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理由

剛剛拍了雨戲,池榆頭發和衣服都是半濕,雖然這個季節天氣不算冷,但是穿着濕衣服後背又貼着冰冷的瓷磚,還是有點不舒服。

江沉硯低垂着頭,陰沉的看了池榆一會兒,而後目光掃過池榆身上,他把外套脫下往池榆懷裏一丢,問出個相對正常的問題:“為什麽要取消綜藝彩蛋的拍攝?”

池榆抱着江沉硯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他說:“行程滿。”

“行,這算個理由。”江沉硯又伸手奪過外套,直接幫池榆披上,問,“那為什麽拉黑我微信?”

“是删除,不是拉黑。”池榆糾正,同時覺得穿江沉硯衣服不太好,要脫下來。

“有區別?”江沉硯幾乎要氣笑了,當然說話的同時他也沒忘記摁住池榆肩膀,不讓池榆把外套脫下,“我是哪裏得罪了你?為什麽要删掉我?”

“沒有,跟你錄節目很愉快。”池榆擡頭注視着江沉硯,他的語氣和神态都很理智,也很平靜,沒有任何賭氣成分,他在客觀的做解釋,“但是這個節目之後,我們依然是競争對手,這樣的關系保留對方的微信不太合适。”

“還有,你的外套給我穿。”

池榆最後還是把外套脫了下來,還給江沉硯。

“也不合适。”

江沉硯做事随心所欲,沒有規則,他的人生就是處處充滿了不确定性,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同時計劃好的也可能不會發生,而池榆則截然相反。

池榆是一個人生中充滿公式化的人,他心裏有一套為人處世的準則,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該做的事情一定會做,不該做的事情絕對不會做。

對待關系也一樣,什麽時候該前進,什麽時候該後退,絕不會多進一步或者多退一步。

這些年來,池榆的人生按部就班的走着,沒有出過什麽意外。

即便是與江沉硯重逢,池榆自以為會發生一些事情,他的人生會發生一些改變,然而沒有。

因為江沉硯把他忘了。

他們成了同行,成了對家,自此水火不容。

池榆以為他和江沉硯以後大概就這樣了。

——江沉硯不會想起他,他也不會再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齒輪發生了錯位,近半個月來,池榆的人生意外頻出。

比如說,他和江沉硯同時上了《迷宮盲盒》這檔綜藝。

比如說,他們在綜藝游戲裏算得上默契的配合。

比如說,他們加了對方的微信。

……

再比如說此刻,江沉硯不應該來他拍戲的片場,更不該跟着他來到這個洗手間。

或者,在他把江沉硯的外套還給江沉硯後,他就應該離開這個洗手間,回到片場繼續拍戲,而江沉硯也應該識趣的離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江沉硯不僅沒有走,還在他離開的時候将他拽回來,制住雙手,抵在牆上。

池榆固然有原則,但江沉硯是什麽人?他想做的事就沒有達不成這一說法。

因此幾經周轉,外套最終還是回到了池榆肩頭。

“我們就不可以做朋友?”江沉硯忍了又忍,還是問出這句話。

江沉硯個子高,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時候侵略性極強,池榆雙手被制住,他語氣不是很好:“我沒有說完全不可以,只是不合适。”

江沉硯不解:“不合适就不去做嗎?”

池榆更加不解:“不合适還要去做嗎?”

這樣聊下去大概是不會有結果的,江沉硯換了一種說法:“為什麽你會覺得不合适?因為我們是對家,對家就不能做朋友?誰規定的對家就不能做朋友?”

江沉硯繼續說着:“我們在工作上是競争對手,但是私底下可以做朋友,工作的時候不談私事,私底下可以一起學習一起進步,這不是挺好的,挺正能量的,挺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以先松開我嗎?”池榆平日裏健身也很勤,但是此刻被江沉硯摁住他連動都動不了,不禁有些氣餒。

因為小時候他和江沉硯掰手腕的時候還是偶爾能贏的。

江沉硯說:“不行,松開了你又要脫衣服。”

“我不脫。”

“真的?你真的不脫衣服?”

“我發誓,不脫。”

“好,你說的啊,你不脫,萬一你等下又脫衣服,我可就……”

所以導演褚文一衆人找到兩人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一段對話。

正準備拉架的衆人:“?”

“咳咳,人家江老師是很……正經的來探池老師班,散了散了。”導演朝大家揮揮手,所有人都識趣的走了。

褚文扒着牆角往裏面看,被導演拽出去:“看什麽?少兒不宜懂嗎?走走走!”

