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家
“哔——”
後車再一次按喇叭，褚文降下車窗，一句“有本事你飛過去啊”還沒吼出來，這時有個姑娘風一般的路過，一個東西從車窗掉了進來。
那姑娘跑得太急，沒發現東西掉了，等褚文一低頭一擡頭，那姑娘已經跑沒影了。
車窗升起後，褚文發現原本在後座睡覺的人已經醒了，此刻眼皮半垂看着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着，右手腕骨凸起處有一朵小蒼蘭刺青。
褚文撓了撓腦袋，方才那種要跟後車司機幹一架的嚣張氣焰半點沒了，他小心的從後視鏡裏瞟了一眼，道：“哥，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剛遇到個傻逼。”
“沒事。”
池榆的聲音并沒有剛睡醒時的沙啞。
他本來也沒有睡着，車子一路走一路堵，後車又叫魂似的按喇叭，能睡着才有鬼。
褚文伸長脖子左右看了看，又調出導航看了看實時交通狀況，得出一個不算結論的結論：“哥，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這條路好像堵死了，你簽合同時間會不會來不及啊？要不我給譚哥打個電話，讓他幫你推遲一下？”
“不用。”正午的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落了車內人半身，池榆白皙且毫無瑕疵的臉龐在日光下像是鍍了一層白釉，只是沒什麽溫度，亦如他的聲音。
“譚哥剛剛給我發信息，代言被截胡了，回公司吧。”
“啊？”褚文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聲音陡然加大，“什麽？截胡？哥，你的代言還能被截胡啊，我還以為……”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接沒了聲。
褚文想說的是“我還以為沒人能截你的胡”，池榆知道。
确實，他自從紅了以來，無論是角色還是代言，向來只有他截胡別人的份。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例外。
有一個人就是例外。
池榆點進微博，都不用搜索，直接看熱搜，那個他今天原本要去簽合同的品牌官宣了全球代言人，是他預料中的那個人。
包括今天這條路堵車的直接原因，也是因為那個人。
“不是節假日，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也沒有發生交通事故，這條路平時車流量也不算大……奇怪了，那為什麽會堵車啊？”
文明路由東向西堵成一條長龍，一開始還能以極緩慢的速度移動，後來直接一動不動。
褚文熄火拉手剎，扳着手指一條條羅列分析原因。
不能怪褚文不知道，褚文不是專業的藝人助理。
褚文是池榆的表弟。
準确來說，是池榆養母的親妹妹，他小姨的兒子。
池榆是被領養的，因為養母不能生育，因為池榆長得好看。後來養母因病去世，養父找了一個別個城市的女人，沒有帶池榆走，因為池榆長得好看。
用養父的話來說就是：女孩長得好看能嫁個有錢人，男人長得好看有個屁用！
養父走的時候把家裏能賣的東西都賣了，房子也賣了，臨走前丢給池榆一張皺巴巴的紅鈔，跟他說隔壁工地在招人，包吃包住。
那個時候池榆未滿18歲，人家工地不招童工。
包工頭看他可憐，讓他在工地旁臨時搭建的宿舍裏住了兩天。
最後是小姨在工地找到他，把他帶回家，給他買了新衣服，帶他去游樂園玩了一圈，然後讓他回去上學。
小姨給他零花錢，他不敢亂花，剔除飯錢剩餘的就存着。小姨讓他在家裏住，他擔心給小姨家惹麻煩，說住宿舍就好，然後小姨就跟他說：“你想住學校宿舍可以，但周末你得回來，你知道你弟弟成績的，你要是不幫他補課，他連高中都考不上。”
實際上池榆知道補課就是個借口，小姨是不想別家小孩周末都有家回，他一個人孤零零呆在宿舍。
雖然補課是借口，池榆也認真的擔任起褚文的補課老師一職。
不過，或許也是因為他太認真過頭，導致褚文從那個時候開始，到現在都一直很怕他。
褚文初中的時候就是個典型的不良少年，染發，逃課，紋身，打架，覺得老老實實坐教室裏聽老師講課不酷，翻牆出去玩才酷。
褚文腦子不笨，就是不服管，但是在池榆這裏被管得服服帖帖的。
後面池榆當了藝人，回去的時間逐漸變少，褚文又開始放飛自我。
小時候就叛逆，長大了只會更叛逆，小姨大概也是實在管不住了，一周前給池榆打來電話：“小榆，你身邊缺不缺打雜的？幹苦力的？或者司機？你弟這不放暑假了嘛，我琢磨着他閑着也是在家打游戲，浪費糧食和水，不如讓他去你那裏歷練兩個月。”
“這臭小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你這個哥，把他放你身邊我放心。”末了，還補充一句，“他是你弟，随便使喚他。”
第二天褚文就被打包送來了，池榆跟自己經紀團隊說了之後，給了褚文一個助理的職位。
池榆沒有因為小姨那句話就真的随意使喚褚文，但也沒有因為是親戚就給褚文優待。
除褚文外池榆還有兩個助理，他對他們一視同仁。
