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9:54:江都·花滿樓
蘭生渾身抖了三抖,少恭倒是毫不在意,躬身施禮道:“煩請這位姑娘通報一聲,歐陽少恭特來拜會瑾娘。”
女子妖佻的雙眼打量了一番長身玉立的少恭,口氣立刻蕩漾起來:“這位俊哥哥認識我們老板呀~啧啧,難怪~老板就愛你這樣眉目清俊的俊哥哥,嘻嘻,你等着啊~”
“在下并非……”
“別說了,奴家懂得~”女子揮了揮手中顏色豔麗的帕子,偷笑着轉身離開了。
少恭轉過身來,笑的有點尴尬。
“這這這……”蘭生指着那女子搖曳的背影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全了,“此地門樓俗豔,女子言行輕佻,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煙花風月之地?少恭你怎麽能把我們帶到這種地方來啊啊啊?!”
“稍安毋躁,進去便知。”少恭溫言安撫,蘭生吓得渾身一個激靈,連連後退:“進去?!進去就遲了!”
晴雪左看看右看看,做了一番見解:“少恭說這兒住着會占蔔的人,那他不就是祭司嗎?原來這就是祭司的房子呀,難怪修得這麽漂亮~”
“妹妹何出此言”紅玉像是憋着笑在問。
“不是嗎?在我們那邊懂占蔔的人,都是很厲害的祭司,不過他們住的房子比這個還大好多。”晴雪一邊解釋一邊回憶,眼神不知飄哪兒去了。
忽聞一陣濃香,是原先那女子出來了,她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說:“歐陽公子,老板請你們進去~”
“多謝姑娘。”少恭毫不馬虎地施了一禮,女子掩着嘴咯咯咯地笑起來:“謝什麽~奴家給你跑腿兒,心裏甜得很~”
“冷死了……”蘭生一副避開洪水猛獸的架勢繞開那姑娘嘀咕着,依然不相信地問,“少恭,這裏、這裏真的有你要找的人?”
“跟我來便知。”少恭點點頭,帶頭走進室內。
被少恭輕車熟路地帶到花滿樓樓上,衆人走進一間裝潢豪華卻看着比其他地方冷清許多的房間,屋內正中央站着一位佳人,雲鬓松挽搭于肩上,臉上只化了淡妝,一雙烏黑的眼裏藏着許多經年閱歷沉澱下來的精明與聰慧。
她一眼看到少恭走來,立刻熱情地迎上去,簡單施了一禮便打招呼:“少恭,翠眉兒前幾日剛來我們樓裏,不識得少恭,倒把你怠慢了,千萬不要見怪~”
少恭擺擺手笑得溫吞:“哪裏,并無怠慢,是我來的突然。若是那位姑娘直接将我們帶進來,也頗為不妥。”
“少恭還是如此體貼入微。”瑾娘低眉一笑,接着關切的目光在少恭身上逡巡,“我瞧瞧,像是瘦了些~此行可有收獲?”
“多虧瑾娘指點,已在琴川附近尋得了一塊玉橫碎片。”少恭露出了十分滿意的笑容說道,“今日又是為此前來勞煩你。”
“哪兒的話~上回匆忙得很,只稍稍蔔算了一下。”瑾娘蹙眉似有嗔怪之意,“我也知道你惦記此事,後來又在算過,該如何行事,均已寫在上面,拿去便是。”
“瑾娘恩情,少恭定會記在心裏。”少恭深深的颔首致意,瑾娘莞爾一笑道:“你啊~就別跟我見外了。”接着瑾娘越過少恭肩膀,一雙笑眼望向他背後,“今天倒是熱鬧,還帶了些朋友過來?怎麽不見桐姨?”
“寂桐年事已高,不宜四處奔走,我将她安頓在琴川休養一段日子。”少恭回過身向着身後衆人擡起胳膊道,“這幾位都是不久前解釋的朋友,均是高義之人、身手不凡,助我一同尋找玉橫。”
瑾娘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喊了一聲:“阿寶??”
