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南小鎮最近陰雨綿綿,許多游客會沿着房檐躲雨,他們或閑庭信步,或相擁而行。他們摸遍每一塊舊時的青磚瓦片,感受時代的間隔,跨時空和那些離去的人共鳴。
每一塊牆壁上都留下了蜿蜒斑駁的痕跡,無字,卻處處題寫等之一字。
等人,等人來。
從橋洞下眯着眼看是等,泛舟而過的驚鴻一瞥也是等。
不禁讓人發問:何時才能等來呢?
葛疏爾和周皆原都恢複了拍戲的行程,這一拍又是一個月過去,距離殺青已經不遠了。雙方也在接觸中漸漸熟悉,漸漸變化。
一月三十日,是葛疏爾在生命中為數不多,記得清楚的一天。這天下午天色暗,加上落雨,便由室外改為室內拍攝,葛疏爾正打傘站在外面,要往屋內走,一位女性就上前問她:“…請問是葛老師嗎?你真人比影視劇裏還好看诶。”
葛疏爾微微笑着點頭,對方接着說:“我帶了很多飲料和點心,你休息的時候可以嘗一下哦,在車裏,等一會兒會有人帶進來。奧忘了介紹,我叫平玥,是周皆原的妻子,得空來探你們的班。”
葛疏爾吃驚的看着她,又很快平靜下來。
她自我介紹的時候,看上去真幸福。葛疏爾這麽想。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周老師就在正前方的屋子裏,你筆直走,就可以看到入口了,那裏也有很多工作人員的。”她向平玥指着路。
其實自己也應該去往那個方向的,但是她的腳卻有些挪不動步了。
“……走吧,我帶你去。”葛疏爾最後還是妥協,和她并肩走着,眼睛始終盯着腳下的雨水。
平玥是深棕色的短發,眼睛偏細長,有些內雙,鼻子小而直,嘴唇薄,整體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臉型和五官。
周皆原見到葛疏爾收傘時笑了,正準備開口說話,瞄到一旁的人,話頓住。他并沒有想象中的訝然,反而很快斂了神色,開口:“為什麽挑這麽差的天氣出來?冷嗎?”他将自己挂在一旁的棉服拿起,上前去遞給了她。
他沒有幫平玥披上,也沒有說,怎麽會是你,諸如此類的話。他還是那個周皆原,不論對象是誰,總是有理有節,恰到好處,但又不失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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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玥和其他幾個演員寒暄了幾句,就和周皆原挨在一塊看劇本了。她問:“下一場的臺詞是不是很多?”
周皆原側頭和她說:“葛老師的更多,我是她的一半。”兩個人同時看了看葛疏爾。
她又有些俏皮的說:“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你确實抽不出空。所以我就來找你了,小阿貝還問你什麽時間回家呢。等你回來了,我做好吃的給你吃啊,你都餓瘦了。”
周皆原幫她牽了牽褶皺的袖口,“既然這麽想念我,那我過兩天就回去。”
葛疏爾只在室內坐了一會,明明手上還揣着暖袋,卻冷的發抖。她的心髒忽然間很不舒服,但只幾秒鐘又恢複正常,然而過一會又開始發作。她心中很是不安。
到正式拍攝的時候,葛疏爾有一個在手指轉尖銳物品的動作,她因為沒拿穩,物品掉落的時候将她的手背劃開一道口子,傷的雖然不深,開口卻很大。
周皆原是第一時間發現的,他眉頭一皺,整個語氣都沉下來:“怎麽這麽不小心。”“快先用酒精處理一下,不然傷口感染,得破傷風就麻煩了。”說罷,他就要去尋找醫藥箱。
導演組也很自責,但是現場确實沒有備酒精和紗布,這個用創可貼應急肯定是不行的,創面實在太大了,正想着要怎麽處理,葛疏爾自己說話了。
葛疏爾出聲叫住周皆原,她現在心髒已經極其不舒适,甚至在這麽吵鬧的環境下,都有些呼吸困難了。“周皆原,不用了。”
“很抱歉,我現在恐怕不能和大家繼續拍攝了,我得到醫院去一趟。本來是準備拍完再去的,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也可以提前了。大家不要擔心,我是因為其他的事情去的,并不是自己身體的問題,現在正好,可以去順便處理手。”
在這段說辭裏,她有說謊。
葛疏爾換完裝,在周皆原憂慮的眼神中上了車。她離開前,和平玥笑着說了再見。至于此生到底還能不能相見,她說不準。
車駛出去,周皆原,平玥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見。而她也在冥冥中感應到,很多事已經注定了結局。周皆原有等待的人,也有等待他的人。而自己呢?
她在醫院門前,望着映入眼內的白色,覺得前所未有的寧靜。她常常想,人最後的歸宿應該就是這裏。不管是來到世界,還是離開世界。
葛疏爾很熟練的乘坐電梯,繞過長廊,拐彎,來到科室裏,像是已經走了無數次。
一場談話和簡單療程後,醫生将葛疏爾送到門口,把手中的病例遞給她,半晌沒有說話。最後如同父親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嘆着氣,轉身走了。
葛疏爾坐在長凳上,整整半小時。她一直盯着病例的封面,仿佛要看出個窟窿,手緊緊攥着就是不翻開。最後,她嘲諷的揚起嘴角,忽然笑了,在外人眼裏看來,她就像個怪人一般。但是葛疏爾漸漸笑的灑脫又釋懷,半點苦澀也不見了,只是一個勁的笑,笑到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就是不落下來。
她盯着醫院牆壁上,江南古鎮的旅游廣告,嘴裏喃喃自語:去江南的巷口走走才好……可惜沒這個機會了。
唐皎皎剛走進府門,就遠遠瞧見正廳處,有一女子在送荷包給傅鴻,他倒是規矩,站得有三尺遠,荷包也推拒了,板着臉不給別人可趁之機。這點,她還算滿意。傅鴻家事樣貌鼎好,她是知曉的,可是這麽多的桃花,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唐皎皎搖頭晃腦的,門外盯着傅鴻好一會,最後像是想到什麽好玩的計劃了,古怪精怪一笑。
飯桌上,傅鴻微微皺眉,看着堂皎皎不停的給自己布菜,夾的全是辣椒。這是誠心不想讓他吃飯啊。依她的個性,要是不哄好,後面自己有罪受了。
他硬着頭皮吃了幾口飯,沒開口問原因。下來後,他找到唐皎皎身邊的丫鬟一問,這才得知她是吃味了。
傅鴻聽後是哭笑不得,心中卻又覺得可愛,一陣陣的喜悅。他一個大男人從不扭捏,知道原因了,就直接去将唐皎皎抓來解釋,解釋他和送荷包的女人沒有一點關系,并且對其他人也沒任何興趣。
唐皎皎吃了一驚,心中雖然竊喜,但聽他張口就說這麽多,于是計上心來,還是裝作不理睬。
傅鴻無法,朝她問:“那皎皎怎麽樣才肯笑一笑呢?”
唐皎皎抓住他的衣袖,“逗我開心呗。”
“如何一個逗法?”
“我要你背我走巷口,買糖葫蘆。”
他一聽,立馬蹲下,“這有何難?”
于是,堂堂的鹄霖王傅鴻,在一天之內背着她的心上人唐皎皎,走遍了江南最有名的巷口集市,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