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歐巴撒浪嘿??
只身回到卧室,鬃爺撲倒在大床上痛苦地蹬腿,饒是他再不跟經芋一般見識,也免不了寒上一回妖心。
為了口肉就能對他下死手,怪不得電視裏會說男人是狗,他遇見的,一個比一個狗……
辣淚埋進蓬松的羽絨軟枕,鬃爺抽嗒了兩下不通氣的鼻子,又控制不住豎起耳朵聆聽廚房破冰的對話。
聲音刻意避他似的,輕到沒發出一絲實音,若不是他耳朵好使,根本聽不見栾麗讓經芋給他拿東西冰敷。
栾麗既然能照顧到不合心意的兒婿,可見是典型的嘴硬心軟。
作為局外人,他看得出母子之間的疏離,并非基于對彼此的不在意,而是情感的表達和接收出現了問題。
反正再壞也壞不過當下,先用妖族的相處方式死馬當活馬醫,沒準到最後栾麗還能發張“好妖卡”給他。
冰箱門悶聲開合,腳步聲漸漸逼近卧室,鬃爺翻了個身将蓋毯蒙在頭上,活脫脫一只受氣大肉包。
經芋進到卧室,見鬃爺沒換衣服就上/床躺着了,骨子裏那點輕微潔癖讓他心裏好一陣不舒坦,但他沒法在鬃爺氣頭上念經,先負荊請罪要緊。
蜷腿坐在床邊,經芋把三根冰棒卷進全棉毛巾,掀開鬃爺蒙頭的蓋毯鑽了進去。
屋內沒開冷氣溫度不低,午陽透過織物,逼仄的空間內兩股呼吸的熱氣循環不開,悶得像進了汗蒸房。
經芋用手背蹭了蹭鬃爺臉頰潮乎乎的汗淚混合物,将冰棒敷上泛紅眼睑,輕聲哄道:“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沖動報複用手指戳你,也不該在慌手慌腳的情況下給你沖眼睛。”
“我真的是關心則亂才忘記洗手的,笑點低也是我的錯,以後我控制。”經芋态度相當的誠懇,求和的指尖描繪着鬃爺手背幹淨的淡青血管。
鬃爺沒躲也沒吭聲,捂着敷眼的冰棒,嘴巴無意識地扁着。
他不想聽“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他要聽電視裏那些甜到蛀牙的山盟海誓,那是他應得的。
哄妖難度在意料之中,經芋有心理準備,軟的沒效果,他只能用一報還一報的古老方式給鬃爺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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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手刮了下鬃爺鼻尖,經芋神情俨如殒身不恤的豪傑,氣勢如虹道:“在這等着,我去廚房取辣椒。”
“取辣椒做什麽?”
冰棒脫手,鬃爺一把揪住經芋臉蛋子肉,直言正色地問,“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榆木腦袋死活不開竅,鬃爺耐不住急脾氣手動敲打。
經芋明顯的怔了片刻,磕磕巴巴問:“說,說什麽啊?”
“還用我嘴對嘴的教?”鬃爺不可置信的挑眉。
有過下巴捏瘀血的前車之鑒,鬃爺這回手上幾乎沒怎麽使勁,只咬牙切齒地提醒說,“歐巴擦浪嘿啥的。”
經芋感覺一道驚雷震穿了耳膜——
心肝脾胃被和面般糅合在了一起,那種笑意無法肆意從理智中剝離的憋悶,令他面部肌肉糾結至極,他十分清楚眼下哪怕樂出一星半點的動靜,都會起到火上澆油的反作用。
為達到心緒上的平靜,經芋深吸一口氣,失策的是吐氣時亂了節奏,笑意徑直從鼻孔竄出,無可複加的尴尬讓他恨不得原地暈死過去,他扭過頭藏臉進枕頭,失聲啞笑。
歐巴?
擦浪嘿?
他真沒想到鬃爺會好這口……
早些年他也看過一些韓劇,但多半是無CP的破案劇,要麽就是怪力亂神的靈異類型,gie sie ggi(狗雜種),zu ger lie(想死啊?)他張嘴就來,但這些是個人都不能愛聽,所以還得按酒桌上那套“都在酒裏了”安排。
能嘴對嘴解決,誰豁命動辣椒啊,傻啊?
重新調整好情緒,經芋擡臉吻住氣得發白的嘴唇,就在他動情合眼的瞬間,視線依稀掠過鬃爺抱屈的眼,噗的一聲,笑崩的唾沫星子噴了鬃爺一臉……
堵在胸口的大團郁氣一下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茫然,鬃爺掀開蓋毯轉身下床,口吻淡得不帶半分喜怒,“先吃飯吧。”
“我不笑了你別生氣……”瞧出來自己闖了大禍,經芋飛快溜到床尾拉住鬃爺手臂,掙紮了小兩秒,顫聲叫人,“哥,哥哥。”
經芋雖有同父異母的親哥,但整個童年都是叫經斐小哥的,經斐十六歲離家出走,多年來電話都沒打一通,更別提見面。
哥哥這個詞疊說出口有種莫名的燙臉感,經芋手指羞恥的微蜷着,耳根的溫度不比跑完半程馬拉松低。
可我愛你三個字,他不行。
他無法将一切糟糕事情的助興詞,說給他在乎的人聽。
他不覺和鬃爺結婚有什麽不好,假使直面他們的關系,他是有幸福感的,即便這樣的幸福讓他惴惴不安,耗神隐瞞。
“這就害羞了?”