“導演我成年了。”褚文委屈。

“你不是池老師的弟弟,今年在讀大學嗎?”褚文還要反駁,又被導演一句話堵了,“在我這裏,還在讀書的都是小孩。說起來,我家小孩跟你差不多大,今年也讀大學……”導演說着在褚文腦袋上撸了一把。

回到片場,譚楷和小陶都走過來問情況。

“你勸架勸得好像打過一架。”小陶指着褚文的腦袋道。

褚文:“……”

褚文抓了抓頭發,簡單跟譚楷說了一下裏面沒打起來就不想說話了。

導演跟他聊了一路他家小孩,于是他頭發也被導演撸了一路,怎麽不去撸演員?

怎麽,做助理的不要面子的嗎?

洗手間裏,江沉硯還是松開了池榆,因為池榆說痛,他松開後看了一眼,池榆的手腕确實被捏紅了一圈。

池榆沒有給江沉硯看太久就把手收了回去,也聽話的沒有把外套脫下來。

然後兩人都拿出手機,做一項重要工程:加微信。

“你看,真的是好友申請列表被清空了,後面你又沒有再發申請過來,真的不是我故意不加。”池榆舉着手機給江沉硯看,解釋道。

江沉硯只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目光就落到池榆右手腕骨凸起處,那朵白色小蒼蘭刺青上。

池榆也察覺到他的目光,想收回手,但是在收回之前就被江沉硯扣住手腕,擡起來,仔細端詳着那朵刺青,問:“這刺青是小蒼蘭?挺好看的,在哪裏紋的?”

池榆像被電到,猛地抽回手藏在身後,目光閃躲:“沒……以前紋的了,忘記了。”

江沉硯沒有用力,所以池榆一抽就抽了回來。

只是池榆反應這麽大,不由的讓人産生疑惑和好奇。

“你喜歡小蒼蘭?”江沉硯問。

“嗯。”池榆道,這不是什麽秘密了。

“可是為什麽會想把刺青紋在手腕這個地方?”江沉硯又問。

池榆垂着頭沒有看江沉硯,但是他能感覺到江沉硯的視線,江沉硯在看着他。

不,或者可以說是,審視。

過了一小會兒,池榆才答道:“這裏有一個傷疤,為了遮疤痕。”

池榆的回答跟別人問起時的回答一樣,往往別人聽到這個答案就不會再往下問了,但是池榆沒想到江沉硯這麽追根究底。

“傷疤?怎麽傷的?”

江沉硯似乎還想來看池榆的傷疤,但是池榆将手背在身後,江沉硯手在半空頓了頓,又收了回去。

“就是不小心……”池榆随便想了個借口,“切水果的時候,不小心被水果刀劃了一下。”

“我要回去拍戲了,先走了。”

江沉硯注意到池榆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肩胛骨有些緊繃,而後加快了腳步,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還特意拉了拉衣袖,将刺青藏住。

池榆是一個演技很好的演員,面部表情和肢體控制能力都很好,也很會調解自己的情緒,可是在這一刻,池榆像是沒有任何演技。

江沉硯知道池榆撒了謊,但是他沒有拆穿。

已經加回微信了,他們,來日方長。

當晚池榆回到家已經是淩晨1點,他收到江沉硯的微信,問他到家了嗎?

這條信息的前半個小時,是江沉硯問他拍攝結束了嗎?他那個時候正卸好妝,就随手回了一句結束了,于是半小時後又收到這條信息。

池榆發過去一句到了,江沉硯秒回,又給他發了一堆廢話,大有跟他徹夜暢聊的意思。但是池榆沒有跟江沉硯徹夜暢聊的意思,他很困了,他說了一句要休息了,便沒有再看手機。

第二天早上,喊醒池榆的不是鬧鐘,是手機收到新消息的振動。

【暗淡藍點】:你睡吧,晚安。

【暗淡藍點】:早,起床了嗎?

前一條是昨晚發的,後一條是剛剛發的。

池榆不太明白江沉硯為什麽要跟他問早晚安,他現在還困,鬧鐘還沒響,于是又睡了過去。

鬧鐘響的時候是七點十分。

由于昨天拍攝太晚,導演今天準許他們晚一點過去,9點以前到片場就行,池榆洗漱完看了眼手機,微信新消息15+,全是來自微信好友“暗淡藍點”的。

【暗淡藍點】:那綜藝不是快播出了嘛?你看這個。

【暗淡藍點】:[圖片]

【暗淡藍點】:[圖片]

……

【暗淡藍點】:網上大家都覺得我們上同一檔綜藝肯定打起來,還說那天片場保安的人數都是往常的兩倍,這就是證據。

【暗淡藍點】:不僅咱們倆的粉絲這麽覺得,吃瓜網友都這麽覺得,你說等綜藝播出了,咱們不僅沒打起來,還成了最佳默契搭檔,你說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網友的反應?老實說,池榆不是很關心。

池榆用意念回複了這條信息。

于是江沉硯一整天都沒有收到池榆的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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