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更】

第49章 【二更】

寇氏不喊還好,這一喊,音量還是那般的大,自是驚動了耳室外的其餘下人。

緊接着,還未等她來得及穿上衣物,同王六相熟,并住在一旁耳室的兩個馬夫就循着聲音進了室內。

待他二人瞧見了那矮榻上的場面時,俱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三…三夫人!怎麽是您?”

寇氏對這件事的發生始料未及,她邊耐着同王六這個醜陋男人睡了而産生的惡心之感,還沒來得及思忖出應對這事的措施,卻因着這兩個馬夫不小的聲音,又驚動了路過這耳房處的魏婆子。

魏婆子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人,也是跟了她多年的一等仆婦,聽見這處好像是出了些事情,便也帶着身後的兩個丫鬟來到耳房處,想要打探打探情況。

寇氏因着宿醉,頭痛欲裂,立即斥向那兩個馬夫道:“你們別喊了!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

魏婆子聽見了寇氏的聲音後,眼眸倏地闊了起來。

她身後的兩個丫鬟也面面相觑道:“這…是三夫人嗎?”

魏婆子心裏有了數後,便即刻折回了雲蔚軒處,将這事先告訴給了陸老太太。

離開耳室之前,還命兩個丫鬟留在了那處,将消息及時地封鎖。

陸老太太聽罷,頓覺一口濁血突地蔓至了喉間,氣得即欲暈厥過去。

她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确定,是三夫人…三夫人跟一個更夫睡在了一處?”

魏婆子點了點頭,嘆了口氣回道:“老太太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親眼去看看,說來三夫人也是守寡許久…自那杜婆子去世後,她更是日日酗酒…這種種因素加在一處,她同更夫王六做出了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陸老太太頓時急火攻心,亦捂住心口咳嗽了數聲。

Advertisement

“她…她怎麽能糊塗到做出這種事啊!”

陸老太太的眼眸裏也湧出了幾滴濁淚,陸之晖喪滿過後,她看寇氏年紀輕輕地就守了活寡,着實可憐,便也因着對她的疼惜,主動地提起過,不如就讓她選擇改嫁的事。

如果寇氏覺得在京城的世家擡不起顏面,她也可在大祈其餘的布政使司,或是藩國尋些年歲相當的才俊。

國公府還會給她添上一筆豐厚的嫁妝,這樣往後的餘生,也不會過得這麽悲慘。

可同寇氏說了這事後,她卻選擇了留在府裏,嘴上說着什麽要為陸之晖守節,陸老太太心中卻也清楚,放眼整個大祈,整個國公府的富貴和權勢也是數一數二的。

陸之昀是個不近女色的,襲了爵位後無論旁人怎麽勸,都沒有任何要娶妻的念頭。

寇氏因此還能繼續執掌中饋,在府裏也有着很高的地位,直到沈沅嫁到公府之前,這府裏的人人事事還算和諧。

只是自打沈沅入府後,寇氏因着嫉妒,和心中的不平衡,便同自己的這個妯娌鬥來鬥去,亦将這公府裏一直掩着的陰司之事全都搬到了明面上。

她今日的這種下場,也全都是咎由自取。

陸老太太沒往別處想,待咳嗽了數聲後,便問魏婆子:“你有沒有命人将此事的消息封鎖?”

魏婆子回道:“老奴讓兩個丫鬟留在那處了,就等陸老太太如何指示這件事了。”

陸老太太無奈地搖首回道:“你一會兒避着眼目,帶上她平日穿的衣物,再去那耳室一次。讓那些下人都封口,把王六的舌頭割了後将他趕出府去,讓他不許再說出這些事,也算是當着旁的那兩個馬夫的面殺雞儆猴,這樣他們三個都不會再将這事聲張了。”

“唉。”

陸老太太嘆了口氣後,又道:“至于寇氏,就讓她帶着自己的嫁妝,和近年攢的積蓄,将她打發到別莊去吧。”

魏太太應了聲是,亦覺得陸老太太對寇氏也算仁至義盡了。

待片刻功夫後,她拿着寇氏的衣物去了耳室處時,卻聽見裏面傳來了凄厲的哭嚎聲——

“陸之旸!這件事是我被人構陷的!我根本就不會跟王六這個醜男人發生這種事!我是你的三嫂,是先國公的正妻,你怎麽能不同老太太商議一番,就要讓我下獄?!”

魏婆子心中一驚,待沖進了耳室後,便見陸之旸果然站在裏面,手中還握着鋒利的長刀。

這日陸之旸應是休沐的,他怎麽也突然知道了這件事?

魏婆子正起着疑惑,卻聽陸之旸冷聲回道:“寇氏,還三嫂,你配嗎?你做出此等犯奸之事,連我五兄都知道了。大祈的律法擺在這兒,用不用我同你說說?”

“你……”

魏婆子看着陸之旸這咄咄逼人的态度,心跳加快了許多。

寇氏犯的,按大祈的律法來說,是良賤相奸的罪責。

良人婦女與奴奸,要加凡奸罪一等。(1)

原本要送到順天府裏打一百杖,現在便要挨上二百杖。

寇氏畢竟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國公貴婦,五十仗就足以讓她的小命丢了半條,一百下後估計也就能剩一口氣。

真要處以二百杖責,那可就死透了。

寇氏的心中近乎絕望,連忙對着魏婆子央求道:“魏婆子,你是不是老太太派了救我的,你趕緊回去,讓老太太救我,說陸老七在我這兒,偏要取我的性命,你趕緊讓老太太來給我做主。”

魏婆子連連點頭,剛要離開耳室這處。

便聽“唰——”地一聲。

随即,陸之旸手中持着的,那把泛着寒光的長刀便抵在了她的頸脖處。

魏婆子吓得腿一哆嗦,便聽陸之旸嗓音陰恻恻地道:“你敢走,就是公然在本指揮使的面前,包庇寇氏和王六的奸情,你難道也想下獄嗎?”

