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葉修和王傑希在酒店裏過了胡搞的幾天，終于等到他發情期過去，王傑希戰隊那邊這幾天堆了一大票的事，見葉修沒問題，趕了個一大早就匆匆走了。

葉修醒來時慢悠悠地吃了王傑希叫好的早餐，裹上外套，往網吧那邊走。好幾天沒出門，一出去，感覺天氣還不錯，雖然有些風，陽光卻充足，只是這些天縱欲過度，腿有點軟。

到了網吧門口，正見個一米八以上的男人，臉上捂得嚴實，在門口轉了好幾圈，東張西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葉修心道，也不知道這人是看上了唐柔還是陳果，要是看上老板娘，在這演偷窺狂，那可真是要佩服一下這人神經粗。

他正想着，就走近了，一走近，男人正好回頭，兩人一對上目光，葉修沒動，那人卻先一驚：“你怎麽在這！”

葉修愣了一下，認出了這人正是剛來嘉世不久的孫翔，于是情不自禁反問：“這話我還想問你呢！你跑着幹嘛來了？”

“我，我……”孫翔支吾了一下，“我找你。”

葉修的驚訝都寫在了臉上，問：“找我？”

孫翔左右看了看，看上去想拉葉修一把，拉到邊上僻靜的地方去，可伸了伸手，連葉修衣服邊都沒搭上，又不好意思地收回去，只說：“你來，來這邊，別在這站着，人多。”

葉修雲裏霧裏地跟着過去，腦子裏努力回想他和孫翔除了那張賬號卡有什麽交集，可想來想去，真是沒有。

他不知道，那天他從嘉世潇灑一走，嘉世為了彰顯對孫翔的厚待，轉身就把他房間給了孫翔住。

他走時候沒太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不過幾件衣服都被他裝箱子裏，拎到了蘇沐橙房間，有空再拿。

孫翔去時，是被一群人簇擁着送到了門口，大家才說不打擾孫隊休息，紛紛散了。他一進去，見房間已經換了新的床單被褥，房間格局也不錯，就直接拎包入住了。

那套房葉修住的久了，孫翔一進去，就聞到了一點淡淡的青草味，他将自己的東西拎進來，一邊收拾，一邊想到一個omega曾經住過這個房間，心中就有些不好意思。

這實在有點神奇，一個聯盟頂尖的，超一流的選手，是個omega，就算他現在手速退步，戰績下降，可是他曾經那麽輝煌，打敗了所有alpha，站在頂端。

孫翔自己也知道，擠走一個曾經一身輝煌的神級人物不值得炫耀，因為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也沒辦法讓那個人回到年輕，回到最巅峰時，他們來一決勝負。如今這個時候，就算是取代葉修，那也只能算是打敗一個末路的英雄。

這沒什麽可驕傲的。

可是他覺得，能拿到一葉之秋，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他幾乎是聽着葉修的名字，看着一葉之秋的比賽成為了現在的他，他知道自己有點自傲的小毛病，可是沒關系，他這樣的人，就得配這樣的神級賬號卡，只有他，才能帶着一葉之秋走遠，才能不辱沒一葉之秋的聲名。

在他之前接到嘉世邀請的無數個興奮地睡不着的夜裏的想象裏，葉修已經老了，嘉世這個龐然大物，光憑葉修的力量已經帶不動了，比賽連連失利，氣勢節節敗退，這個人卻還一直占據着嘉世隊長主力的位置，這不對。

你不行了，就得換能行的人上，這是簡單的道理。

于是他來了。

葉秋這個人不只在圈外，在圈內也很神秘，孫翔成為職業選手将一年，只遠遠見過那麽幾次身影，連正臉都不曾不見過，幾次比賽時那人都被劉皓刻意不刻意地擋着，面都沒怎麽見上，何談了解。

只是憑借嘉世那邊傳來的消息和經理的印象看，他模模糊糊覺着恐怕這個人人品不是非常好，不然在嘉世八年，三年冠軍登頂，餘下也都發揮優秀，一舉把嘉世帶成豪門，雖然現在不行了，可要說功勞，功勞是有的，要說苦勞，苦勞也是有的。為什麽卻在隊裏混成了這個樣子？為什麽老板、經理和隊友的态度卻是這個樣子？

