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班

江沉硯重新給池榆發送了好友申請,但是并沒有得到回應。

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節目已經錄制結束,以後也不會再有合作,就沒有聯系的必要了。

其實也能理解,他和池榆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池榆正義,善良,雖然表面冷淡,但內心柔軟,會照顧別人的感受,在圈內名聲很好。

如果說池榆是電視劇裏的正派,那麽江沉硯就是反派,他自私,傲慢,以自我為中心,随心所欲,不顧別人感受,在圈內可以說沒有什麽好的名聲。

江沉硯最讨厭池榆這種正經的人,而池榆也不喜歡江沉硯這種不正經的人。

因此,即便他們不是對家,他們也不可能成為朋友。

雖然在綜藝裏瞎貓碰上死耗子兩人配合得還算默契,但也只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屏幕上跳動的是“江鎮白”三個字。

江沉硯接通電話,喊了一聲“爸”。

雖然這聲“爸”已經喊了多年,但是每次喊的時候,江沉硯還是感覺不自在。

“明天下午三點,跟唐醫生的預約,不要忘了。”

江鎮白對兒子說話的語氣跟對下屬沒什麽區別,每次打來電話都是直接說事,沒有噓寒問暖,沒有家長裏短,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閑話。

“我知道了,謝謝爸。”江沉硯的态度亦是客氣而疏遠。

第二天,下午三點整,心理咨詢室。

身穿白大褂的唐醫生正接待完一位患者,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溫水,招呼助手給江沉硯倒了一杯咖啡,才坐下來閑聊般的開口:“最近有想起什麽嗎?”

江沉硯在唐醫生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長腿一蹬,轉椅往後挪了一點,騰出足夠的空間讓他能翹起一條腿。他這才懶洋洋的,惜字如金的丢出三個字:“老樣子。”

唐醫生戴上銀邊眼鏡,展開手邊的筆記本,右手拿着一杆筆,擡頭看過來,鏡片後的目光平和,又問:“還在做噩夢嗎?”

“做啊。”江沉硯的語氣很無所謂。

“噩夢的內容還是一樣的嗎?”

“一樣的。”江沉硯拿起桌上的一支鋼筆玩着,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頻率少了。”

唐醫生點點頭,低頭記下,又例行問了一些別的問題,江沉硯都一一回答了。

江沉硯跟唐醫生認識很多年了,從江沉硯意外墜下樓梯丢失掉以前的記憶開始,唐醫生就成了他的心理醫生。一開始的心理疏導是一周一次,後來江沉硯症狀好轉,心理疏導就變成一個月一次,近兩年的頻率在三個月一次。

“其實,要不是想跟唐醫生敘敘舊,我都不想來了。”

“反正,都是小時候的記憶了,對我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麽影響,就是頭疼的毛病讓我很困擾……”江沉硯說着腳尖一勾,椅子滑輪往前,他湊過去,手指在唐醫生病歷本上敲了敲,笑的很有纨绔子弟的範,“唐醫生,你上次給我開的藥,能多給我開一點嗎,我發現吃兩片效果要更好。”

“你以為這是什麽?藥吃多了對身體有害。”唐醫生有些無奈,最後還是只給了江沉硯一瓶,交代,“不能吃多,一次只能吃一片。”

回到茶室,江沉硯打開一個抽屜,将唐醫生開給他的藥放進去。

這個抽屜裏放滿了這樣的藥瓶,但并不是空瓶,都是滿的。

江沉硯自然知道藥吃多了對身體有害,除了頭疼開始發作的那一兩年,後面他就沒有再吃過這種藥。

他今天跟唐醫生說的,噩夢頻率少了,也是假話。

實際上他這段時間做噩夢的頻率比以往任何時候要多。

他與唐醫生認識多年,但唐醫生并不是他信得過的人。

每一次的心理疏導,唐醫生一定會問的問題是“最近有想起什麽嗎?”

看起來是例行詢問,其實,與其說是在幫他找回記憶,不如說是在擔心他找回記憶。

此時,一個辦信用卡的業務員走進茶室,問前臺要不要辦信用卡?被拒絕後,又灰撲撲的離開了。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不着痕跡的放了一個牛皮紙袋在吧臺上。

