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公主抱

毫不誇張的是，在林染十七年的人生裏，還沒有遇見過這麽血腥暴力的場面。

一個人騎在另一個身上，不停揮舞着拳頭，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完全被打蒙了，被打得血肉模糊，以致于辨認了好一會兒，林染才認出來這個躺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被任意搓圓捏扁的弱雞就是範原。

陸鳴庭打人時一言不發，一句罵人的話都沒有，但是面目猙獰，簡直像是殺紅了眼的阿修羅。

旁邊倒是站了幾個人，有範原的幫兇，還有看熱鬧的路人，但是大家都和約好一般，硬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拉架勸架的。

“陸鳴庭！陸鳴庭你給我住手聽到沒有！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啊！”林染沖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已經眼眶紅腫，頭上也挂了彩的陸鳴庭的衣領。

陸鳴庭很明顯被突然挂在他肩膀上的林染，吓了一跳，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神情冷漠地看着他，警告道：“你別管我，最好離我遠點。”

林染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對上他的紅到吓人的眼眸絲毫也沒有退縮，他使出了平生的力氣，一把死死抱住了陸鳴庭的後背。

在拼勁全力打架的時候，被林染這麽突然地一抱，陸鳴庭的本能反應就是猛一使力，用跆拳道裏常用的一個過肩摔，把林染摔倒在地。

可是不知是陸鳴庭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度，還是林染的身體本身太過單薄的關系，林染一下子被甩出去好遠……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左胳膊發出了咯嘣一聲的脆響。

然而此時就算是身體的劇痛也顧不上了，因為他分明感覺到範原此時已經奄奄一息，連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林染先是示意一旁圍觀的朱凱樂趕緊把範原擡走，後對着陸鳴庭喊道：“陸鳴庭你冷靜點，為了這樣的人渣鬧退學不值得！”

可能聽見了“退學”兩個字，阿修羅似乎終于有了點反應，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林染趕緊又補充道：“我們以後有辦法慢慢地對付他！你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陸鳴庭的注意力終于從被拖走的範原身上，回到了林染身上。

此時的林染托着自己的左胳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落，臉都已經蒼白了，他唇色本來就淺，此時更是病态的毫無血色，陸鳴庭才意識到這次他又把他們的班長給誤傷了。

似乎這個人和自己扯上關系的時候，就特別容易受傷。

林染忍受着劇痛，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對旁邊的陳涵提醒道：“快叫救護車啊，我疼得快不行了。”

陳涵慌慌張張地撥打了120的急救電話，可是電話那頭的醫生很明白地告訴他，現在正是T城的黃金堵車時間，再加上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學校附近，學生放學的時間，等他們過去還不如自己走過來快。

終于清醒過來的陸鳴庭的第一反應就是還有自行車，可是眼見林染那已然慘白的臉色，連劇烈疼痛引起的呻|吟聲都已經時有時無了，這樣快暈過去的人也不可能坐穩後座的。

一旦摔下來，會引起更嚴重的骨折。然而也不能背，因為林染的胳膊動都不能動。陸鳴庭當即決定，把林染一把公主抱橫抱起來。

可能是陸鳴庭經常游泳，手臂肌肉發達有力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林染雖然身高快接近180，體重卻竟然不到120斤的原因，總之抱着林染的陸鳴庭在大馬路上健步如飛地開始奔跑了起來。

就連只背着他們書包的陳涵想追也追不上，情急之下騎着林染的自行車才總算趕上了他們。

如果不是情勢緊急，就連當事人陳涵也一度覺得，這真的是一副異常怪異的畫面。

一中學生嘴裏瘋傳到簡直快要成為鬼怪傳說的“校草戰神”，在大馬路上抱着他們學校叱咤風雲的學生會副會長學霸代表林染一路狂奔。

而且還是那種最最态度暧昧讓人浮想聯翩的公主抱姿勢……這一路上，到底秒殺了多少路人的眼光，謀殺了多少路人的手機內存，也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陸鳴庭氣喘籲籲的把林染放上醫院急診室的病床上的時候，總算喘了口氣，他把身上早已濕透的長袖T恤脫了下來，直接開始擰汗，身下立刻洇成了一小灘水。

他擡起了胳膊看手上的手表，用衣服擦了擦臉上爆出的汗水，确實只用了二十分鐘。

一直閉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林染微微睜開了眼，小聲說了句“謝謝你。”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聲“謝謝”讓陸鳴庭的心裏更添了內疚，因為林染看向自己的眼神簡直就是對待一個真心幫助他的英雄，就好像剛剛把他弄傷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剎那間，陸鳴庭好像明白了一點林染平時在校園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擁護者的原因了。

陳涵找來了急診的大夫，經過醫生初步斷定為左肩關節脫臼了。

接着陸鳴庭又以同樣的姿勢抱着林染上了三樓的骨科就診。

那個男大夫在幫林染關節複位的時候，接骨頭的時候，嘎嘣一聲，簡直要了他半條命，好在照完X光之後，關節總算複位了。

然而腫脹和疼痛還是免不了的，在醫生給他裏三層外三層包紮地嚴嚴實實之後，告訴他“差不多要一個半月以後才能完全恢複”時，林染驚訝地問：“不就是脫個臼嗎？怎麽要這麽久才能好？”

