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烈酒流淌過喉管,熱辣得仿佛正在燃燒。

陳念将空酒瓶随手扔到一邊,穿過狹小黑暗的過道,走出夜總會隐蔽的後門。

他還沒來得及邁出下一步,就被一雙突然伸出的手攥住了腕。

“陳念。”Alpha的聲音就和他本人一樣,迅速貼了上來,帶着掩不住的隐秘欲望,“這幾天你到哪裏去了?”

陳念眯起眼,眼前染着一頭黃毛的男人他認得,就是一時想不起對方名字,叫威廉姆,埃迪,還是伯特倫來着?

不過這不重要。

“你猜?”陳念渾身放松下來,他借着Alpha推搡的力道,靠上背後的牆壁,微微仰起頭凝視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眸,“用你的小狗鼻子聞一聞,不就知道了嗎?”

Alpha低下頭,在他頸窩裏嗅着,敏銳的鼻子捕捉到無數氣息,衆多信息素的味道和濃烈酒氣混雜在一起,刺激着神經。

那是許多Alpha的味道,沾染在陳念身上,帶着晚香玉的隐香。

今晚他不知道流連在幾個人的懷抱中,喝到微醺才慵懶地起來。

陳念任憑Alpha在自己頸窩裏磨蹭,男人一只手掐在他腰間,另一只手托着他大腿,幾乎将他整個人抱起來,壓在斑駁的牆面上。

本來就沒好好穿的外套更加松垮地挂在肩頭,裏面的貼身黑色布料只有薄薄一層,毫不掩飾地展現着身體的線條,最終收束在腰間。

對方的信息素飄入鼻畔,陳念眯了眯眼睛,他享受被Alpha信息素包圍的感覺,撫慰着身體深處翻湧的沖動。

他從不介意抱着他的人會是誰。

對陳念來說,Alpha不過是能夠取悅他的工具。

“找了我這麽久,不光是想在這裏表現你狗鼻子的吧?”

Omega的嗓音輕柔,尾調勾人,說出來話卻不那麽讨喜。

Alpha已經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做陳念口中的狗沒什麽不好的。

這是整個地下城Z區的Alpha都在渴望的Omega,他太美了,美到明知帶着毒和刺,也情難自禁地想要觸碰。

數不清的人絞盡腦汁地去讨好陳念,在他們眼中,只要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能将陳念哄上自己的床。

也包括眼前的Alpha,德雷克。

“當然還有別的事,我怎麽舍得貿然來打擾你呢?”

德雷克笑了一聲,他從陳念的頸邊擡起頭,望着少年在夜色中仍舊明亮的雙眼,低聲道:“明天有一場皇室游行,而我,有幸拿到了去上層的通行證。”

“哦?”陳念眉梢微動。

“不知道鄙人是否有幸邀請——”

“噓。”陳念卻豎起食指,按在德裏克的唇上,堵住了對方将要出口的肉麻稱呼。

短暫的沉默中,他微微向前,吻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少年眼睫微微顫動,感受着對方難以置信中下意識的僵直。

這是他賜予Alpha的,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親吻。

德雷克眼眸忍不住瞪大,屏住呼吸。

然而還沒等他趁機做出下一步更加親近的舉措,陳念就移開了,只留下晚香玉的味道幽夢般萦繞在鼻畔。

“好。”

陳念伸出手,将德雷克輕輕推開,他随意拽了把就快掉下去的外套,朝着巷子另一端走去:“那就明天見了。”

陳念步伐輕快,轉眼就要溜走,如果不是清楚聽到他答應,這幅模樣更像是毫不留戀。

德雷克趕忙想要跟上,他走了兩步,低頭下頭,看到自己正愈演愈烈的變化,含混地罵了一聲,終是沒敢追到人多的地方去。

也就沒能看到在轉身那一刻,Omgea眼中轉瞬消失的笑意。

陳念雙手抄在口袋裏,懶散地走在回家路上。

他哪裏不清楚這些人的心思,無非就是想在約會之後,就把他弄上床。

只可惜他們從沒想過究竟誰才是被耍得團團轉的獵物。

不過去上層看皇室游行倒是個不錯的禮物,陳念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真正的陽光了,有誰會拒絕這樣的邀請呢?

