!”晴雪緊張地拽了拽紅玉的袖子,“你看蘇蘇背上是不是有個黑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