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現在不想了
林染昨晚一回家胳膊上纏繃帶的可憐模樣，讓黎眉錦簡直心疼壞了。在她一個勁兒地追問下，林染也只回答了“誤傷”兩個字。
骨頭接好了之後，确實沒有之前疼了，只是現在變成了單臂殘疾人，還要堅持不算少的一段時間，吃飯、洗澡都不方便。
吃晚飯的時候，他媽媽一個勁兒地幫他夾菜，林染覺得自己再不制止她她可能就要給自己喂飯了。他調侃他媽道：“那媽你等下是不是還要給我洗澡呀？”
黎眉錦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你不是從小就跟我一塊洗澡嗎？小時候一去玩水就和我一塊洗澡，還幫你洗得少了嗎？”
林染小時候長得像個精雕玉琢的瓷娃娃，總是被當成嬌滴滴的小女孩兒，家裏人寵得不行。
他小時候被他媽帶去水上樂園玩兒水，一直到六七歲還跟着他媽一塊洗澡，想起自己的這段黑歷史，林染白皙的臉上就嫣紅一片。
“媽，我這不是都已經長大了嗎？”林染就怕自己不堅定地表明自己已經是個男子漢了，他媽就真要跟着他一起進浴室了。
最後雖然黎眉錦沒有進浴室，但是在他洗澡之前把他的左胳膊用保鮮膜包了個嚴嚴實實。
“媽，我這是脫臼，又不是刀傷！”林染反抗到。
黎眉錦用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了他好一會兒，林染最終還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乖乖聽話了。
林染不知道他媽和林衛國說了什麽，反正第二天的時候，他派了他公司的秘書小趙來給他當司機，還特別貼心地只開了一輛奧迪，就是想讓他能行事低調點。
結果還是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然主要原因要歸功于林染現在這個左臂殘廢的形象。
對于怎麽解釋這一點林染早就想好了，除了唐西夢，他對老師，對同學都口徑一致——昨天騎車過馬路的時候遇到了醉酒駕駛，所以挂彩了。
好在大家的新鮮感也就只維持了那麽一小會兒，就像一個特別漂亮的女老師來代課，男生們都會特別感興趣非常精神，但是聽了幾節課之後，就是該睡覺睡覺，該玩手機玩手機了……
幾節課下來，大家也就對他這個獨臂大俠的形象習以為常了。
林染覺得很奇怪，他看着那個教室後面的空位，想着為什麽陸鳴庭今天一個上午都沒有來？他去問了班主任黃新知，黃新知也沒有收到他請假的電話或短信，那就更奇怪了。
就算是曠課，也總得有個理由吧！陸鳴庭昨天明明也沒有受什麽傷，至少昨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麽一個上午都不來？
林染想起自己手機上有他的電話號碼，于是發了一條詢問的信息過去，然而直到中午也沒有回。
下午第七節 是自習課，林染被班主任老黃叫到了辦公室整理他們班的學籍檔案信息。因為林染做這些工作又細心效率又高，對電腦不是特別精通的老師們經常讓他幫忙做這些事兒。
從小做班長的林染做起這些活來一直輕車熟路，他把班上同學的身份證號，學生證號，還有家庭住址，家庭成員的信息逐一核對，輸入電腦裏作為電子檔案存檔。
可是當他輸到陸鳴庭的家庭信息那一欄的時候，看着那個唯一的電話聯系人母親白曉陌的電話愣住了。
他疑惑地問老黃：“黃老師，陸鳴庭的聯系人信息是不是填錯了，為什麽他的聯系人電話是他自己的電話號碼？”
老黃從一堆數學練習冊中間擡起頭來，反問道：“我沒有和你講過他家的情況嗎？”
林染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老黃說道：“他是單親家庭，他母親的精神狀況不太好，就是那種無刑事責任能力的人。所以他家人的聯系方式就是他本人。”
！！！原來是這樣！林染的腦海裏一幕幕情景走馬燈一樣回放起來。陸鳴庭對待那個美麗女子的親昵态度，他彎腰幫她系鞋帶的樣子，他喂她吃冰淇淋的樣子……
可是這真的不能怪他想歪，因為陸鳴庭的媽媽實在是太年輕了，要比他們班上同學的媽媽年輕一大截，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媽媽的氣息。
