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确定要喝這個嗎
經芋對着手機屏幕愣了半秒的神,這半秒鐘眼前閃過很多壓抑的畫面,栾麗冷着臉給他洗腦,給他下跪,他被逼無奈下撥通闫帆的電話,聲嘶力竭地喊永遠不要再聯絡了……
之後的無數個日出日落裏,闫帆的頭像再沒跳到屏幕上來過,像是被塵封的不敢輕易打開的信件,仿佛吹開那一層厚灰,記憶會卷土重來。
他怕想起在那個爸媽都忘記的日子裏,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生日蛋糕。
他會想哭,他不配擁有闫帆這麽好的朋友。
「看到我發朋友圈了?」
「也在嗎?」
經芋的回複剛發出,闫帆的昵稱就被「對方正在輸入…」替換掉了,緩緩坐進沙發,經芋的眼睛再未從屏幕中移出。
全民皆為低頭族的時代,鬃爺并不覺得經芋捅咕手機有什麽不對勁,可當他把行李的衣服該挂的都挂好後,經芋還在對着巴掌大小的屏幕笑,這讓他不免想起電影院裏的長發女孩。
危機的雷達再度豎起,那種由衷的無所适從讓他兵荒馬亂,他該過問嗎?他能過問嗎?電視劇暫時還沒給出他答案,卻告訴他舊賬重提是會遭人嫌棄的。
與闫帆約好見面時間,經芋這才想起屋裏還有喘氣的妖呢,抽走鬃爺研究不明白的電視劇遙控器,經芋三兩下調出節目,回過頭和鬃爺商量。
“我等下要出去見個朋友,你在民宿看電視行嗎?我九點之前肯定能回來。”
“約明天吧,陪我适應一下陌生環境的氣味。”
盡管理由牽強了些,鬃爺還是忍不住試探,究竟什麽樣的朋友能讓經芋剛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奔赴,或者說來蜀都原本就是為了見這個朋友。
“主要是……闫帆來這邊出差明天就回寧都了,下次碰面指不定得什麽時候,他以前挺照顧我的。”經芋面露為難,他想趁機和闫帆說清楚那通電話。
“既然是這樣那你去吧。”鬃爺理解地笑了笑,“雨一時半刻停不了,別忘找前臺借把傘。”
鬃爺自以為掩藏得很好,但經芋是感情複雜而敏感的人族,怎麽可能看不出妥協裏夾雜着的失望,蜥蜴emo不像狗子嘤嘤嘤,也不會學小貓咪躲起來,蜥蜴會垂下眼,遮住眸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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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坐到鬃爺身邊,經芋握住胡亂擺弄遙控器的微涼的手,“他這個人性格比較孤僻,見生人會不自在。你要睡在我口袋裏嗎?我帶你一起去。”
鬃爺歪過頭看經芋,不多時,“嗯”了一聲。
七十多年前的血淚教訓教會了鬃爺克制,外露情緒是極其危險的,他再清楚不過,被馴養過的妖精哪怕重拾自由也回不去了。
沙漠的夜晚是冷的,懷念足以将殺死他。
脫掉米白圓領T,經芋取下鬃爺才挂好的短袖工裝襯衫套在身上,襯衫胸/前的口袋很大,鬃爺變成苗子精後在裏面打滾都有富餘。
“走吧,我陪你先墊吧一口。”經芋拉起情緒不高的鬃爺,言起了旁的,“民宿前臺有三明治賣,不知道有沒有金槍魚的,那個你應該還沒吃過,老香了。”
“我想吃小芋——”
鬃爺反手握上經芋手腕,沒多用力,人就被帶到了懷裏,他熊抱着經芋用鼻尖蹭了蹭柔軟的耳垂,緊接着在耳下三指的位置種了顆未熟透的淡粉草莓。
主權宣示到了即可,太疼沒必要。
民宿地處大山,周圍只有兩家古樸的藏式飯館,經芋久聞藏式銅火鍋大名,首當其沖選了較遠的「茶馬人家」。
陰雨天路不好走,闫帆來消息說還得将近半小時車程,經芋回完「不急」,當即點了盤手撕牦牛肉和酸奶人參果,給委屈巴巴的苗子精打打牙祭。
待苗子精五飽六撐打瞌睡時,闫帆也風塵仆仆地到了,經芋扶着胸前口袋起身朝迎面而來的老友打招呼,“好久不見啊闫哥。”
闫帆是标準的理工男,壓根不知打扮,頭發長了也沒怎麽修,十年如一日的運動套裝,一個雙肩電腦包走天下,甚至電腦包開線了都能再背個三年。
光看闫帆一身行頭,很難把這位糙漢和月入兩三萬的工程師聯系到一起,就是把闫帆拉到馬路上随便問人,十個裏至少有一個得猜闫帆是工地搬磚的。
“我以為你困在烏都出不來了呢,阿姨不盯梢了?”闫帆邊打趣邊放下雙肩包坐到經芋對面的沙發裏。
“還盯什麽梢啊,我一有家室的成年人。”經芋拎着鋁質小壺給闫帆倒了碗酥油茶,笑說,“想不到吧?結婚比你早。”
闫帆一臉詫異:“結婚?阿姨給你介紹的?”