褚文雖然是蜜罐裏長大的，人卻不嬌氣。
因為這一行的特殊性，做藝人助理要起得比藝人早，睡得比藝人晚，有時候忙起來熬通宵都是常事，褚文也不抱怨。
當然，通常前一天工作量太大，第二天池榆會給助理放假，相應的月末的獎金也會多。
總的來說，池榆對褚文這個助理還算滿意。
褚文唯一的不足，就是對圈子了解太少，大部分明星他都不認識，圈內的熱點事件一問三不知。
比如說造成今天這條路堵車的原因。
看褚文腦袋都要被撓禿了，池榆好心的告訴他：“前面體育館，今天下午三點半，江沉硯粉絲見面會。”
“啊？江沉硯粉絲見面會……江沉硯！”褚文抓起剛剛從車窗掉進來的東西一看，發現這是一塊長方形的牌子，裝了電池，上面寫着花體字“江沉硯我愛你”。
應該是傳說中粉絲應援的燈牌。
褚文恍然大悟：“原來剛剛那姑娘是江沉硯的粉絲啊！”
“是黑。”
池榆下巴擡了擡，示意褚文往下看，只見那排大字下面還有一排小字：
——媽了個巴子。
江沉硯我愛你媽了個巴子。
“喔……”
褚文長出一口氣，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他點點頭。
“沒啥好說的，貴圈牛逼！”
池榆平時話不多，但可能是因為不想被圈外人誤解，他解釋了一句：“別家的粉絲和黑子不這樣，只有江沉硯家的這樣。”
褚文問：“為啥啊？”
池榆只能多解釋幾句：“一般來說，圈內的口碑藝人或者有名望的影帝影後都是粉絲數量多過黑子，因為他們黑料少，實力強，有榮譽加身，優點幾乎覆蓋了缺點，黑子想罵找不到點。”
“而流量明星，因為被冠上了‘流量’這個詞，本身就為黑子找到了罵點。又因為在外人看來，流量明星好像都不用怎麽努力，只要長得好看，運氣好一點，随便演演戲就能紅，惹到很多黑子，也惹得一些人眼紅。”
“當然，我說的這些是屬于真的粉和黑，但不一定藝人所有的粉和黑都是真的，只能說大部分是，但不絕對。”
褚文：“啊？”
前面的他能聽懂，後面的他沒有懂。
“我舉個例子。”池榆沉吟片刻，“我問你，假如你跟你同學鬧了矛盾，打了架，或者是他做了一件令你非常讨厭的事情，你通常會讨厭他多久？”
“額……如果事情不大，應該隔一天就忘了，如果事情稍微有點嚴重，那可能要他請我吃頓飯，我才能原諒他，如果再嚴重一點，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那……”褚文認真的想了想，“應該直接就斷交了，誰有精力一直讨厭他，累不累啊？”
“是，你說得沒錯。”池榆點頭表示贊同，“你看有的明星，微博論壇貼吧到處都有人蓋高樓罵他，天天罵，晝夜不停的罵，像是一個機器，每天什麽事都不幹，就盯着他罵，有這樣的人嗎？”
褚文撓了撓頭：“應該……沒有吧？”
“嗯，大家在現實中都是很累的，罵人也是需要精力的。每個人對事物的喜歡和讨厭都是有時限的，也就是新鮮感，過了那個新鮮感就很難再提起熱情，追求一個人是這樣，讨厭一個人也是這樣。當然，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是很少。”
池榆繼續道:“我再舉個例子，如果你們學校有一個競賽機會，你非常想去，但同時有一個同學也想去。你們兩個都符合要求，但名額只有一個，你會為了得到這個名額故意去害這個同學嗎？”
褚文沒有猶豫就搖頭：“不會。”
“你不會，但有的人會。”
褚文這會兒腦子轉過來了，他瞪大眼睛問：“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買黑子來罵人？”
“聰明。”
褚文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還好還好，嘿嘿。”
“不過。”池榆話鋒一轉，“別的藝人粉黑對半，大概率是對家或者競争對手舍得花錢，但江沉硯不同。”
池榆望着車窗外停滞的車流，語速很慢。
“他粉黑對半，甚至黑多過粉，是他憑自己本事招來的。”
“他的粉愛他愛得深沉，他的黑也是。”
褚文:“噢……”
他剛剛才被誇了聰明，這會兒不好意思說他又沒懂。
車流疏通了，後車再一次按喇叭，這次褚文沒理由降下車窗去吼人家了，他點火發動車子，往公司方向開。
堵了個車的時間，褚文感覺自己又被上了一課。
學生都害怕老師，所以他害怕他哥不是沒有道理的。
車子勻速行駛着，褚文從後視鏡看到他哥又開始閉目養神。
他哥臉長得小，皮膚好，不染發，再配上一雙杏眼，明明是溫和型的長相，卻因為不愛笑，話少，硬是給人一種疏離冷漠，難以接近的感覺。
仿佛夏日的烈陽都無法将他融化。
似乎只有在說起江沉硯的時候，他的話才會多一點。
褚文工作的第一天他哥的經紀人譚楷就跟他交代過，江沉硯是他哥的對家，讓他務必注意。
他不太懂那些圈內名詞，對家好像就是競争對手的意思，競争對手相當于敵人。
所以，這就是來自敵人的力量嗎？
作者有話要說： 褚文：
江沉硯——我哥的敵人。
小本本記下了。
新年快樂！開文了！
老規矩，前三章留評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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