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47:35:江都·花滿樓
這樣一來,衆人又只得在外面等待,蘇蘇只覺得心頭一口氣悶得實在難受,他看屠蘇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來僞裝心中煩躁,便湊近了壓低聲音問:“你為何不去算一算?”
屠蘇只是搖頭,并未作其他表示。
【現在比起擔心他,自己的結果才令人憂心啊。】蘇蘇嘆了口氣,也半趴在桌上不願意動,忽然聽得蘭生在一邊嚎起來:“我……我才不是那種登徒子!所謂非禮勿視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又聽少恭又好氣又好笑地回道:“非禮勿視是這樣用的麽?美人鬥豔好比奇花争輝,正該是旁人一飽眼福的時候,欣賞美貌又與言行輕佻并非是一回事,小蘭你何必緊張?”
“你們在說什麽呀?”襄鈴好奇的看過來,蘭生連忙擺手傻笑道:“我們在說……還是襄鈴最好看了!”
“呆瓜!我才不信!”襄鈴嫌棄地瞪了蘭生一眼,走開了,蘭生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垮了下來,少恭見了又不免無奈搖頭。
是啊,那兩個姑娘站在一塊争奇鬥豔當真叫人大飽眼福,但是這根本無法把蘇蘇的注意力從眼下的嚴峻局勢上轉移開來,他腦子裏一團亂麻,那最終的結果就像一塊禁忌的面紗,叫他想去設想又不敢伸手。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絕對比上次久,蘇蘇覺得自己都快睡着了,他打起精神回頭看一眼屠蘇,他還是保持着那個十指交疊抵在唇上的姿勢一動不動,蘇蘇真服了這點,手肘也不會疼的麽?
晴雪的聽覺最靈敏,捕捉到一絲風吹草動,便立馬站在屏風邊上等候,果然,她剛往那兒一站瑾娘就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早已等的心焦的衆人立刻都圍了上來,晴雪迫不及待地問:“我能找到哥哥嗎?”
瑾娘微微一笑,說:“姑娘此行——”
她頓了一頓,視線又仿佛不在晴雪身上,很快笑容又恢複如初,繼續說:“可惜……我未蔔出任何結果,占蔔之術,也非事事皆有所得。”
“啊……沒關系。”晴雪趕忙擺手,倒像是怕瑾娘不安一般安慰道,“我們家鄉的祭司也沒能蔔出兇吉,是我太心急,大哥都失蹤好多年了,不可能一下子就……”
“晴雪莫要難過,”少恭看了看瑾娘勸道,“或許過些日子再算,結果便會有所不同。”
“嗯。”晴雪幹脆地點點頭。
“這位公子……”瑾娘走到忐忑不安的蘇蘇面前,一雙修裁精致的秀眉糾結地皺了起來,說不清是擔心還是歉意,“關于你,我也沒能蔔出任何事。”
“……什麽?”蘇蘇感到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一瞬間有種呼吸困難的錯覺。
“你所問之事本就玄妙,瑾娘不敢怠慢,便花了許多時間想要将你人生主要命數通通占蔔出來,可是……可是顯示的結果卻是非常混亂,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線索,根本得不出一個準确的結論。”
“怎麽會這樣呢?”晴雪也走近過來追問,瑾娘嘆了口氣,還是搖搖頭:“實在抱歉,我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蔔不出某件事的結果也時常有之,可是整個命理都是混沌的人我也從未見過,看生辰八字并無問題,可是公子,你的命數對我而言,就是一片空白啊。”
蘇蘇腳下脫力,搖晃着後退了兩步,眼前的景色似乎都在漸漸模糊,變成不真實的幻想殘片。
“少俠也莫要着急,晴雪姑娘也未得結果,興許這只是一時異常,放寬心來,日後再說。”少恭好意相勸,瑾娘心虛地看了看少恭,也趕忙點頭,可是此時的蘇蘇卻根本聽不見他們善意的話語,他腦中就着魔似得重複四個字:
【一片空白……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少恭輕嘆一聲,又對瑾娘說:“瑾娘,最後一事相托,可否開天眼,替這位少俠算一算命數兇吉?”
“天眼……”紅玉頗有興趣地睜大了眼,“竟會遇上有如此異能之人……”
“不必。”屠蘇果斷搖頭拒絕。
少恭特意轉身面對屠蘇,口氣溫潤謙和卻不失嚴肅:“百裏少俠毋需客氣,你我雖結識不久,但在下知道少俠并非凡夫,日後必有許多重要之事必須去做。翻雲寨中救命之恩在下無以報答,只好就此借花獻佛,替少俠蔔一蔔前程如何?”
“……”屠蘇沉默了。
“少恭。”瑾娘的聲音帶着些狡黠的意味,“若是替這位公子算命,能不能用阿寶來換?”