因為是明顯沖着屠蘇喊的,屠蘇微微皺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瑾娘提着裙擺忙不疊走到屠蘇面前,對着阿翔左看看又看看一臉不舍地說:“真的是阿寶!這只鳥、這只鳥——”
少恭尴尬地笑着解釋:“瑾娘,這是百裏少俠馴養的海東青。”
瑾娘誇張地瞪大了眼睛說:“海東青?鷹?不是母雞?怎麽會呢?!明明和我以前養的那只蘆花雞阿寶長得一模一樣,簡直是阿寶再世。”接着她眼中靈光一閃,一拍掌說,“我知道了,它一定是阿寶轉世來的!連看不起人的那股勁兒都一個樣子!”
“你……”看着瑾娘這般,屠蘇臉上明顯有了怒意,蘭生的大笑卻打斷了他:“果然都把它當肥雞!我就說,哪有鷹胖成這個樣子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蘇蘇再也忍不住了,往蘭生身邊一站,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繃着臉說:“阿翔當然是鷹,有什麽好笑的?”
“就是……還把襄鈴追的到處躲……”襄鈴對着手指委屈道。
“……什麽追什麽?”蘭生側身湊過去問,襄鈴卻裝作沒聽見他。
“這位公子,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望公子能将阿寶割愛予我。”瑾娘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走上前對屠蘇說道,“金銀財物,若能換來阿寶,公子盡管開口,小女子定不吝啬。”
“不換!”屠蘇斬釘截鐵。
“哎,木頭臉你傻啦!不過是只肥雞,平時又只會浪費口糧,不如給了她,換些路費,何樂而不為?”蘭生一臉訓斥小孩的表情,聲調提高八度沖着屠蘇吼。
“這麽威風的鳥,給了別人不是好可惜……”晴雪一臉惋惜地看着屠蘇肩上的阿翔說。
“望公子考量。”瑾娘已經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了。
“不換。若再糾纏,休要怪我!”屠蘇面色一寒,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
少恭為難地看了看屠蘇又看看瑾娘,試圖勸和:“瑾娘,這只海東青百裏少俠十分珍愛,你就莫要強人所難了。”
“可是……”槿娘戀戀不舍地看着高昂着頭的阿翔,似乎仍不打算放棄,“……好吧,也不急于一時,說不定過些日子這位公子改主意了,随時可以來找我~”
紅玉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輕輕搖了搖頭說:“只怕百裏公子可不是如此善變之人。”
“你……”瑾娘一見紅玉,立馬瞪圓了眼,仿佛如臨大敵的樣子,嘴裏不知在念叨什麽,紅玉泰然處之,落落大方,瑾娘似乎是下了什麽決心,對少恭說:“少恭,你們、你們稍等片刻!随便坐!”
接着她急匆匆地撩起裙擺往裏間趕去,在衆人詫異的視線中消失了身影。
“她怎麽一回事?”蘭生一頭霧水地指着瑾娘消失的方向問。
“……無妨,我們在此等候便是。”顯然少恭也摸不着頭腦,搖了搖頭示意衆人稍安勿躁。
蘇蘇見着屠蘇在邊上雅座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便跟着他走到座位上坐下,老實說他現在心跳略快,如果這瑾娘的占蔔術當真有那麽神奇,他反倒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底裏其實并不那麽希望槿娘真能準确無誤的算出他的來歷和未來。
“那個瑾娘,當真如此神奇?”他忍不住問屠蘇。
屠蘇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若他将我的命運推算出來,是否……和你差不多?”
“或許會有差距。”
“此話怎講?”
屠蘇兩手交疊着放在唇上,沉默了片刻,說:“我們二人,當是同命不同運。”
“……不同運?”
屠蘇點點頭,說:“此事瑾娘應該最清楚,稍安勿躁,等她結果。”
“……嗯。”
見屠蘇不願多說,蘇蘇只得閉口不言,心裏七上八下,本來以為跟屠蘇說說話能緩解這種緊張,但看來屠蘇自己心情也不怎麽樣,看他愁眉緊鎖臉色灰暗,估計沒什麽心思分出來安慰自己。
襄鈴和晴雪好奇的跑來跑去,看這看那,紅玉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意看護,視線一直追随他們二人。少恭獨自一人坐在蘇蘇他們對面的雅座上,斟茶品茶,怡然自得。蘭生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看起來随時都會睡着。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瑾娘還是沒有出現,蘭生終于沒有耐心了,對一邊的少恭打着哈欠問:“……怎麽還不出來?到底做什麽去了?”