垂視着熟蘋果色的小臉,鬃爺擡手捋順經芋耳後翹起的一小绺頭發,“那我勉為其難,饒了小芋吧。”
經芋在面紅耳熱中失了神,渾然不覺鬃爺摘掉了故意賣萌的傻氣面具,眼裏盛滿了寵溺。
從卧室出來,飯菜已經上桌。
青椒炒裏脊,手撕炸鴨,皮蛋豆腐,蒜蓉西蘭花,就連米飯和蒸地瓜都是均勻分配在三個碗裏的。
唯獨氣氛,與熱騰騰的菜肴截然相反。
鬃爺拉出餐椅大咧咧地坐到栾麗對面,他才不在意栾麗待不待見自個兒,一聲媽叫得跟真有血緣關系似的,“我吃完飯得去趟單位,小芋請了假,他下午陪你。”
“工作什麽時候定下來的。”經芋轉臉問鬃爺,“怎麽沒聽你說啊?”
“昨天下午。”鬃爺夾起辣眼睛的罪魁禍首放到經芋碗裏,“晚上咱倆在浴室折騰那麽久你都累……”
“什麽單位啊?”
經芋拔高嗓門一腳踩在鬃爺腳面,對空降在米飯上的炸鴨肉熟視無睹,眼色不間斷地傳給腦袋缺弦的傻妖。
鬃爺吃痛吸氣,戰術性幹噎了一筷頭米飯,慢吞吞回話,“治亂所聽過嗎?最初是神族為維護烏都治安所設,直到百年前天帝掌握制衡之術,以人族縛妖遣鬼,治亂所便轉為調解機構,致力于解決跨族婚姻矛盾,幫助沖動離婚的兩口子安全度過冷靜期,以降低跨族離婚率。”
治亂所經芋不陌生,前兩年做自由攝影師,在治亂所南邊的白鶴湖濕地取過景,離遠看,是個雲朵形狀的建築。
照鬃爺的說法,治亂所相當于民政局下的社會事務科,神族沒有編制一說,鬃爺進了旱澇保收的治亂所,家裏永不斷糧。
經芋感覺在栾麗面前腰杆更直了,整塊鴨腿肉塞嘴裏,嚼得那叫一個得意,“打今兒起,咱家是不是就賺上天元了?”
鬃爺觑着經芋那副財迷相點頭應了聲嗯,“月薪兩千,以咱家現在的日常開銷來算,還能存上一筆。”
天天跟着經芋精打細算過日子,鬃爺對開銷是有一定了解的,不添置東西的前提下,好吃好喝的買菜做飯一個月四千出頭。
1天元約等于13.6529民幣,他的收入水平相當于人族金領,日後沒必要過得太緊巴。
經芋那幾件T恤都洗薄了也舍不得淘汰,反倒大手大腳給他買東買西。
他想好了,等拿到第一個月薪水,帶經芋好好逛逛商場,多添幾套像樣的行頭。
“可以啊,你一個月兩萬六,我一個月四千多,咱家月收入超三萬了都!”經芋偷瞄了一眼悶頭吃飯的栾麗,“全款的房子咱有了,以後再搞輛車,多少平頭老百姓羨慕咱!”
“食不言寝不語,趕緊吃飯。”
栾麗看不慣經芋沒心沒肺的樣子,一方面是鬃爺與經芋的收入懸殊,另外一方面房子也是鬃爺出錢買的,她不免擔心經芋過于依賴鬃爺,萬一有天鬧離婚,生活品質的降級絕對不輸情感上的打擊。
作為獨立的個體,人還是得靠自己。
下午三點前,鬃爺需攜帶結婚證去治亂所補填入職資料,這份錢多事少的工作不需要過五關斬六将,是神族對跨族婚姻的一種支持。
但也沒容易到随便一個跨族婚姻者,都能進治亂所領到這份收入。
首先,要物婚介紹所所長舒佳的親筆認證書,再由神族大藥房售藥員調取UP丸出庫記錄,然後聯系身處天界的紅鸾、天喜兩位星君,核對當夜對宮時間表,最後傳訊回治亂所。
單單這些,就已經将百分之九十九的跨族婚姻者拒之門外了。
紅鸾天喜對宮,昭示姻緣線通過交合融進二者心頭血脈,經芋為神族降住鬃爺破了凡胎,已是半妖之身,神族理應論功行賞。
鬃爺的工作就是神族獎賞給經芋的長期飯票,至于鬃爺,在神族眼裏不過是只被馴的妖畜罷了。
砰地一聲關上出租車門,經芋不放心地探頭囑咐鬃爺,“別的功能等你回來咱倆再一起研究,只要記得1是我的電話號碼就可以了,随時聯絡。”
鬃爺眼巴巴看向車外的經芋,一顆不想分開的心緊揪着,他叫司機稍等一下,右手伸出車窗捧起經芋的臉。
他說,“咬小芋。”
繼而,吻住羅裏吧嗦送孩子去幼兒園的家長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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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指為私設,無名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