等他真的反應過來，忽然心內驚呼一聲，老天！昨天他給了唐西夢那封出自他手的匿名舉報信，唐西夢真地交上去了嗎？
黃新知又在一旁感慨道：“陸鳴庭這個小孩兒其實說起來真的有點可憐啊，不過他似乎不想別人知道他家的事情，這些情況我還是聽帶他轉學來的那個杜教練說的，林染你最好也不要和別人說了，放在心裏就完了。”
林染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看到林染有點發青的不太對勁兒的臉色，黃新知擔心地問道：“林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需不需要請假？”
林染慌忙地擺了擺手：“黃老師，學籍信息我已經輸完了。我回去寫作業了。”
實則沒有回自己班，而是林染慌忙地跑去了三班教室，結果發現三班這節課正好上體育課，班上一個人都沒有。
林染心裏非常着急，也不管自己氣息不夠，也顧不上自己昨天脫臼的胳膊還隐隐作痛，硬是一鼓作氣穿過學校的操場和綠色長廊跑到了學校的行政樓。
學校高中部的德育處在行政樓三樓，體育器械室在二樓，林染在心裏默默祈禱唐西夢此時還沒有把信寄出去。
爬樓的時候，林染捂着砰砰砰砰一直亂跳的心髒，他明顯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在上到二樓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唐西夢手上拿着幾個籃球和跳繩走了下來。
唐西夢丢掉了手中的東西，一把扶住了看起來狀态不太好的林染。“小染！你怎麽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林染彎着腰，用手扶着自己的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那封信……你交了嗎？”
“信？哦，那封匿名舉報信啊！”唐西夢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剛交，你不會怪我交太晚了吧。最近作業太多了，沒空過來，就想着今天體育課正好來這邊。”
“……”林染在心裏懊悔不已，為什麽就晚來了這麽幾秒。這世上為啥就沒有後悔藥呢？
看着林染那欲哭無淚的表情，唐西夢一臉懵逼。“小染，你不要哭啊，是不是你傷口又有問題了，我陪你去醫院吧！”
林染避開了他的靠近，沒好氣地說道：“你說你這人平常做什麽都不積極，作業都是拖到快要交才做，打電話找你求救你也不接，叫你做這種事兒怎麽就這麽上心呢？”
唐西夢被他沒頭沒尾一頓罵，覺得更懵逼了，他委屈地說道：“林染，你說這話對得起自己良心嗎？這明明就是你讓我做的呀，我照你說得做的，一點不差，我還有錯了——”
林染最終嘆了一口氣，意識到确實是自己不對，說道：“西夢，對不起，你去上體育課吧。”
林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上三樓的德育處，想着這事兒還有沒有什麽補救的方法。
當他在德育處門外猶豫着逡巡的時候，眼光始終落在門口非常顯眼的投訴信箱上。這時，德育處的主任葉老師看見了他，把他叫了進去。
“林染，你在這裏幹什麽？”葉老師是德育處的領導，但是也同時是他們班和二班的物理老師，做領導的時候确實很嚴厲，但是難得的是上課的時候還挺幽默的。
在注意到德育處此時只有葉老師一個人的一剎那，林染忽然産生了一些想法。林染回答道：“哦，我上自習課，發現借圖書館的書快到期了，就來還書。”圖書館也同樣在三樓，是個非常小的圖書館，林染很少借書，但是經常幫同學還書。
葉老師又問道：“哦，林染，你對excel熟悉嗎？我這有幾個學籍檔案的格式總是搞不定。”
林染立刻點頭道：“還行，要不我試試？”
林染初中也是在一中讀的，從小就幫老師做事的他，對學校老師的辦公風格很熟。他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身後的牆面，果然，在碩大的中國地圖旁邊有個釘子，上面挂了一大串明晃晃的鑰匙。
林染心不在焉地幫老師整理表格中的格式錯誤，心思全在怎麽從信箱裏偷出自己寫的那封信上。
他在電腦前用餘光注意到葉老師起身泡了茶，喝了一口水，然後起身好像去廁所了。