孫翔這個人，家境優渥，從小做什麽都是好的，因此養成了些狷狂的性子，膽大心卻不細，也不大識人心，一心就想着拿到了配得上他的賬號卡，在職業圈沖殺前行，一朝登頂。

就像這張賬號卡的前主人一樣。

不，要比他更厲害。

他那時候不知道，利益能讓人眼不視物，心中蒙塵。

也不知道，愛讓人貪嗔，也讓人恨憎。

那晚他躺在床上，把一葉之秋的賬號卡放到了枕頭邊，翻來覆去，一會兒摸一下，半宿睡不着，最後困極累極昏昏欲睡的時候，腦中昏昏沉沉想到葉修将賬號卡遞過來抖動的卻形狀優美的手，他說話時眉目冷峻銳利的眼神，利落地簽了退役合同被經理解釋付不起錢轉身就走的背影，最後，一切在他腦海中定格成那個眼睫低垂，有點無辜的模樣。

他睡前最後一個想法是，這個葉秋，好像還挺好看的。

之後，他在嘉世就過了按部就班，訓練比賽的日子。隊友都捧着他，他也樂意受着，唯獨蘇沐橙，大美女，圈裏出了名的脾氣好，可孫翔見着的，卻是這姑娘無時無刻一身排斥的樣子，有一次在訓練室，也不知過于激動還是什麽，竟然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尖銳的針紮似的。

訓練室裏都是Alpha，所有alpha天生互相排斥，聞了別人的信息素都是難受的要死，整個訓練室來了場信息素大爆發，炸的孫翔頭暈眼花只想打人，最後是讓劉皓一拍桌子給大家鎮住，張嘴就說：“都瘋了你們！信息素都給我收回去！忘了咱們隊長……”

隊長，孫翔想，我怎麽了嗎？

他還沒開口，劉皓自己話說了一半，不知道怎的，又頓住了，臉上要哭不笑的表情頓了一下，整個訓練室靜默聲裏，蘇沐橙極輕蔑地冷笑了一聲，摔門走了。

沉默幾秒，那幾個隊員慢慢地坐回了座位上，開始訓練，大家便都假裝之前什麽都沒發生。

白天的事孫翔過會兒訓練起來就給忘了，等到晚上，他自己回了房間躺到床上，聞到了那點青草的味道，才猛然反應過來，劉皓想說的，大約是，忘了咱們隊長是個omega嗎。說的隊長不是指自己，自然是葉秋。

想到葉秋，這些日子，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如今他已經習慣了這個青草的氣味，回房間，躺到這張床上的時候他會覺得很安心。

這個信息素的味道讓他覺得舒服，也不粘人。孫翔自己的長相是很好的，身材也棒，從前在學校裏追他的omega一大把，他不喜歡甜食，因此總覺得那些omega的味道甜的太過膩人，不像葉修這樣，清淡的剛剛好。

他搬進來，慢慢的開始用房間裏的東西，電腦，櫃子，抽屜。前面說了，葉修收東西收的不徹底，孫翔那天在宿舍看比賽視頻，暫停下來記筆記，筆卻找不到了，把抽屜打開想找幾支筆的時候，卻看到裏頭幾瓶護手霜，一套指甲鉗，還有亂七八糟放着幾支抑制劑。

他一看見，就愣住，愣了一會兒，臉就有點紅。

別的東西就算了，可抑制劑，葉修是肯定需要的，但自從那天葉修離開，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雖然群裏有葉修的QQ，可兩人不熟，他也不好意思上去和人家說你抑制劑沒拿。現在想聯系葉修，估計只能通過蘇沐橙，可想到蘇沐橙那個信息素爆發的樣子，他實在是張不開嘴，最後那幾支抑制劑他也沒動，就那麽放抽屜裏了。

可也趕得巧，後來他們輸了比賽，那晚他在訓練時練到很晚，回房間的時候正看着王澤劉皓他們一身酒氣的回來，劉皓已經進了房間，王澤卻和他打了招呼，他也就問了一句“這是去哪了？”

王澤就嘆口氣，答：“這不是輸了比賽，大家心情不好，喝了點酒，又說去上網，結果在對面網吧遇見隊……遇見葉秋了。”

“遇見葉秋了？”

王澤點點頭，說：“他在那做網管。”

“做網管？”

孫翔聽了這話，大驚，可還想再問，那兩人就皺着眉，說：“隊長，我們這喝多了，不大舒服，先回房間了。”

孫翔知道對面那網吧，他有時候早晨起來晨跑，還會經過，網吧近極了，他從自己房間的窗戶，就能看到對面。

他回了房，腦子裏亂糟糟的，坐在電腦桌前，不自覺地拉開抽屜，看着葉修的東西發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葉修這樣的人物，即使是英雄末路，虎落平陽，也不該做了網管。那天聽經理說他沒錢，可是這樣的大神，再沒錢，也不該成了這樣。