很快,那個牛皮紙袋被交到了江沉硯手中。

那個業務員自然不是真的業務員,是江沉硯請的私家偵探,調查的人是他,具體的說是他丢失了記憶的過去。

牛皮紙袋裏是厚厚的一疊資料。

江沉硯,出生于1996年8月14日,因在醫院被抱錯,與家人分散14年。

2001年,入學XX幼兒園。

2003年,入學XX小學。

……

2010年3月5日,被親生父親找到,将其帶回江家,此後便被送去國外。

……

江沉硯沒有看完便把資料丢在茶幾上,資料散落,有幾張滑到了地上,他沒有再管,靠在椅子靠背上,眉頭蹙得很緊,臉色也不好看。

這份資料跟他父親給他的并沒有太大出入。

資料上顯示,抱錯他的是一對在國企基層工作的夫妻,後面附帶了他與那對夫妻的照片。

照片中,夫妻倆都笑得很開心,但是目光卻沒有落在照片裏的小男孩身上。

而且,他對照片裏夫妻陌生極了。

兩份一樣的資料并不能說明這是真實。

只能說明那個私家偵探也被收買了。

這些東西不能被別人看到,于是江沉硯拿來打火機準備把資料燒了,燒着燒着,他突然在一份文件中看到一幅畫。

不是真的畫,是畫被拍成照片,又把照片做到文檔裏用A4紙打印出來。

江沉硯認得出來那是他畫的,畫的是一朵盛開的小蒼蘭,應該是小時候畫的了,因為線條很生澀,畫得也不好。

他不喜歡花花草草,一直都不喜歡。

他以前為什麽會畫小蒼蘭?

江沉硯突然想起有一個人似乎很喜歡小蒼蘭,身上有小蒼蘭的香味,手腕上紋了一個小蒼蘭刺青,微博上百分之九十的動态分享是小蒼蘭相關……

等等,刺青!

江沉硯沖進書房,打開電腦,搜了很久,總算找到池榆手腕刺青的圖片。

在點開大圖的時候他心跳得有些快。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蒼蘭。

不是畫裏的這朵,但是很像,非常像。

【暗淡藍點】請求加您為好友,附帶信息:加一下我,有事想問你。

池榆收到江沉硯這條好友申請的時候正在片場,中場休息時間,他随便刷了刷手機,就看到新的好友申請。

江沉硯居然還不死心。

池榆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裝作沒看到,他退出微信,把手機遞給褚文,跟導演說可以開始了。

池榆拍戲不需要什麽入戲時間,當他站在鏡頭下,他就自然而然的入戲了。

有的時候,跟他對戲的演員無法入戲,也會在他引導下入戲,但是今天跟他搭檔的女演員顯然太過入戲了。

“卡!”

“小悠你怎麽回事?你的矜持呢?優雅呢?風度呢?怎麽就被帶着走了?”導演恨鐵不成鋼的道,“這場吻戲是男主角主動,不是你!”

叫小悠的女演員臉紅到脖子:“導演,我……”

“對不起。”池榆說,“是我剛剛動作慢了,重來一遍吧。”

吻戲在那句“我也是”臺詞之後,池榆動作并不慢,是女演員動作太快。

大家都知道池榆是在為女演員解圍。

重來一遍,這場吻戲順利的通過了。

當然不是真的吻,是借位,那位女演員童星出道,今年才18歲,初吻都還在,池榆不能去奪人家的初吻。

這場戲結束是配角的戲,池榆可以暫時休息一會兒,褚文舉着手機過來:“哥,譚哥的電話,說有急事。”

褚文薯片也不吃了,塞到旁邊小陶懷裏,看起來是很急。

“江沉硯助理給我打電話,結果接起來是江沉硯在說話,問我你的電話號碼,怎麽回事?他不是之前就找我要過你微信,怎麽?你們沒加?”譚楷在電話裏問他。

“加了。”

“那怎麽……”

“又删了。”池榆說。

譚楷:“……”

從電話的沉默時間來看,池榆大概能猜出譚楷無語的表情。

譚楷問:“他得罪你了?”

池榆:“這倒沒有。”

譚楷:“那你為什麽把他删了?”

池榆:“就是覺得不會再聯系了,沒必要留着。”

譚楷:“那江沉硯為什麽又聯系你?”

池榆:“……”

他怎麽知道?

譚楷苦口婆心道:“小榆,別任性行事,別的人我不管你删不删,但是江沉硯咱們開罪不起。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你是自己把江沉硯加回來,還是我把你電話號碼告訴他?”

池榆:“……”

池榆說:“我把他加回來。”

池榆點進微信好友申請列表,然後他發現列表已經被他清空了,他準備等江沉硯下一次發好友申請的時候再點同意。

結果江沉硯一直沒有再發好友申請過來。

今天池榆的戲份很滿,這段配角的戲過後就都是他的戲了,他自然而然的把加江沉硯這件事給忘了。

而另一邊,江沉硯在影音室錄歌,每錄完一遍就要看一次手機,結果一天過去,沒有收到有池榆電話號碼的短信,也沒有收到微信的好友同意信息。

歌也沒錄好。

影音室的工作人員隔着兩米就能感覺到江沉硯身上的低氣壓,他的助理都不敢跟他說話。江沉硯狀态不對,聲樂老師只能早早結束,讓江沉硯回去休息,明天再錄。

回程的路上,江沉硯随口道:“池榆今天在做什麽?”