林染豎着耳朵注意着動靜，很想行動，又怕時間不夠。他正準備铤而走險，站了起來的那一刻，葉老師忽然回到了門口。
“弄好了呀？”葉老師看着站起來的林染問道。
“沒有，”林染反應挺快，他搖搖頭說道：“我只是胳膊有點酸，看站起來會不會好點。”
于是葉老師就自然地聊起來他的胳膊是怎麽受傷的這個話題，以示關心。
林染有一搭沒一搭回答着老師的問題，心裏一直在想着那封倒黴悲催的信，他不是太明白為什麽經過昨天被陸鳴庭抱了一下，送他回家，對他露出笑容之後，就忽然心态完全都不同了。
再加上今天了解到他特殊的家庭狀況，林染忽然覺得自己好壞啊。
他以前讀過一本書，叫《了不起的蓋茨比》，開頭說“每逢你想要批評別人的時候，你就記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
他那時就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總是高高在上批評他人的人。而他自己現在竟然不知不覺間變成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了。
林染覺得如果陸鳴庭真的因為自己退學，他不能原諒自己。
林染看着辦公室牆上挂鐘的時間，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記得第八節 課是他們班的物理課。
林染決定走一把險招。
他裝作不經意間向葉老師讨論起學校的高年級同學對低年級的校園霸淩問題。不出所料，葉老師果然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林染于是适時地建議道：“最近應該挺多同學通過寫信的方式表達了意見的，葉老師也許可以看看大家的看法？”
葉老師果然站起來從牆上取下了那一大串鑰匙，從中找出舉報信箱的鑰匙。
林染看着他開了信箱的鎖，從裏面拿出了大概五封信，他自己寫的那封在最上面，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他最講究，用信封裝的好好的，非常正式。
林染看着葉老師拿着自己的信坐下了，他正要打開信封的一霎那，林染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
第八節 上課的預備鈴聲适時響了起來，林染看着葉老師趕緊去拿他上課需要的物理課本，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差點忘了，要上你們班的課！林染你弄好了嗎？”葉老師邊往外走，邊問林染。
林染面不改色道：“馬上，最多兩分鐘就弄好了，你的電腦反應有點慢。”
“那你盡快，別耽誤上課。走的時候把門帶上就行。”葉老師臨走時交代道。
林染拿到自己寫的那封信的時候，簡直激動地想哭。
他趕回教室後，很少見的在上課的時候心神不寧地走神了。放學的時候，林染發現他的手機震動了，竟然是陸鳴庭的電話。
一接聽林染先問道：“陸鳴庭，你今天為什麽沒來？還有，為什麽不接電話？”
“有點事耽誤了，沒空。”陸鳴庭在電話那頭似乎沉默的時間有點長，“大概以後也不會來了。”
林染立刻質問道：“為什麽？你別和我說你要退學？”林染心裏氣憤地想到你特麽現在和我說退學，你知道我為了收回那封信費了多少腦細胞嗎？
陸鳴庭反問道：“我退學不好嗎？據我說知，你之前不是挺想讓我退學的？”
“你聽誰說的？”林染心虛地嘟囔了聲，又小聲說道：“現在不想了，行不行？”
電話那頭的陸鳴庭似乎愣了一下，過了片刻，輕聲問道：“為什麽不想了？”
“……”這一次，卻輪到朗誦比賽第一名的林染語塞了。他想了很久，都不知該說什麽，還是對方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見面談吧。我現在在你家門口。”陸鳴庭說完就挂掉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論是舉報同學還是舉報老師的行為都很不好哦。除非是那種特別惡劣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