陸之旸的周身都散着戾氣,魏婆子知道他最是個混不吝的主,立即回道:“老奴…老奴不敢。”

寇氏見魏婆子被陸之旸阻下後,也知道自己的生路,就這般被斷了。

她萬分絕望地癱軟在地,卻又在陸之旸的呵斥中,被突然闖入的官兵毫不留情地架出了耳室,身上的衣物還是那件破破爛爛的寝衣,瞧着狼狽不堪。

離開公府前,寇氏還在想,當年陸之旸母親的死,有很大的原因是她造成的。

寇氏也沒想讓他的母親死,只是他母親實在是個過于多愁善感的人,她使了些小伎倆後,她便因着憋屈和憤懑患上了疾病,最後生生把自己給熬死了。

近來府中一直盛傳當年的往事,估計陸之旸聽見了風聲後,早便對她動了殺意。

一報還一報,今日她折在了陸之旸的手裏,也算是所謂的,因果報應了。

——

一月後。

寇氏在獄中沒捱過第八十下刑杖,便斷了氣。

公府裏除了陸老太太,也沒幾個人因着這事而感到惋惜,反是覺得自寇氏被處以杖刑,暴斃而亡後,鎮國公府也終于恢複了往昔的清靜祥和。

阋牆之争,會使一個家族走向沒落,妯娌之間的這種內鬥更是要不得的。

陸之昀得空後,亦重新将小輩們喚到了祠堂中,讓他們将家規再度牢記于心。

主母沈氏縱是還在孕中,卻治家有方,沒了給她使絆子的三嫂寇氏後,中饋之務處理得也是愈發熟稔了。

陸老太太自得知寇氏與更夫犯奸的事後,便大病一場,及至春分将至,這病才陸陸續續地有了好轉。

等她能夠起身下地走動時,卻選擇不見任何的小輩,只躲在雲蔚軒裏吃齋念佛,再沒管過任何的府務。

沈沅如今的真實月份是九個月,眼見着就要臨産了,這幾日她卻突然發起了高熱。

且這高熱還頻有反複,前日京師又下了場春雨,這難褪的高熱和心疾加在了一處,着實讓沈沅的體質又虛弱了許多。

她的生日是在四月,四月亦是她孩兒會臨世的月份。

前世的她,就死在了這年春日裏,沒有活過二十歲的生辰。

近來總是被病痛折磨的沈沅,也越來越起了擔憂。

是日,京師雖然放了晴,沈沅卻獨自一人坐在了書案前,亦攤開了一張質地纖薄的帛紙,提筆沾墨,神情專注地寫了些字。

這日她的高熱仍未褪去,額前雖然有些泛痛,意識倒還算清醒。

她懸着細腕提字時,見左腕佩着的銀镯還泛着淡淡的潤色,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緊。

若是沒有這個鎮魂的镯子,她怕是早就沒命了。

或許這一世的自己,還是活不過二十歲。

沈沅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當她再度面對生死之事時,心中是要較前世淡然些的。

如果她真的會在一月後就去世,在此之前,她還真得将自己的身後事好好地安排安排。

包括嫁妝的處理,揚州的唐家人,跟着她的碧梧和惠竹,還有孩子的撫養問題。

再然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官人陸之昀了。

思及此,沈沅纖白如瓷的手還是不易察覺地顫了顫。

一想到陸之昀這一世可能還是會成為鳏夫,她的心中就特別難受,正此時,她那高熱也比适才嚴重了些。

沈沅柔弱無助地垂下了眼眸,亦揚聲喚了碧梧,将她攙進了閨房,想在拔步床內憩上一會兒。

因着頭腦的暈沉,她很快就進了夢鄉,等再度起身後,時已至申時三刻。

檻窗之外是日影潼潼的美景,院子裏的樹枝也都漸漸地抽出了嫩芽,一派生機盎然之态。

碧梧見沈沅終于清醒,便走到拔步床旁,語氣恭敬道:“主母…公爺回來了,他…他半個時辰前就來了院子裏,卻一直待在書房裏,沒出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沈沅剛剛起身,還無甚氣力,她溫柔地嗯了一聲,待簡單地整饬了番衣發後,便被碧梧攙到了書房外。

碧梧将沈沅扶到落地花罩處後,便先退至了一側。

沈沅只身一人進了書房後,卻見陸之昀正垂着頭首,指骨分明的大手亦攥成了拳頭,抵在了眉心處。

男人穿着峻整挺拓的官服,兩翅皆寬的烏紗帽則被摘了下來,放在了手旁。

沈沅同時發現,他戴着玉扳指的左手,還在緊緊地捏着她适才寫的那頁帛紙。

她的心跳不禁一頓。

陸之昀并沒看向她,卻也發現了她已進了書房。

男人的嗓音依舊低沉渾厚,淡淡地命道:“過來。”

陸之昀周身散着的氣場很是壓抑,就像是急風驟雨前的平靜,沈沅心中突然湧起了不好的念頭。

她入睡前沒來得及将這頁紙藏起來,陸之昀看見後,會不會生氣了?

沈沅依着他的命令往前走了幾步時,卻又因着沒來由的恐懼,停住了步子。

陸之昀用于抵額的手已經垂了下來,男人英俊的面龐看似平靜,可那薄唇抿起的弧度卻深斂着情緒,亦盡顯着克制。

他看向了沈沅,聲音也放低了許多:“沅兒,你過來,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