沒得到回應,江沉硯不耐:“你愣什麽?”

不能怪助理愣住,這是江沉硯第一次關心他的對家,不,應該說這是江沉硯第一次關心一個人“今天在做什麽”。

助理在站姐的群裏問了一句,很快得到答案:“江哥,池榆老師今天一整天都在《我和你的青春》片場拍戲,可能要拍到深夜……群裏還有人發圖,诶,是吻戲!”

江沉硯一把奪過助理手機,看到群裏發了好幾張圖片。

站姐拍的圖,雖是抓拍,清晰度還不錯,可以清晰的看到池榆跟一個女演員只差那麽一毫米就吻上。

江沉硯想起他和池榆錄制《迷宮盲盒》那一天,進場前,池榆被蒙住眼睛,微微仰頭跟他說話,池榆完全不知道兩人距離有多近,幾乎交織的氣息……池榆的唇形很好看,顏色也很紅潤,那樣的唇真的很适合接吻。

再看向這張圖片的時候江沉硯心裏頓時有點不爽。

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爽。

江沉硯随口說:“問一下片場在哪裏。”

助理:“啊?”

江沉硯:“我們去探班。”

“哦……”愣了一下,助理大驚,“什麽?你要去探……”

要說圈內的好友彼此探個班,這很正常,可是江沉硯探班池榆?

大哥,你是忘記你們是對家了嗎?

還有,現在天已經黑了,白天去探班還好,可是大半夜去探班,這正常嗎?

不,應該說“江沉硯去探班”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助理在心裏吐槽着,但還是把車開到了《我和你的青春》片場。

《我和你的青春》的導演是臨時接到江沉硯要來探班的消息,他接到消息的時候江沉硯的車已經到了停車場,只能暫時放下拍攝去迎接。

倒不是江沉硯有多大的臉,只不過江沉硯姓江。

而江是江鎮白的江,圈內混的人都難免要仰仗江家,所以讨好江家的獨子是必要的事情。

“大半夜的,誰來探班啊?”池榆剛剛正在拍雨夜戲,突然人工灑水停了,導演喊卡,池榆接過小陶遞來的毛巾,擦着頭發随口問了一句。

褚文去打聽了一圈,回來說道:“哥,說出來你絕對想不到!是你對家江沉硯來探班,探班小悠,順便向你示威。”

池榆“唔”了一聲,為了不被江沉硯“示威”,他借口去洗手間了。

導演現在忙着接待江沉硯,應該暫時還沒法繼續拍攝。

他準備等江沉硯走了再出來。

大家都覺得江沉硯是來探班這個劇的女主角飾演者小悠,小悠全名路悠悠,跟江沉硯同公司,兩人有過緋聞。雖然是緋聞,但是誰知道真假呢?

導演也是第一時間就把路悠悠喊來。

結果江沉硯下車,視線完全越過路悠悠,四周看了看,問出一句話:“池榆呢?”

導演:“?”

周圍的工作人員:“???”

那語氣實在不像是來探班,更像是來挑釁的。

“江老師,您……找池榆老師有什麽事嗎?”導演咬着這幾個字,腦子裏飛快的想辦法,他得罪不起江沉硯,但是也不能讓他的演員出事。

江沉硯道:“探班啊。”

那語氣自然得好像他真的只是來探班。

導演有些後悔,早知道多請幾個保安了,至少能拉住架。

“他在哪裏?”江沉硯又問了一遍。

導演也掃了一圈四周,發現池榆不在,正想幫池榆想個借口,然而總有一些不懂事的人。

“池老師剛剛去洗手間了。”一個工作人員指了指南面。

池榆在洗手間給褚文發了條信息,說江沉硯走了告訴他一聲,沒一會兒褚文就回信息了。

【褚文】:江沉硯走了。

池榆松了口氣,準備出去,然後褚文又是連環奪命的兩條:

【褚文】:他走去洗手間了!

【褚文】:你快出來!

【池榆】:……

池榆趕緊離開洗手間,準備去片場後面躲躲,結果沒走幾步就撞上一堵人牆。

低沉熟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帶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躲我?”

确實在躲人的池榆面不改色、底氣十足的說:“沒有,你想多了。”

語氣中還帶着幾分無奈,而後眸中微露詫異,問:“江老師怎麽會來這裏?”

如果是拍戲,這條肯定一次過。

可惜池榆面對的不是導演,而是江沉硯。

“拉黑我,不加我,無視我,還讓你經紀人也無視我,現在還想跑?”江沉硯仗着個頭高,一步步把池榆逼到牆角,“還說不是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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