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試鏡
池榆睡覺之前看了眼手機，微信有一條新消息，在兩個小時前。
【暗淡藍點】:我到家了，池老師，明天的試鏡加油哦！
池榆也禮貌的回複一句“你也加油”，然後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8點，池榆準時從家裏出發，9點抵達金虹大廈。
32層試鏡室外大廳裏已經有很多人了。
徐導的這次新劇試鏡并未對外公開，能得到消息的都是圈裏有一定人脈的，而且還要提前在徐導那裏獲得試鏡名額。
可以說光這個門檻就把圈內想演這個劇的百分之八十的藝人淘汰在外，因此來參加試鏡的要麽是關系硬，要麽是實力硬。
池榆簽了到，領了號碼牌，跟幾個熟面孔打了聲招呼，就到角落處人少的地方坐着安靜等待試鏡。
“池哥，喝點水。”遞水過來的小姑娘名字叫做周梵，也是池榆的助理之一，前陣子休年假。
今天池榆沒有帶褚文，昨晚褚文可能受到的刺激有點大，今早頂着兩個黑眼圈，整個人精神萎靡，池榆就放了他一天假，今天讓小陶和周梵跟過來。
池榆坐在角落處喝水，從進來後他就在暗暗注意着人群，一直沒有看到江沉硯。
他的號數稍微靠後，輪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半，期間他用三明治解決了午飯。
池榆試鏡完出來，也沒有看見江沉硯的影子。
江沉硯不是說他也要來試鏡，怎麽這個點了還不到？
今天的試鏡馬上都要結束了。
“池哥，我們要走了嗎？”
兩個助理看池榆試鏡完又回到大廳休息椅上坐着，小陶有些猶豫的上前問。
池榆低頭看了眼微信，沒有江沉硯的新信息，他點開對話框，又不知道說點什麽。他素來不是一個主動的人，猶豫了一下，他又退出對話框，退出微信。
“走吧。”池榆對助理說。
臨走前，池榆又回頭看了一眼大廳，試完鏡的人都走了，這會兒只有零星幾個人還在等着。
江沉硯還是沒來。
出道至今，池榆參加過上百場試鏡，以前的每次試鏡他可以通過試鏡官的反應，或多或少得知一點自己有沒有戲。
可是今天的試鏡池榆心裏沒底。
試鏡官有五人，徐導和一位副導，兩位制片人，還有一位生面孔，大概是投資方那邊的。
池榆與別人不同，他試鏡兩個角色，用時大概三十分鐘。他試鏡過程中，坐在角落處好像眼睛一直睜不開的那位生面孔試鏡官也沒有打瞌睡了，他表演結束，副導和兩位制片人都給他鼓掌，說不錯。
但是坐在正中的徐導沒有任何反應。
徐導靠着椅背，身體好似就沒有動過，指關節有節奏的叩擊着桌面，像在沉思，最後只給了池榆一句話:“回去等消息。”
雖說試鏡官中有制片人有投資方，但是選角真正拿主意的人是徐導，正因為徐導沒有任何反應，池榆心裏才沒底。
一直到傍晚，池榆微信才振了一下。
【暗淡藍點】:今天試鏡怎麽樣？試鏡老師嚴嗎？
【水也木俞】:還行。
【暗淡藍點】:池老師！
【暗淡藍點】:你在玩手機嗎？居然秒回！
【水也木俞】:……
【水也木俞】:剛好看手機，你今天怎麽沒去試鏡？
【暗淡藍點】:我還在考慮到底要試鏡哪個角色？而且試鏡時間又不止今天。
【暗淡藍點】:還有，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沒去試鏡？你是不是一直在關注我？
【暗淡藍點】:池老師，沒想到啊，你居然這麽關心我？
池榆:……
某人臉皮太厚，池榆沒回了。
臉皮太厚的某人也沒有一直盯着手機。
此刻的江沉硯正站在城西一城中村的某條巷子裏，帽子口罩把他整個人捂得很嚴實。
他從微信切換回導航，又拐進一條小路，走到盡頭，導航裏的機械女聲說道:“目的地在您右側，導航結束。”
江沉硯把手機放進兜裏，擡頭往右側看去——三層高的民房，貼着與別家大同小異的瓷磚，一樓是個不大的鋪面，頭頂挂着一個彩色的招牌“阿剛紋身”。