“你以為呀，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再加上你體質本來就弱，一個半月能恢複好就算快的了。”醫生寫着病歷說道。

林染：“……”

醫生面無表情地又提醒他手好了之後，一定要加強身體鍛煉後，把就診卡遞給了陸鳴庭和陳涵，問道：“你們誰去交費？”

陸鳴庭接過就診卡，一把攬過陳涵，邊往病房外走問道：“你身上有多少錢，能先借我嗎？”

“二十。”陳涵如實回答道。

“怎麽才二十？”陸鳴庭惱火道：“怪不得成天被人打。”

陳涵有點不服氣了：“就是因為成天被人打，所以才不敢帶錢啊，再說我也确實沒錢。”

林染是誰啊，就算離了挺遠瞥一眼也就明白了他們在愁什麽，這兩人算是班級裏出了名的窮人。班級要交資料費和班費的時候，這兩人每次都是拖後腿最後交的釘子戶。

林染把陳涵叫了過來，讓他從自己的書包裏拿出了一個錢包，讓他掏出了自己的一張銀行卡。

陳涵自告奮勇去樓下交費，陸鳴庭則留下來陪林染打消炎的點滴。

陸鳴庭發現病床上林染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瞟，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注意力一直在林染身上，以致于自己到現在都沒有穿上衣服。

終于，他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終于找到了自己那件被汗濕透的上衣，打算重新穿上。

“喂！”林染叫了他一聲，提醒道：“這樣容易感冒。”接着用自己那只沒有受傷的右手從書包裏掏出了一件自己的校服外套遞給他。

陸鳴庭穿上林染的衣服，雖說比自己的校服小了一個碼，但是好在校服一般都比較寬大，勉強算是合身。

林染就算現在胳膊還挺疼，但是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就莫名覺得好笑。

明明大家的校服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他那種不拉拉鏈，直接露出八塊姣好腹肌的穿衣方式，再加上他那根根直立一看就非常硬的短發，硬生生地把校服穿出了一種比社會上的混混還要豪放不羁的風格。

陸鳴庭走到林染跟前，注意到他依然發白有很多幹紋的嘴唇，轉身找到了個一次性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林染勉強擡起頭喝了水，道謝。

“好點了嗎？還疼嗎？”陸鳴庭又輕聲問道。

林染看着眼前的陸鳴庭，總感覺哪裏不對似的，總覺得他平白無故的比平常溫柔許多，和平常渾身戾氣的混世魔王模樣一點都不一樣。

林染本來身體确實是疼的還想怼兩句回去的，但是看着他們這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好一些了。” 林染最終回答道。

沉默了一會兒，陸鳴庭像是沒話找話又說道：“看病的錢，我會盡快還你的。”

“嗯，”林染挪動了一下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躺着，又補充道：“這個不急，不還也沒事兒。”

陸鳴庭那雙眼尾上揚到有點淩厲的桃花眼看了他一眼，又不說話了。

其實林染挺想問下他和範原到底是怎麽打起來的，無奈現在确實太累，剛才平白無故的禍從天降，傷筋動骨的疼痛實在太難以忍受，那件短袖的藍白校服早已濕透又幹，再濕透了好幾遍，整個人都體力透支到虛脫了。

林染等到真的緩過勁兒來，才頓時覺得肚子餓得不行了，眼前也開始冒起金星來。

他看了看手表，都快七點了，早過了他平常吃飯的時間，能不餓嗎？

他猛一想起，也沒有給家裏打電話，估計他媽早就急瘋了吧。

果然把手機拿出來一看，未接來電一大堆，光他媽就打了三個電話，唐西夢打了兩個。

一看就知道是黎眉錦找不到他，就開始找唐西夢了。

林染正準備回個電話，陸鳴庭問道：“等下是你爸媽來接你還是——”

林染想了想讓他媽到醫院裏還不知道得擔心成什麽樣子呢，估計還沒到醫院就能吓暈倒了，于是趕緊說道“還是讓唐西夢來接我吧。”

“等他來接你還不如我送你回去呢。你家住哪？”陸鳴庭話音還未落，就發現眼前的林染手扶着額頭，一副很不舒服随時要歇菜的樣子。

陸鳴庭湊近了一點發現他真的很不舒服後，正準備去喊醫生，被林染一把抓住了他校服的袖子。

林染纖細又白皙的手指在抓他袖子的過程中，不小心觸碰了陸鳴庭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的皮膚，陸鳴庭感覺他的手指冰涼，甚至可以說有點過分涼了。

怎麽會？今天明明三十度，這醫院空調的溫度也不低呀。

看着林染緊蹙着眉頭，弱不禁風瑟瑟發抖的樣子，陸鳴庭忽然很想把自己身上校服脫下來還給他給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