阿翔聞聲擡起脖子叫了一聲,好像在替主人嚴正拒絕一般。
“瑾娘……”少恭口氣中充滿責怪之意,瑾娘只得嘆口氣說:“不行就不行吧,我不就随口說說。”
“說笑之語,萬勿當真。”少恭連忙替瑾娘打圓場,“少俠若是并不反對,便與瑾娘去到內室,施展天眼秘術,不可有第三人在旁。”
“如此便多謝兩位厚意。”屠蘇拱手道謝,瑾娘福了身柔聲道:“這位公子,請随我來。”
瑾娘與屠蘇,一前一後走入內室,蘇蘇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衆人,突然覺得更加呆不下去,便舒了口氣,擡步就往外走。
“哎?石頭臉你要去哪裏?”蘭生指着他喊道,蘇蘇頭也不回加快腳步走出房間,一路快步疾行走下樓梯,來到院內,只見花滿樓花團錦簇的院子裏處處站着盛裝的女子,有說有笑,個個人比花嬌,在此時的蘇蘇眼裏只是無比刺眼,他越來越覺得頭暈惡心,便幹脆離開花滿樓,走到江都陌生的街道上。
鬧市中人聲鼎沸摩肩擦踵的,蘇蘇只是毫無知覺地被人擠來擠去,仿佛雙腳不是自己的了,他腦中無思無想,好像被一把大火洗劫的草地那樣幹枯荒涼,他只知道一件,這繁華的街市,面帶笑容的人們,都跟他百裏屠蘇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也不知在街上暈乎乎地走了多久,蘇蘇冷不丁發現,天色竟然都暗下來了,他嘆了口氣,腳也有些酸了,尋思着回客棧坐一坐,但想到有可能面對衆人責問,突然又不想回去,便拖着慢吞吞的腳步繼續走,只是隐約覺得喧嚣的聲音似乎減淡許多。
突然肩上被人一拍,他下意識地想:【是屠蘇!】,便抖擻了精神轉過身去。
利刃穿透骨肉幹脆利落的撕裂聲響,蘇蘇的身子一震,難以置信地低頭望去,一把劍身流光溢彩雕紋精致的長劍貫穿了他的側腹,鮮血正從衣料內部蔓延滲透出來。
“……!”蘇蘇擡頭一看,一個個頭瘦高留着整整齊齊小胡子衣冠楚楚的男子低頭”看“着他,如果不是他根本沒有眼白的話,姑且還能算一表人才,他的臉上肌肉仿佛完全壞死一樣沒有表情,劍鋒一轉,鑽心之痛讓蘇蘇臉色煞白,汗如雨下,接着那劍被猛地拔出,頓時血濺當場。
蘇蘇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了下來,男人高高舉起劍,劍刃對準了蘇蘇的脖子,蘇蘇明白自己要是再這麽下去,被一劍砍掉腦袋就是接下來發生的事。
于是他咬緊牙關在劍劈下來的瞬間向一邊打了個滾躲開了那一劍,然後掙紮着爬起來拔出了劍,剛才還在這兒的幾個平民吓得一早溜了,蘇蘇一邊捂住傷口一邊努力穩住腳步,那男人一聲也不吭,挺劍就來刺,蘇蘇費力地擺開架勢迎敵,果然如預料中那般吃力。且不說他有傷在身,這男人絕對不是什麽一般的小喽啰打手什麽的,他的劍很有一套章法,劍招相當淩厲,次次都是實打實的下殺手,沖着要害部位劈砍,此人身法,步法也完全沒有破綻,下盤很穩,步步都有龍象之威,配合偏重攻擊的劍法,蘇蘇幾個回合下來實在扛不住,尋了個間隙轉頭就跑。
【不能把此人往人群裏帶……】蘇蘇明确了這個想法,看他的樣子就一點兒也不像還有正常人神志殘留的樣子,萬一傷到無辜那他得愧疚致死。因此他挑了一條看上去十分幽深的小巷跑了進去,心想也許翻個牆或者争取上屋頂還有逃脫的機會。
可是,蘇蘇原來以為縱深很遠的巷子,居然折了兩個拐角就到頭了,盡頭就是死路了。
他猛地剎住腳步,心裏不由得想,今頭是天要亡我,既然都被逼到死角了,那他只能拼全力一搏了,死之前至少得傷到敵人吧。想到此處,他覺得底氣足了不少,便拄着劍站好,回頭看着步步逼近的男人。他不由得上次與鬼面人一對一戰鬥時,自己拿的焚寂竟能傷到對方,他不指望這一戰打得多好,至少有焚寂在的話,保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我應該等一等屠蘇的。】他懊悔地想着,【花滿樓他一走,不會成永別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