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彎了
劇本圍讀會結束,江沉硯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池榆和那個叫小陶的助理在走廊上說話。
兩人湊得很近,不知道說了什麽,那助理整張臉都紅了,池榆不僅沒有退後一點的自覺,還上前擁抱了一下人家,拍了拍人家的背……整套動作做起來那叫一個面不改色,坦坦蕩蕩。
十足的直男行為。
沒眼看。
江沉硯轉身往走廊另一邊走了,走到盡頭右拐之後才發現前方是一堵牆,設計師大概腦子裏有坑才會這麽設計,旁邊也沒有安全通道,江沉硯只好折回去。
走廊上,小陶已經走了,只有池榆還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他。
“那邊盡頭右拐是一堵牆,沒有路,我們得走這邊。”池榆開心的走過來拍了拍江沉硯肩膀,又開心的轉過身走在前面帶路。
江沉硯:“……”
他心道你知道那裏是堵牆沒有路不會早點提醒我?
不愧是直男!
池榆走出幾步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來,他停下腳步回身疑惑道:“走啊,你站那幹嘛?”
江沉硯提步往前走,臉上的不開心表現得非常明顯。
然而直男這種生物是不會發現這種細微變化的,池榆果然沒有任何反應,邊走邊跟江沉硯說着他跟徐導剛才探讨的想法。
江沉硯對徐導的想法半點興趣都沒有。
本來兩人是并排走的,走着走着江沉硯突然邁開步子超過池榆往前走了,池榆小跑着才追上,問道:“跑這麽快幹嘛,你急着趕通告嗎?”
江沉硯沒說話。
江沉硯不想說話。
“你是不是在生氣?生氣我沒有早點提醒你那邊沒有路?”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某位直男終于後知後覺發現問題所在了,江沉硯略感欣慰,然而池榆下一句話是,“我本來想提醒的,但是你已經走到拐角了,已經看到了,我想提醒也來不及了。”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至于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嗎?”
池榆還在繼續說教着,江沉硯走得更快了,幾乎不想聽池榆說話。
江沉硯自己跟自己生着悶氣往前走,走出一段路,他氣也散得差不多了,想着池榆雖然是直男,但看得出來還是關心他的,追了他一路……他江沉硯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看在池榆追了他一路的份上,他決定原諒池榆了。
結果回頭一看,池榆人影早沒了……
這時手機振了一下,江沉硯點開微信一看。
【水也木俞】:徐導說樓下新開了一家粵菜不錯,本來想請你吃飯,既然你今天忙,那我們改天再約。
江沉硯高高的揚起手,手機差點在他手裏四分五裂。
直男這種生物真TM氣人。
次日電影《新世界》拍攝正式開始,劇組第一個取景地點在泗水江邊。
今天主要是池榆的戲份,江沉硯沒有戲份。
于是江沉硯就沒有來。
池榆想着江沉硯肯定是嘴上說說“不來”,江沉硯這個人愛湊熱鬧,今天是開機的第一天,拍攝地點就在江沉硯家小區附近,江沉硯肯定會打着“向前輩學習”或者“探班”的名義過來。
為此池榆讓助理多買了一份早餐,結果豆漿放涼,他換好衣服要準備拍攝了,江沉硯都沒有來。
池榆心裏有一點失落,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失落?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江沉硯一直在他身邊,他們一起對戲,一起看劇本,一起吃飯……突然江沉硯不在了,他有些不習慣。
但也只是不習慣而已。
今天拍攝的是末世還沒有到來時安穩平靜的世界,這時的林谙只是一個普通高中生,放了學不回家,背着書包走到江邊,跟一個釣魚人聊天。
池榆本來就生得顯小,穿上高中生的校服沒有任何的違和感,他坐在岩石上晃着兩條腿,說道:“我在想,人生來是自由的嗎?如果不是,那能不能創造出一個自由的國度?”
“我兒子今年也讀高中,夢想是變成超人拯救世界。”釣魚人笑了笑,“小朋友,沒事少看點不現實的電影和小說吧,不要像我兒子一樣,這個月月考成績又下降了十名……”
“那倒不會。”池榆将一個石子砸進水裏,江面上濺起一片水花,“我成績一直第一。”
“哎喲同學,那魚剛吃一嘴,馬上就上鈎了,你把我的魚都趕跑……等等,你說什麽?”
池榆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走了,留釣魚人在後方追問:“同學,你是班級第一,還是年級第一啊?你平時都看什麽電影啊?”
在這段對話裏,主角林谙內心的欲望和瘋狂已經昭然若揭,這個劇情也為後來林谙分裂出副人格做鋪墊。
這裏的林谙是一個高中生,但他的心理想法又遠不止高中生,要把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雜糅但又不違和的表現出來并不容易。
然而池榆表現得很好,第一遍釣魚人出了點差錯,重來了一遍。
第二遍池榆表現得更好,徐導開玩笑說:“我們池老師演這麽好,是想早點收工?”
衆人一聽也笑了,說道:“導演,我們都想早點收工啊!”
今天拍攝得很順利,如大家的願,收工挺早。
池榆換了衣服,看了看時間正好是飯點,他給江沉硯打電話,電話沒人接,他又換成發短信。
【水也木俞】:我在你家小區附近,今天收工早,要一起吃晚飯嗎?