江沉硯:“……”
這是江沉硯讓他心腹查到的，池榆手腕上那個刺青紋的地方。
江沉硯第一反應是自己找錯了，他拿出手機核對了一遍确認沒有錯，他開始懷疑，以前的池榆是不是很窮？不然為什麽會在這種看起來就沒有營業執照的三無紋身店紋身？
而且這個紋身店還關着門，卷簾門上随便貼着一張手寫的紙——阿剛去旅游了，過幾天開門。
底下雖然有一個電話號碼，但電話號碼少寫了一位……一看就不是那種想認真想開店的人。
江沉硯這一趟算是白來。
江沉硯沒多停留就離開了，準備過幾天再來。
他邊走出巷子邊給心腹打電話:“老萬，今天32層試鏡情況怎麽樣？池榆，他試鏡哪個角色？”
老萬說:“池先生試鏡了兩個角色，林谙的主副人格他都試鏡了，我這邊的人說池先生全程表現都很好，可以說是今天試鏡的人中表現最好的了。但是結果目前還沒有出，徐導很糾結，因為池先生兩個角色都可以。”
江沉硯捂得太嚴實，只能看到他眉梢往上挑了挑，似是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随時跟進，有情況跟我彙報。”
“是，江先生。”那邊猶豫了一下，“江先生，您明天也不去試鏡嗎？”
“暫時不，等他的結果出來再說。”江沉硯沉吟片刻，語速放緩了一些，“如果他兩個角色都試上，那我就不用去了，如果他一個角色都沒有試上，那我還去做什麽？”
老萬聽完一頭霧水:“？”
池榆是在試鏡的第三天接到電話，他通過了試鏡，獲得“林谙主人格”這個角色。
對方在電話裏恭喜了池榆半天，池榆沒有任何反應，那邊問道：“池先生，您……能聽到嗎？”
“可以。”池榆道，“我能問一下，為什麽我沒有通過副人格的試鏡嗎？”
“這個……”那邊猶豫了一下，“池先生，我就不瞞您了，其實林谙這個角色主副人格您都适合演，按理說可以由您一人分飾兩個角色。只是徐導這次想嘗試一下新的東西，因此這個角色的兩個人格必須由兩個人飾演，我們開會讨論後覺得，您還是比較适合飾演主人格。”
從接完電話後池榆情緒就有些低落，雖然當天的工作池榆還是完成得很好，但是導演一喊“卡”，他的情緒就肉眼可見的低沉下來。
褚文、小陶和周梵三個助理都默契的覺得池榆是試鏡沒通告，所以才心情不好，因此都默契的不提這個話題。
晚上的時候譚楷趕過來：“小榆，新世界那個本子……”
“噓！”
譚楷話才說一半，三個助理就湊到他面前噓個沒完，譚楷：“……”
作為三人的代表，褚文上前一步說道：“譚哥，我哥試鏡落選了，他今天心情特別不好，咱們別在他面前提這個劇本了。”
“他試鏡落選，誰說的？”譚楷問。
褚文道：“我哥接了個電話，我隐約聽到他說什麽‘沒有通過’什麽‘試鏡’，再加上他一整天心情不好，那肯定是試鏡落選了。”
譚楷像看傻子一樣的看了三個助理一眼，然後将手裏的合同亮出來。
“他通過了。”
三個助理是一樣的反應：“那他為什麽心情不好？”
簽完合同，小陶和周梵都離開，褚文也回房間打游戲了。
池榆回到房間，把自己丢在柔軟的大床裏，目光無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的反派夢再一次破碎了……
池榆家小區陸續的熄燈，金虹大廈30樓會議室卻燈火通明。
“漆黑瞳色，攻擊性長相，八塊腹肌……許讓哲的外形完全符合，他演過很多戲，有一定的演戲經驗和技巧，也演過兩次反派。我這裏有他的視頻，爆發力還是不錯的，雖然可能有時候會用力過猛，但是我們正式拍攝前集訓一陣子應該可以？”
“他不行。”徐導道。
“那莫承修？這個人出道時間久，演技收放自如，接觸過的角色也多樣化，以這個人的演技 是完全可以勝任林谙副人格，至于相貌嘛，他這些年保養得還是不錯，再說，我們可以通過化妝稍作……”
