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見面時,他之所以會堅定的相信江霆有自閉症,就是因為這首曲子。

那一次他本不該能遇見江霆的,因為他的課不是在那個時間,但他提前了大半個小時去找薛老師,結果剛爬上琴房樓,突然聽到了琴聲。

直到很多年後,他一直沒能忘掉那段旋律,那段讓他在學校琴房樓的那個空曠的樓道裏腳步一滞,面對晴空豔陽卻倍感無比凄涼,那段吸引他走進了那個琴房,認識了眼前這個人,一腳踏進來,就再也逃不掉的旋律。

他沉了口氣,又堪堪把琴一收,說:“我拉不了。”

江霆就那麽看着他,動了動嘴角,似乎想說什麽,但卻又咽了回去,最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說:“也好。”

他把琴拖拆了,把琴重新放回了琴盒。“這琴是你的,我不可能永遠替你用着,你拿回去吧,回家以後把我的找出來,改天還給我。”

江霆卻搖了搖頭,說:“那個家,後來我也沒再回去過了。”

他聽後愣了愣,下意識的問:“為什麽,那你這些年住在哪?為什麽不回家?”

江霆說:“我早就沒有家了。”

“什麽?”

他皺了皺眉。

江霆卻似乎無心繼續這個話題,突然問他:“何陽,以前呢?你只是因為可憐我嗎,以前你對我,也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喜歡嗎?”

突然被問的呼吸一窒,他別過臉去,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縷順了氣息。“你能不能別再說這樣的胡話了,有什麽喜不喜歡的,我們都是男的。”

“都是男的...”

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句之後,江霆又問他:“所以你也不會喜歡鄭烨城,對嗎?”

“你別胡思亂想了!說過多少次,我不會,而且鄭師哥以前是有過女朋友的!”

聽了這話,江霆突然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這人究竟在想什麽,但餘光看過去,注意到那個神情,此刻似乎是極其落寞的。

唉。

他的心裏又無法自控的跟着難受起來了。

猶豫片刻,他問:“江霆,你之前說的...在努力的事,還能算數嗎?”

江霆說:“算吧,我變不成女人,你也接受不了我,不算數又能怎麽樣?”

他:...

江霆又說:“不過,何陽,如果未來有一天你能接受一個男人的話,那個人必須是我。”

他立即說:“不會有那麽一天。”

江霆沒再說什麽,漠然的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站起來,向門口走去了。

直到人走了很久,他才反應了過來,似乎這是第一次,江霆不是被趕走的。

而且江霆今天看起來,尤其的難過。

.....

21、何苦呢

◎曾經,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江霆暖。◎

五月末。

鄭烨城的電影順利殺青,慶功宴之後約他一起吃飯,他覺得鄭烨城在國內的工作告一段落,大概也就要回美國了,就當是送行,所以這天他就痛快的答應了。

鄭烨城帶他去了一個城北一家私人餐廳。

餐廳的裝潢是上世紀中頁的歐式風格,現場演奏舒緩的鋼琴曲,安靜優雅,置身其中,不自覺就讓人感覺有一種古典的浪漫氛圍。

兩個人被舉止優雅的服務員引着入了座,何陽環顧四周,鄭烨城就看着他笑說:“還記得這裏嗎,我最英俊的王子閣下?”

“...”

他稍稍愣了愣,這也才突然想起,剛上大學的時候,鄭烨城帶他參加過一個活動,就是在這裏。

當時他年紀還小,也沒見過世面,看什麽都很新鮮,一群年輕人玩角色扮演,穿的都是上世紀歐洲王室貴族的服飾,他很興奮的拉着鄭烨城,不停問自己好不好看,帥不帥,最後甚至沒皮沒臉的說,他若是真的生在歐洲王室,那得是整個歐洲大陸最英俊的王子。

鄭烨城也似乎在回憶。“何陽,那時候的你很快樂,沒心沒肺的,特別好。”

他說:“那是傻。”

“傻也好。”鄭烨城看着他說:“畢竟很可愛。”

“...” 他沒說話。

鄭烨城示意他去坐,然後轉身跟服務員打了招呼。

菜品很快就上來了,西餐紅酒,擺盤精致,而且,每一盤子上都點綴着一支紅豔的玫瑰...