過了半個小時江沉硯才回複,說不了,他不在家。
池榆看着這條信息沉默了一會兒,他心裏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江沉硯可能真的有事,他回了一條那改天再約,就讓司機送他回家。
江沉硯不在,池榆自己不想去外面吃。
【水也木俞】:那改天再約。
其實江沉硯在家,他就是不想出門,或者說……他不想見池榆。
手機振了一下,江沉硯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新跳出的信息,把手機丢朝一邊,煩躁的摁着太陽穴。
頭疼沒有任何的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最後他到抽屜裏找出一顆止痛藥吞下,隔了一會兒,臉色才逐漸好轉。
他心情依然很差。
昨天晚上他又做噩夢了,噩夢還是以前的噩夢,斷斷續續的,一會兒夢見他在殺人,一會兒又夢見他在下棋。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江沉硯看清楚了夢裏阻止他殺人的人的面容。
——那個人生了一張池榆的臉。
而與他下五子棋的男孩,也逐漸有了面部輪廓。
——那是小時候的池榆。
從噩夢裏驚醒是淩晨四點半,江沉硯接了杯冷水喝下,在神志清醒後他給老萬打電話:“停止對池榆的所有調查。”
江沉硯一開始是因為一副出自他筆跡的畫,畫裏的小蒼蘭跟池榆手腕上的刺青小蒼蘭有點像,才開始接近池榆,調查池榆,試圖從池榆身上查找他被人刻意隐瞞的過去。
但實際上,那幅畫裏的小蒼蘭跟池榆手腕上的刺青根本不一樣。
他是進了娛樂圈才認識的池榆,池榆跟他以前的人生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他就算再查下去也不可能從池榆身上查到任何東西。
他不能再調查池榆了。
……甚至應該離池榆遠一些。
因為,江沉硯覺得自己好像得了臆想症,越是靠近池榆,他的臆想症就越嚴重。
他居然臆想噩夢裏阻止他殺人的那個人是池榆,他臆想跟他下棋的小男孩是小時候的池榆,他臆想他和池榆以前認識,他甚至在臆想……池榆喜歡他。
但種種跡象表面,池榆是直男。
非常直的那種。
關于自己為什麽總是這麽介意“池榆是直男”這件事,江沉硯有客觀分析過,最後他得出兩個結論:
——他彎了。
——他喜歡池榆。
江沉硯對自己的性取向接受得很坦然,對自己喜歡池榆這件事也接受得坦然。
他做事總是随心所欲,這可能不是正确的路,但他也從來沒有去走過什麽所謂“正确”的路。
他自己一直在歧路上,從來沒有回歸過正軌。
他不能把池榆也帶到歧路上。
不過,池榆是直男,本來也不可能跟他同路。
江沉硯最近好像很忙。
這是池榆最近下的結論,具體表現為:江沉硯沒有戲份的時候就不會來劇組,有戲份的時候會過來,但是拍完他自己的戲份就走,池榆想約江沉硯吃飯江沉硯總是沒時間,池榆發過去的微信要隔好幾個小時才會收到回複,甚至,有時候石沉大海。
近來江沉硯更過分,幾乎是卡着點來,來了差不多就到他的戲份,拍完立馬走人。
池榆幾乎找不到跟江沉硯單獨聊天的機會。
而且池榆發現江沉硯這幾天臉色也不是特別好。
這天池榆終于逮到一個機會,他把江沉硯堵在洗手間,用一個有些滑稽的壁咚姿勢。
池榆懷疑江沉硯發燒了,他伸手探了探江沉硯額頭,但是他的手太涼,探不出什麽。
想了想,他扶着江沉硯的肩,踮起腳尖想用額頭去測,但是還沒有碰到江沉硯額頭,他整個人就被推開了。
“做什麽?”
江沉硯後退一步,眉頭擰得很緊,語氣兇巴巴的。
池榆能理解,生病的人都會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他問:“你這幾天是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麽差。”
“最近通告太多,太忙了,休息時間少。”
江沉硯很不耐煩的說完就越過他走了。
江沉硯的态度太奇怪了,池榆放不下心,他看江沉硯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他偷偷溜去了停車場,找到江沉硯的車。
江沉硯的司機是位大叔,看起來很可靠,那大叔也認識他,問他有事嗎?
池榆沒有繞彎子,他把最近江沉硯的反常和他對江沉硯的擔憂都說了出來,問:“他最近行程真的很滿嗎?忙的休息時間都沒有,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受得了。”
司機大叔看得出來池榆是真心關心江沉硯,有一些不會與別人說的話就跟池榆全部說了:“江先生最近忙是忙,但是他精神不好不是因為忙,是因為頭疼。”
“頭疼?”池榆擰起眉頭,這件事他沒有聽說過。
“江先生以前從樓梯上摔下來過,忘掉了以前的記憶,同時落下一個毛病,就是頭疼。持續了好些年,看過很多醫生,但這個問題一直沒有根治。”
“不過,他在池先生身邊的時候,會好受一些。”
司機大叔繼續說着:“似乎是因為池先生身上的香水……或者氣味,池先生不要介意,我之所以這麽猜測是因為之前他讓助理買了十幾瓶小蒼蘭味道的香水,但是香水好像沒有什麽用。”
“不過,也可能不是香水的緣故,可能就是單純的跟池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他心情放松吧,心情放松了,自然頭就不疼了。”
今天劇組收工早,又碰上徐導的生日,徐導定了餐廳,請全劇組去吃飯。
有幾個小演員沒有車,正商量着打車過去,池榆走過去,指了指自己的車建議道:“你們坐我的車吧。”
另一邊,老萬正要發動車子,車窗被人敲了敲,看清楚外面的人,老萬忙降下車窗:“池先生?”
“我的車坐滿人了。”池榆對司機笑了笑,目光落到後排,“不介意我搭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