陳念回到生活區,邁過地面上的垃圾和污水,經過一頂頂矮蓬,将無處不在的争執和叫罵聲甩到身後。

他推開滿是鏽蝕的大鐵門,走進樓道,燈又壞了,他已經懶得再修。

摸着黑上到三樓,陳念擡手按在指紋鎖上,識別通過,防盜門在面前應聲開啓。

他走進去,又經過虹膜檢測和密碼鎖,才真正打開了家門。

溫暖的燈光一下子驅散了樓道的黑暗,陳念關上門,喊道:“姜叔,我回來了。”

正在書房中的中年人擡起頭:“今天有點晚了。”

“稍微加了一下班。”陳念來到中年人身後,自然而然地擡手為他按摩肩頸,“家裏的藥還夠嗎?”

“還夠一周的。”中年人繼續低下頭,完成手裏的翻譯工作。

他五十多歲的模樣,大半張臉和從袖子裏露出的手上全都是嚴重燒傷後留下的疤瘌,相當可怖。

“正好我再過兩天就發工資了。”陳念為他按摩着,完全不見了在外面的糜爛和美豔。

如果不是身上還未散去的Alpha信息素味道,更像是剛剛放學回家的乖孩子。

姜岱是個Beta,聞不到信息素,只道:“又喝酒了。”

“一點點。”

姜岱沒有戳穿他,這麽濃重的酒氣,恐怕是億點點吧。

從陳念記事起,兩人就生活在一起,姜岱獨自一人将他拉扯着在地下城長大,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陳念從很小的時候就叫姜岱爸爸,但每一次都會被制止,久而久之,也就按照姜岱的要求,叫他叔叔了。

只是在陳念心中,這就是他父親。

“叔你早點休息吧,再看下去眼睛會受不了的。”

“好,我這就睡了。”

姜岱放下手中的鏡片,燒傷不僅在他的皮膚上留下大片痕跡,眼睛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害,這幾年視力更是下降得厲害,只能借助放大鏡完成工作。

照顧着姜岱休息,陳念這才空閑下來,他脫掉衣服走進浴室,總算能洗掉這一身亂七八糟的味道。

熱水沖刷着身體,陳念長長舒了口氣,帶着些微顫抖。

晚香玉的味道飄散出來,那是暗夜中才會流瀉出的香氣,芬芳濃郁,帶着勾人的意味。

深處的躁動還在繼續,并沒有因為靜下心來有所緩解,掌心已經在隐隐發燙。

如果不加控制,過不了多久陳念就會發燒,在高熱中進入特殊時期。

小腹處的紋身因為溫度升高,呈現出某種特殊的緋色,很顯然,它是道淫紋。

也是陳念親手紋上去的。

陳念和別的Omega不太一樣。

絕大多數Omega柔弱,溫順,面對身體的變化和本能會害羞。

但陳念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麽值得羞恥的事情,從分化的那刻起,他就不斷渴求着Alpha,需求就像吸了水的海綿,每天都在無聲脹大,幾乎要将他整個人填滿。

一如他的信息素,濃郁到熱烈,甚至會讓人陷入窒息之中。

承載着姜岱的期望,陳念才沒有真正去越過那條線。

在姜岱眼中,自己一手養大的少年是個有責任心,孝敬長輩,還相當能吃苦的好孩子。

當然了,也是因為陳念覺得那些整天瞎混的Alpha髒,他這人惜命,怕染上什麽奇怪的病。

陳念閉上眼,雙臂環抱住自己,熱水的沖刷也成為了某種刺激,他忍了兩秒鐘,最終還是決定不忍了。

暫時用不了Alpha,他還有藏在床底的矽膠用具。

關上花灑,陳念裹上浴巾,他從小型冷藏櫃裏取出一只抑制劑,紮在自己手臂上,輕手輕腳地走進卧室,準備迎接今晚的快樂。

坦蕩面對自己的欲望,可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啪。

空的抑制劑針管被扔進垃圾箱,陳詞稍微按壓注射過的地方,走出浴室。

他穿着寬松的浴袍,濕着的發貼在鬓角和額頭,白皙的皮膚上被熱氣蒸得泛出淡淡緋色,赤腳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發梢滴落的水珠順着脖頸流淌,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最終落進鎖骨窩裏。

濃郁的晚香玉味道正因為抑制劑的注入迅速淡去,随之被壓制住的還有蟄伏着的熱度。

陳詞輕輕松了口氣,他換上純白色的居家服,坐到床邊。

這是一間相當奢華,也相當單調的卧室。

一切都是最精致,最整潔的樣子,好像裏面住着的人根本不食煙火。

防咬頸環就放在床頭櫃上,平日裏只要是出現在有其他人在的場合,無論對方身份如何,陳詞都必須戴着頸環,牢牢保護好後頸的Omega腺體。

因為從很早時候起,那個地方就已經屬于別人了。

智能管家投射出虛拟屏,準時提醒他接下來的行程:

11:50,和沙弗萊殿下共進午餐

13:30,午休

15:15,臨時身體檢查

16:25,黑管演奏課程

……

陳詞掃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最後的“翌日9:00,皇室游行”上。

“知道了。”他的聲音不帶起伏,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冷。

虛拟屏收起,機械臂從牆壁中伸出,為陳詞吹幹頭發。

陳詞安靜坐在床邊,在暖風中微微閉上眼,如同一尊沒有生機的瓷娃娃,只是在等待時間過去,到達那個需要他行動的節點。

頭發很快吹幹,和大皇子共用午餐時要穿的衣服已經被機械臂整齊疊好,放在凳子上。

陳詞将防咬合項圈扣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層層地穿上那些華貴且複雜的衣服。

很快他便出了門,等待在門口的Beta侍女低頭行禮,引領陳詞去往頂層的餐廳。

去到的時候窗旁的桌邊已經有人在了,稍微比陳詞年長一些的Alpha二十四歲,身材高大,有着鉑金色的短發和紫羅蘭般的眼眸,正是如今帝國的大皇子,沙弗萊·維塔利耶維奇。

也是陳詞的未婚夫。

“久等了。”陳詞在他對面坐下。

“我也剛來。”沙弗萊放下手中的終端,同樣沒什麽表情,只道,“吃飯吧。”

陳詞嗯了一聲,拿起餐具,他的手指纖細白皙,用餐的每一個動作都好像經過嚴格計算,那麽優雅。

這是長期訓練後留下的肌肉記憶,從記事起陳詞就在學習繁瑣的用餐禮儀。

他是帝國的選帝侯,更是未來的皇子妃。

陳詞吃得有些慢,他身體還不太舒服,特殊時期表現出的症狀正無聲地折磨着Omega

晚香玉的香味又悄然散發出來,彌漫在空氣之中。

然而對面的Alpha神情是如此坦然,悶頭專心吃飯,如同根本沒注意到這一點。

沙弗萊也确實沒注意,他根本聞不到陳詞的信息素,準确來說,是他們兩個都聞不到屬于對方的味道。

Omega對Alpha來說有着天生的吸引力,更別說還是陳詞這種頂級的Omega,他的信息素能夠輕易讓意志不夠堅定的Alpha渴望到發狂。

只有在基因不合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出現這種沒反應的狀況。

但經過嚴格的基因檢測,兩人并不存在不相容的情況,相反,适配度還非常高。

唯一的解釋就只剩下了——陳詞和沙弗萊對彼此沒有任何想法,他們兩個的關系比經過三十八道淨化工藝的純淨水還純。

然而就是這樣的兩個人,被一紙婚約綁定在了一起。

這在上層圈子裏已經不算個秘密,或者說是個笑話要更為貼切。

注定不幸的婚姻就要落在大皇子和陳家獨子的頭上,貌合神離,同床異夢簡直就是為兩人量身打造,不少人都在暗中等着看笑話。

沙弗萊曾向家裏人提出,想要解除婚約。

陳詞的父親陳蔚是為了保護帝國戰死的大元帥,就算沒有未來皇子妃這個身份做靠山,陳詞也仍貴為選帝侯。

婚約解除後陳詞的生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甚至可能還會更幸福一點。

但皇帝拒絕了沙弗萊的提議,并表示這件事沒得商量,以後不許再提了。

一時間餐廳中就只剩下餐具碰撞輕響,兩人各自垂着眸,一言不發地吃過午飯,期間沒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沙弗萊吃得快一些,他放下餐具等待對面的Omega,目光看向的卻不是陳詞。

比起自己的未婚妻,好像放在桌上的終端對他的吸引力還要更大。

陳詞不太有胃口,很快也結束了自己的用餐。

沙弗萊擡起頭,兩人對視一眼,終于産生了這段時間裏唯一的眼神交流。

Alpha和Omega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沙弗萊拿起一旁的外套,道:“明天見,到時候我會來接你。”

陳詞輕輕點了下頭:“明天見。”

沙弗萊走了,就像陳詞的下午被各種安排充滿一樣,他作為大皇子,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甚至說就連和未婚妻共同用餐,都是在大皇子的日程表上特地抽時間安排出來的,美名其曰培養感情。

當然陳詞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好培養的。

重新回到房間,陳詞望向窗外,有鳥從白塔邊飛過,身影很快消失在遠方。

智能管家在這時候發出聲音,提醒他應該去午休了。

陳詞嗯了一聲,準備休息,所有的所有都是一成不變的固定模樣。

而這,就是他十八年來的全部生活。

明天的游行,是他能離開這座白塔,去外面透透氣的難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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