玫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但看着這花,他心裏就有點不舒服,他想讓人把那些花都拿走,可又想到或許人家餐盤就這樣,這麽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的話,又有些尴尬。

于是,他就只顧悶頭趕緊吃飯,想快點吃完,快點走。

沒一會兒,餐廳裏拉小提琴的小夥子拿着琴走了過來,問他們要不要點一首曲子。

鄭烨城笑着對那人說:“我們兩個大男人,吃的又不是燭光晚餐,自然是不用了。”

那小夥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又說:“你是鄭烨城吧,嘻嘻,我是你的影迷,其實我是想找你簽名的,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擾。”

鄭烨城好脾氣的笑着:“嗯,小夥子挺機靈,說吧,簽哪兒?”

小夥子說:“就簽琴上行嗎?嘻嘻,聽說你以前也學小提琴的。”

“嗯,不過很多年不練,技術什麽的現在已經都還給老師了。”

鄭烨城邊簽名邊笑,忽而,他擡頭一挑眉:“不過我這位師弟可是個高手。”

他一聽,會意,然後果斷拒絕:“不了吧師哥,吃飯呢。”

鄭烨城卻說:“哎,吃個飯着什麽急,就當追憶一下青春,再當回王子,呵呵。”

旁邊的小夥子也起哄:“這位先生可以用我的琴,嘻嘻,聽偶像的同門師弟演奏也是榮幸啊。”

鄭烨城又說:“聽着沒,快,給師哥挽回點面子。”

看鄭烨城那架勢,大有耐着心思繼續勸的意思,他也懶得繼續推辭了,想着就拉吧,完事才好趕緊吃飯,吃完飯才好趕緊走人。

于是就拿了紙巾擦擦手,接過了那把琴。

而當他把琴架上了肩,思考要拉什麽的時候,那天那個落寞着離開的背影突然從腦海裏閃過,他的腦子裏,就只剩下有且僅有的一個答案了。

《天鵝》。

有人說這是一首喪歌。

傳說天鵝在臨死之前,會引頸高歌,發出它這一生當中最凄美的叫聲,悲傷的,空靈的,如泣如訴的,當作對生命做一個哀痛而深情的告別。

當年在那個空曠的樓道裏聽到江霆的這支曲子時,他也才剛能理解這首曲子要表達的情感,就在那之前的幾天裏他還感慨過,作曲家創作這首曲子的時候,內心是經歷和承受着怎樣的掙紮與困苦,才能寫出那樣凄慘絕美的音符?

所以那日當偶然聽到有人竟能将這樣的悲傷而無望的掙紮,以及絕美而凄慘的告別表達的淋漓盡致的時候,他內心為之一震。

其實前些天,江霆點名讓他拉這首曲子的時候他不想拉,除了想起了過往的回憶,還有一部分他自己也根本不想承認的原因是,他怕江霆會更難過。

說起來,當年在江霆瘋狂迷戀這首曲子的階段,病雖然的裝的,但孤獨應該并不是。

那時候江霆的父母并不相愛,也各自很忙,身邊沒有朋友,在性格養成至關重要的十歲出頭的那幾年裏,幾乎都是一個人默默的熬過來的。

有段時間江霆幾乎天天都要拉這首曲子,悲涼之情表達的淋漓盡至,大有種要向世界決絕告別的感覺,每次聽,他都覺得心裏發顫,所以那時候為阻止江霆拉這首曲子,每天絞盡腦汁的哄着,要星星不給月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江霆暖。

對于他來說,不論他們之間經歷過怎樣撕心裂肺的恩怨糾葛,再恨,再深惡痛絕,至少江霆都還是曾經那個他用盡心力珍視過的人。

不管那天江霆說想聽這首曲子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是想告別理想,還是想告別執念,他都根本無法眼睜睜看着江霆更加落寞的模樣。

旋律無意識的從他的手上流出的時候,帶上了他從心底不斷蔓延的悲傷。

凄美哀怨,如泣如訴。

一曲還未過半,鄭烨城就突然從座位上起身,走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臂:“何陽,可以了。”

他有些恍惚的回了神,才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不覺中已經濕潤了。

他們中間隔着一座大山,不可能再回到過去,是一定要告別,也是必須要告別的。

可到底該怎麽樣告別才能不那麽痛苦,不那麽兩敗俱傷?

他也不知道。

垂下眸子,他放下琴,無力的嘆了口氣,然後還沒怎麽徹底反應過來,鄭烨城突然輕輕拉了他一下,随後就抱住了他。

人難過的時候,都會想要安慰,如果有一個擁抱,大概會很難拒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