“不行！”這次徐導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打斷。
“實在不行就讓池榆一人分飾兩角吧！”說話的人有些不耐煩了，“這麽多天試鏡了這麽多人，只有池榆讓徐導滿意，既然池榆兩個角色都适合，那就讓他一個人演吧！”
徐導說：“我說了這次這個雙重人格必須由兩個人演。”
“許讓哲外形符合你覺得他演技不行，莫承修演技可以你又嫌棄他外貌，那這個角色到底怎麽辦？明天就是試鏡最後一天了！”
說話的人說罷起身走了。
會議室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走掉的人，又看了看徐導，猶豫着：“徐導那……”
“你們沒有懂我的意思。”
徐導将臉埋在掌心裏，搓了搓臉，擡頭的時候滿臉的疲倦沒了，他說：“我要選的副人格，不是說一定要選一個外形多麽符合，演技多麽好的人，但他跟主人格的飾演者……他們是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兩個人格，所以他們兩個必須要有……至少站在一起的時候要有那種感覺！你們明白嗎？”
最後徐導嘆了口氣，揮揮手：“……算了，都散了吧，今晚大家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最後一天時間。”
《新世界》試鏡的最後一天。
劇本中所有的主角和大小配角在這幾天都已經敲定，只有林谙副人格這個角色一直沒有合适的人選，不，應該說有幾個基本适合的人選，但是都沒能讓徐導滿意。
從試鏡開始，試鏡室就一直被低氣壓籠罩。
試鏡了這麽多天，圈內得到消息想要來試鏡這個角色的人基本都試完了，想在最後一天找到一個完全符合的演員，可以說是基本沒有可能。
太陽從東邊到西邊，再有一個小時，今天的試鏡也就結束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進去。
“今天這裏真安靜。”來人眉梢帶笑，語氣随意，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卻讓人無法忽視，“大家都在等我啊？”
這兩句話是《新世界》中林谙副人格的臺詞。
這兩句話一出，死氣沉沉的試鏡室好似活了起來。
徐導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我的試鏡結束了。”江沉硯找了個椅子坐下，閑聊般的開口，“現在，我想跟各位老師，尤其是徐導，聊一下我對角色的看法。”
江沉硯态度太嚣張，有個試鏡官想打斷，被徐導擡手阻止。
徐導朝江沉硯點頭：“你說。”
“徐導堅持要兩個人來演林谙的主副人格，想必是想嘗試一些新的東西，那我也說點新的東西。”與其他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試鏡演員不同，江沉硯手支下巴，姿态閑适。
“雙重人格的人，主副人格互相獨立，同時他們又是一個人，有着濃于骨血的羁絆，在《新世界》故事背景的設定下，林谙的主副人格又互不相容的厮殺。并不是找兩個合适的、演技好的演員來演他們就行，還得兩個演員之間嗯……有那種感覺。”
說到這江沉硯與徐導對了個眼神，後者眼中明顯透出興味。
“對立互存，羁絆厮殺，或許別人也能演副人格……”江沉硯将翹起的一條腿放下去，起身，懶洋洋的語調中透着幾分嚣張和自信，“但是能和池榆演出這種感覺的，只有我。”
江沉硯唇角彎起，“徐導，您覺得呢？”
徐導合上文件，一錘定音。
“明天來簽合同。”
陰霾多日的試鏡室終于烏雲散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