他想到這，忽然沖到窗戶那裏，往對面網吧看過去，一瞧，只見昏黃路燈下，有人正在網吧門口抽煙。

冬天夜裏的H市，是冷的，可對面那人卻絲毫感覺不到一樣，松松散散披着件外套，能看到露在毛衣外頭的蒼白的皮膚。他吸着煙，慢慢地吐出白霧，身姿也是懶散的，路上有來來回回的車，可那個人站在那，好像這一切都和他沒什麽關系，有種莫名的疏離和不郁。

他心情大約不好，孫翔猜。

孫翔着了魔似的看着對面，見那人将一整根煙抽完，然後向前走幾步把煙頭按滅在垃圾桶上，那人按滅了煙，一頓，忽然擡起頭來，眼睛淡淡地撩過來，準确地停在了他所在的位置。

路燈将那人的模樣分毫畢現地映照出來，那人看向那間窗戶，像是孤獨的旅人，像是遠方的騎士，像是千難萬苦走過十萬八千裏沙漠，卻死在了綠洲邊的行者。

孫翔從這人身上感到極大地痛楚和悲涼。

他看着這人，看着葉修，即使知道自己的房間關着燈，那人什麽也看不見，可是這樣對視着，他的心髒卻像是剛學會跳動一樣，驀地，砰地一跳。

那天過去，孫翔漸漸地，似乎愛上了從那扇窗子往對面眺望，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只是有時看的見來來往往的客人，有時看到兩個姑娘，偶爾，能看到葉修。

那晚的葉修似乎是錯覺，這人平日裏看起來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有時在門口遇到客人，會撩起眼皮笑一笑，不笑時更多，有時抽煙，有時過馬路買煙。

孫翔看了挺久，快一個月，他打開抽屜，看着那幾支抑制劑，終于下定決心，得把這東西給那人送過去，他想，如果不夠，他就再去藥店，給這人買上幾支。

趕了個大早晨，他口袋裏放着那幾支抑制劑，攥的都熱了，還是不知道進去了，若是見了葉修怎麽開口，正在門口晃悠，一回頭，卻見那人從身後出現，看出來葉修一臉震驚，孫翔有點不知如何開口，大馬路上，口袋裏這東西也不好這麽給他，就想拉着人，去後面街道，僻靜點的地方。

葉修跟來了。

孫翔滿心忐忑地走在前面，到了巷子裏，見葉修擡頭疑惑看他，他比葉修高一點，這樣看着那人，總覺着他的年紀看着有點小，眼睛半垂着，又看出來無辜氣。

“是找我有事嗎？”到底是葉修先開的口。

孫翔支吾了一下，還沒說話，臉先紅了，咬咬牙，把抑制劑從口袋拿出來，拉起葉修的手，近乎是視死如歸地把東西塞到了這人手裏，說：“給，給你！”又磕磕絆絆解釋，“我找簽字筆，拉開抽屜，看見的。”

葉修掂量了兩下手裏的抑制劑，看着他的眼神更驚奇了，隔了兩秒，忽然彎起眼睛，笑了，說：“你住我那間了？”

孫翔霎時間有點不知道來自何處的心虛，面上卻梗着脖子解釋：“他們給我安排的。”

葉修又問：“還好嗎？”

孫翔不知道他在問什麽好不好，不過想一想，答道：“沒什麽不好的。”

葉修唔了一聲，不說話了，隔了一會兒，才晃了晃手裏的抑制劑，說：“謝謝你給我送這個啊。”

孫翔搖搖頭，答：“沒，沒事。”

葉修就點了一下頭，說：“沒事我就回去了。”說完就要走。

孫翔見人走，又緊走兩步，追上去，拉着葉修一片袖口，“哎你等下，那個，你就在網吧啊？”

葉修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他點完頭，眼睛自然地看向自己袖口，孫翔被燙了似的，又縮回手來，憋了半天，憋出來，“為什麽啊？”

“啊，這個麽。”葉修漫不經心地答，“有游戲打，有地方住吧。”

孫翔明顯沒懂。

對面那人看着他這個樣子，噗嗤一笑，又說：“你可以簡單理解為沒錢。”

“哦，哦。”孫翔結巴着哦了兩聲，見葉修又要走，說：“那你自己，這個地方，你得小心啊，那個，那個要是沒有了，你和我說，我幫你買啊！”

葉修聽完這句，頓了一下，回過頭來。

可回過頭來一看，卻見孫翔說完就低着頭快速走開，長腿一邁，風一樣似的，從他身邊經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