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眷戀
白曉陌和白曉菲是一對同卵雙胞胎姐妹，即便是人生的命運和性格都大相徑庭，可是來自骨血裏的基因卻決定了她們擁有從小到大都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和身材。
這一對擁有神仙顏值的姐妹花，走到哪裏都是整條街上最靓麗的一道風景線。
如果是硬要說這世上有什麽東西，能讓陸鳴庭在他堪稱奇葩的人生中阻止他成長為反社會人格的變态的話，那麽就是他那個笑起來像天使一樣好看又溫柔的小姨吧。
那個在陸鳴庭小時候會摟着他給他講睡前故事，給他唱兒歌的小姨，那個會用第一次工作拿到的工資給他買玩具摩托車的小姨，那個會作為家長去參加他的家長會，一有空就會去學校接他放學的小姨……
直到後來小姨遠嫁到遙遠的北方，當時正在上小學四年級的陸鳴庭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場，從此之後他深刻地意識到，他失去了生命中那個一直守護着他，能讓他成長為正常小孩的，能讓他一想到就覺得內心溫暖的人……
他那時特別恨小姨為什麽不帶着他一起走，為什麽要把他留給精神時好時壞的白曉陌還有他已經年老體衰的外公。
後來，他開始不和家裏的任何人講話，學校裏也沒有任何可以傾訴的朋友，學習成績也是那時候開始落下的，為了表達心中的憤恨，他甚至不接小姨從遠方打來的長途電話……
直到他小學畢業那年的小年夜，小姨終于回家了。
她拿着一件很好看的手織毛衣，幫他套上，他忍了好久的眼淚一下子就直接決堤了。那件毛衣是天藍色的，打的是當下最流行的款式，可是由于太久沒見了，小姨沒想到他長那麽快，袖子都打短了。
于是白曉菲當天晚上就把毛衣的袖子拆了又織，當她連夜把改好的毛衣再拿過來時，陸鳴庭說什麽都不讓她離開，一定要把她留下來和她一起睡。為這事，他那有點不懂事的孩子似的親媽還有點吃醋了。
那天晚上白曉菲把他當成一個小大人一樣，和他聊了許久許久。講她和她媽媽小時候的故事，她說白曉陌讀書成績一直很好，自己卻是學渣。
講初中的時候，追白曉陌的男生，從巷子的這一頭一直排到巷子的那一頭，而自己卻只有羨慕的份。
“那，那裏面的人有我爸爸嗎？”小陸鳴庭蜷縮在白曉菲的懷裏，嗅着她頭上熟悉的清新的栀子花洗發水香味，問道。
“嗯？”白曉菲遲疑了片刻，回答道“沒有。”
“那我爸爸為什麽從來沒有出現過？他怎麽從來沒來看過我？他是不是不喜歡我，才不回來的？”雖然小陸鳴庭在小姨的臉上明顯看到了不悅和猶豫，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白曉菲沉默了。
似乎有關“爸爸”的一切話題，都是這個家裏不能提的禁區，更不能在白曉陌面前提起。否則她受了刺激一旦發作起來，尖叫哭泣三天三夜都沒有個完。
過了一會兒，白曉菲伸手輕輕地揉了揉陸鳴庭的頭發，問道：“我聽說，你把班裏的其他小朋友打了？”
小陸鳴庭倒也不避諱，點頭道：“嗯，打了三個。”
白曉菲臉色有些變了，但是她還是屏住怒氣，繼續問道：“為什麽要打人？”
“他們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說我媽是神經病。”
“……”白曉菲張了張嘴，她實在也說不了什麽責備他的話來，只是異常心疼，于是開始啪噠啪噠地掉眼淚。不一會兒，眼淚就洇濕了他們的枕頭。
“小姨，你是不是生氣了，你要是生氣我以後就不打架了好不好？”陸鳴庭一邊心疼地幫她擦着眼淚，一邊道歉道。
白曉菲搖搖頭，把他抱緊了，說道：“不是，小姨是心疼你。被人欺負了，當然要打回去，否則他們會以為你好欺負呢。”
“……”雖然小姨講的理論和所有的老師和大人講得都不一樣，但是小陸鳴庭卻确信自己更愛小姨了。
“他們幾個人打你？你疼不疼？”白曉菲又詢問道。
陸鳴庭立刻搖頭：“不疼。他們的動作都沒我快，幾個人都打不過我一個人……”
白曉菲似乎放下心來，又不忘提醒道：“小姨知道你長得高，力氣大，但是也不能欺負別人知道嗎？否則就和那些欺負別人的壞小孩沒區別了知道嗎？”
“好。”小陸鳴庭立刻點點頭，神态很像是那種一直很聽話的小朋友。
白曉菲又不放心地囑咐道：“以後，要是班主任再要找家長，不要找姥爺了，讓你們班主任直接打電話給我，我來處理。”
“……”陸鳴庭明明沒有睡着，這一次卻不知在想些什麽，沉默了。
白曉菲又問道：“你這孩子，是不是睡着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陸鳴庭睜大了眼睛，忽然貼近小姨，湊到她的臉上親了一大口，天真地說道：“小姨，你真好。”
陸鳴庭望着那張和白曉陌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終于忍不住講出了他心中曾經幻想過一萬次的願望：“小姨，你要是我的媽媽就好了。”
沒想到白曉菲忽然愣了一下，先是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哽咽起來：“鳴庭，你這樣說不對，這樣對你媽媽不公平。她當年如果不是堅持要把你生下來，就沒有你了——”
小鳴庭眨了眨眼睛，隔了半天，忽然說了句：“可是，我也沒有想要被生啊。”
陸鳴庭一直覺得自己的記憶力不是特別好，他長大後不知不覺地淡忘了小時候很多讓他不太開心的記憶，但是和小姨在一起的時光他都因為異常珍惜的心态，每一幕都記得很牢。
陸鳴庭中午放學，回到家看着桌上做的四菜一湯：梅幹菜扣肉，幹煸豆角，荷蘭豆炒香腸，還有絲瓜蛋湯和涼拌西紅柿，都是很簡單的家常菜，卻處處都寫滿了家的溫馨。
小姨擺好了飯菜和碗筷，示意陸鳴庭去把因為吃藥而總是很嗜睡的白曉陌叫醒。