闫帆曾聽經芋吐槽過無數次相親的事,除了相親結婚,他不覺得經芋自由戀愛的對象能入那位強勢母親的法眼,就好比他一直被那位母親防賊似的防着。
“不不不,我媽介紹的那些我沒相中,我先生是我自己談的。”經芋憋不住樂,他沒撒謊,談是他自己談下來的沒錯,只不過談的是婚姻合同,不是戀愛。
銅鍋裏的湯底正熱情的咕嘟,經芋忙不疊下牦牛肉和臘排骨,并催促不動筷的闫帆,“愣着幹嘛,趕緊開涮啊。”
“阿姨同意了?沒說別的嗎?”闫帆嘴巴微張,滿臉的不可置信。
“闫哥,你相信一物降一物嗎?”經芋放下忙忙活活的筷子,雙手搭在桌邊開始哼哧哼哧地傻樂。
“什麽意思?”闫帆被經芋笑懵了。
經芋興致勃勃地傾身與闫帆分享他的快樂,“我媽不同意也拿我先生沒轍,我先生是妖族。”
“你都沒見我媽來我家住的那天,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經芋笑得更甚,“因為房子是我先生買的,她能忍就住,忍不了就得回去。”
“而且我先生在神族治亂所工作,按咱們的說法叫公務員,待遇又比人族公務員高出好幾倍,我這輩子還是頭回在我媽面前揚眉吐氣呢。”經芋說完悶頭幹掉碗裏的酥油茶,“托我先生的福,我現在也算是個半吊子公務員了,這回來蜀都就是出差的。”
闫帆呆呆地端起經芋給他倒的酥油茶,飲下前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來禮貌太軟弱了,強硬不失為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
“肉熟了——”
肚子發空的經芋眼睛紮在了銅鍋裏,耳朵全是湯底的沸滾聲,闫帆的自言自語他一個字也未聽進去,沒心沒肺的揚聲道,“來吧朋友,吃起來。”
“芋頭,你考慮過我嗎?”
闫帆得知與經芋再無可能,曾打算爛在肚子裏的秘密脫口而出,他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自己喜歡了好些年的人,認真道,“這些年有沒有過一瞬間想和我在一起。”
肉片跌進蘸料碗裏,經芋錯愕擡眼,“你什麽意思啊闫哥?如果你只是好奇我對你有沒有過非分之想,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對你沒有。”
“但是我窮到心發慌的時候,你給我充話費、發紅包,我的确起過又懶又貪的念頭,我在想你要是能養我就好了。”經芋大方承認了自己的陰暗面,“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我有手有腳憑什麽讓你養我。”
“你怎麽知道我不願意?”闫帆直言不諱。
經芋捂住口袋裏亂動的苗子精,反問闫帆,“你想把我當寵物養?還是你對多年老友也下得去嘴?”
“如果不是阿姨一直對我有偏見,進一步發展有什麽不可以?”闫帆索性借機袒露心扉,“咱們認識多少年了,算知根知底了吧?我對你不夠好,還是我工作收入不穩定買不起房子?”
“不是闫哥你等會兒。”經芋打斷闫帆咄咄逼人的問話,“抛開‘感覺’這個玄學咱不談,如果有一道選擇題擺在你面前,你會選擇對自己不夠堅定的人,還是選擇只奔向自己的人?”
闫帆:“你是說,如果……”
“無論我是否成家,都不存在如果。”經芋将浸夠味兒的牦牛肉塞進嘴裏,潦草地嚼了兩下,“玄學上不允許懂嗎?趕緊吃,肉都老了。”
悄無聲息地移開捂在口袋上的手,經芋将盤子裏的山藥一股腦倒進了銅鍋。
蜀都的太陽比烏都落得晚,回到民宿時天呈黛藍,初亮的大燈泡在枯枝繞成的燈罩下像顆喜人的醜橘,光是暖的,和庭院裏的藤椅配得一臉,怎麽看怎麽惬意。
“有你的消息。”鬃爺為了保護隐私并沒有将震動了一下的手機拿給經芋看,而是用下巴指了指二樓露臺上站着的耿喚,“他找你。”
經芋擡眼看向耿喚時,耿喚正看着他,經芋朝耿喚招了招手,“叫梁先生下來喝東西啊?”
約莫七八分鐘的樣子,耿喚與梁釋安一前一後從房間步入庭院,梁釋安因白天睡得斷斷續續,到了他精神抖擻的時間反倒打不起精神了。
經芋問前臺借了游戲紙牌,拎着四瓶小黑啤和兩大包零食小跑到庭院一角的藤桌前,啤酒蓋啪啪打開,薯片和爆米花一撕,經芋屈腿踩在椅子邊,沒憋好屁道:“人又齊了不是?今兒不玩真心話,咱們搞大冒險!”
“你确定要喝這個嗎?甜城經小龍……”
鬃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