“是不是說話累了?去睡覺了?”襄鈴望着擋住裏外視線的屏風猜着。
就在此時,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小女子瑾娘,招待不周,諸位見諒。”随着輕柔的腳步聲,一身華服的絕代佳人緩步走來,頭上繁複的金步搖随步輕輕搖動,帶起一陣玲珑脆響,簪上別着金翅鳥飾花,一支镂空飛鳳的金釵斜斜插在雲鬓上,連同着一些較小的細碎首飾,她整個頭看起來金碧輝煌,沉重得很。身上正紅色的寬袖羅群線條平滑柔婉,半透明的紗質披帛拖拽在地上發出輕緩的沙沙聲,纖纖玉手執一團扇掩着盛妝起來嬌豔明媚的面容,叫在場衆人多多少少都看得呆了,只有紅玉不動聲色,唇邊一絲微笑。
“瑾娘?!”蘭生大張的嘴僵化了一般不聽使喚,“是是是……是同一個人?”
槿娘搖了搖團扇,嫣然一笑道:“小公子說笑~瑾娘便是瑾娘,哪裏還分不同人的~”
“這樣子……也差太多了吧……”蘭生越說聲音越小,顯然這一現象對他來說太過費解了。
“瑾娘,我們不會打擾很久,你又何必費心……”少恭有些無奈的搖頭問。
“費心?當然要費!”瑾娘挺着胸走到紅玉面前,“若論容貌,老娘也是不輸別人的!哪有随随便便打扮便出來見人的道理?”
“……怎麽又是‘老娘’……媽呀,我二姐和那天仙肥婆上身……”蘭生說這話時,下意識地朝少恭背後躲了躲。
“咳,小女子是說,今日我與這位紅衣美人惺惺相惜~”槿娘立刻挽起甜美的笑容,看向微笑的紅玉,“江湖人說以武會友,同樣道理,美人見美人,自然也是要盛裝會一會的~”
“美人見美人……是沒錯,你漂亮,紅玉姐也漂亮~”晴雪看了看兩位美人,豁然開朗,愉快的做了個結論。
“瑾娘姑娘好生有趣,幸會了。”紅玉福下身子,盈盈一拜。
“幸會幸會~~~”槿娘跟着回禮,把蘭生看的一愣一愣的。
“瑾娘,今日前來,除去玉橫之事,尚有其他事想請你幫忙。”少恭總算把瑾娘的重點又擺正了。
“少恭請講,你的托付,瑾娘自是不會推辭。”
“這位晴雪姑娘乃是離家尋找兄長,瑾娘可否替她算一算,此行是否會有所得?”少恭向着晴雪攤開胳膊,晴雪眨了眨眼,興奮地問:“真的可以算出來?!算出我能不能找到哥哥?”
“襄鈴也在找娘親呢,幫襄鈴也算算好不好……”襄鈴充滿期待地望着槿娘。
“我想知道我能否找到丢失的東西,讓一切回到正軌。”蘇蘇飛快瞥了眼屠蘇開口道。
“這……”瑾娘有些為難地看着蘇蘇,“公子這般說,蔔算的目标對小女來說未免有些模糊了,可否詳盡一些?”
“……”蘇蘇尴尬地陷入沉默,在場這麽多人,他哪敢詳盡說出?
“若是有難處也罷,瑾娘也會盡力一試。”瑾娘一笑了之,轉向蘇蘇身旁兩位女孩,“請兩位姑娘把所尋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寫在紙上交給我,這位公子将自己的交給我,我自可推算。”
蘇蘇即刻找出紙筆,在攤開的手掌心上把姓名和生辰八字寫好,同晴雪一道交給槿娘,襄鈴卻苦于自己不知道母親姓名悶悶不樂,蘭生抓住了機會圍着襄鈴絮絮叨叨地試圖安慰,好不聒噪。
槿娘拿了兩人的紙條收好,對衆人說道:“去去便來。”接着便施施然轉身離開了,只餘胭脂香消散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