可能是因為妹妹來看她所以特別開心，白曉陌今天破天荒的竟然沒有起床氣。
陸鳴庭一改平時吃飯狼吞虎咽的作風，恨不得一粒米都分兩次來嚼，連白曉陌都吃完了，他還在不緊不慢地細嚼慢咽着。
小姨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問道：“鳴庭啊，你們下午幾點上課，趕緊的，遲到可不好。”
“小姨，你大老遠來了，我想多陪陪你。”當然，如果是小時候陸鳴庭這心裏話肯定就直接講出來了，可是現在長成一個大小夥子的他卻無論如何都講不出口了。
陸鳴庭明顯有點心虛地繼續低頭扒着飯。
小姨似乎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夾了一塊肥瘦相間，肥而不膩的扣肉給他，再次勸道：“你不用怕我走了，我這次能陪你挺久的，最近公司效益不好，請假不用發工資，比較好請。”
“那你能呆多久？”陸鳴庭擡頭問道。
小姨伸了伸兩個手，共計十個指頭。
“也才十天啊！”陸鳴庭滿臉失望道，“既然好請假，再湊夠半個月呗。”
小姨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他的頭，調侃道：“是啊，老板索性給我放個長假，再重新招個人是最好了。”同時不忘再次催促他趕緊上學。
陸鳴庭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騎自行車返校。
一中的學生大部分都是惜時如命，很少有像他這樣的體育生，更很少有他這樣每頓飯都在家吃的走讀生。
雖然今天陸鳴庭的心情很好，但是出發的時候比平常晚了十分鐘，就算他在路上再怎麽開足馬力拼命地騎車，最終還是遲到了五分鐘。
遲到的行為在一中任何一個班級都很顯眼，特別是在林染他們班，就更加惹人注目。
如果是其他老師的課也就算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一貫作風。可是趕巧的是上下午第六節 課竟然還是他們的化學老師——那個發型是地中海的老陳。
他們之間還曾經有有不小的過節。陸鳴庭還依稀記得自己曾經因為腿麻沒有站起來，惹怒了老陳，老陳被氣得奪門而出，另外他好像還欠老陳一份檢讨。
靠！陸鳴庭在發現後門被人鎖住了之後，忍不住臭罵了一聲，是誰特麽的這麽多事，非要他在前門衆目睽睽之下從前門進教室。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為何不給其他人留條活路呢？此時的陸鳴庭絲毫沒有換位思考的意識。
畢竟，他平時在班級同學的地位，不是睡神大概就是個門神吧。他坐在那個位置，是從來不敢有人讓他開門的。
陸鳴庭只好硬着頭皮推開前門，全班同學的目光都從在黑板上認真寫着化學方程式的老陳身上轉移到陸鳴庭的身上。
那一刻，他心裏猶豫着自己是要打報告還是不要打報告。
老陳看見是他，倒是先開口揶揄道：“啧啧，竟然還知道來上學。遲到那麽久還不如別來呢，反正來也是睡覺，在哪睡不是睡呀？”
任誰都聽出老陳這話裏的陰陽怪氣，陸鳴庭也不可能聽不出來。
但可能是因為今天小姨的到來，實在讓他的心情太好，要不他可能真的就要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游逛一下他們一中美麗的校園了。
這一次，他選擇不打報告直接進去，坐在自己座位上之後，不出五秒，直接趴桌上了，可惜，今天竟然有點睡不着。
不過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想像出老陳那氣得簡直要發抖随時要爆炸的樣子。兩分鐘之後，班級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林染覺得班上的同學都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似乎都在期待氣球爆炸的那一刻。
這時，班裏的學習委員陳涵站了起來，提醒老師：“陳老師，我們剛剛講到苯的分子結構了，能不能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請繼續講題好不好？”
林染心中大呼不好，陳涵的話不說還好，一說完在老陳的心頭無異于火上澆油。
“提醒同學要注意班級紀律是浪費時間嗎？這樣目無法紀和班規，也不尊重老師的同學，還不能管了？”老陳在講臺上情緒激動到有點語無倫次，講話的時候嘴唇都在發抖。
“都說你們是學習機器，果然很沒人情味。教了你們班這麽久，今天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其他老師都說你們班是群小白眼兒狼，如果考不好就是老師教得不好。如果考得好，就是自己聰明。”
終于等到了氣球爆炸的那一刻，但是沒想到老陳連“小白眼兒狼”的話都飙了出來，本來只打算看熱鬧吃瓜的群衆們感覺自己受到了牽連，中槍了。
班上的大部分同學都覺得老陳有點小題大做了，畢竟陸鳴庭是體育生啊，而且他這個樣子也不是第一天了。
整個班級都開始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地讨論起剛才的事情是誰更不對。
“行吧，你們自習吧。”老陳甩開袖子拿着書回辦公室了。
随着老陳有些任性地離開，衆人紛紛猜測這出戲要怎麽收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不要學小陸啊，尊重老師是很重要的。話說他其實也不是不尊重老師，他是情商低。
話說這章不短小了吧？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