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昨天的勇氣，今日的決心

12年後的今天，秦傑在自己家裏，打開了綠罐啤酒，突然發現，窗外開始淅淅瀝瀝下起冬雨。

那天，火車站裏，李子說完那番話，秦傑哭了，像是要把這段時間的委屈都一次性排空，李子聽着秦傑那嗚咽的低泣聲，他莫名的覺得秦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事實證明，接下來，秦傑回到了學校，完美地一舉奪得一等獎學金，更在第二學期，對大家公開了自己的性向。

秦傑至今還記得，自己在學校出櫃時的情形，那其實是一場人際關系的大洗牌，他知道，自己在賭，在經歷了那麽憋屈的地下戀情後，在最輕狂無顧慮的年紀，在知道了還有李子這樣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的哥們時，他寧願賭一次，看看這輩子有多少人可以值得他去在乎，有多少人需要他去應對。

後來的事情，也都是可以估量的。

首先，班裏的人都知道了，女生們倒是都挺開通的，甚至有部分異常興奮，男生裏平日和自己玩的好的那部分大體都和從前一樣，林林總總，還是有相當部分是無法接受的。

但大家都是同學，也都是有素質的人，只能說這種牽涉到三觀的事情，到最後也就只是落下個做不成好哥們，那就做普通的點頭之交即可的局面。

只要不是歧視和對抗，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而級委圈還有學生會裏，由于本來大家的關系就好，人數也少，反而沒遇上什麽困難。

也許，真正的阻礙是基數更大的普通同學。

其實，李子一開始知道秦傑決定出櫃，是覺得只需要和自己最好的幾個哥們說說就好，秦傑明白這樣的做法更安全，但這種只能叫小範圍的出櫃，雖然他并不打算昭告天下，畢竟不認識的人沒必要去自爆家門，但自己在這個學校也算是混出了點名堂，尤其是在學院，還真是沒幾個不認識的，加上那些天天傳來傳去的緋聞，秦傑還是覺得應該澄清一下。

以後還願意那麽捧着自己的人自然還會捧，要招來什麽仇恨那也是遲早的事情，反正自己不打算一輩子呆在櫃裏，因為他是打算找一個真正的男朋友過一輩子的人。

現在不過是第一戰，想到這，講到這，李子也就沒話說了，只是用佩服的眼神看了看秦傑。

“傑子，今兒個哥們兒算是明白了，你他媽就是一個注定要活在輿論風口浪尖的人，不成仁也成神啊。”

“去你的，只要你還認我這哥們兒，我這心裏始終就有底，因為總覺得有人還在身邊，有人可以說話。哎，有人可以大冬天的，跑來給我送衣裳，嘿，你說，要不，我把你收了，做我媳婦怎樣？”

秦傑噙着壞笑，一手擡起了李子剛毅的下巴，準備欣賞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炸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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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丫別踩底線啊，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別知法犯法。”

李子知道秦傑只是開玩笑，兩人自從“坦白相見”後，這方面更是放開了的互相調侃。

因為他們心知肚明，性向不同，底線還在，秦傑永遠不可能會對李子動心思，也許根本原因是性格上兩人只适合做至交，而重要原因就是李子是個直的，他不可能去掰彎自己最鐵的哥們兒，結局太不值得也沒必要。

李子就更是沒顧慮了，自己對男人沒興趣，只要秦傑對自己沒興趣，那就沒什麽好說的。

現在的李子，反而是有些操心秦傑怎麽交男朋友，出櫃後，會不會能夠招來同類幫助秦傑更好地走出失戀，這一點李子反而更在意。

後來的日子，也就慢慢地過着，秦傑依舊在學院風生水起，用個人魅力征服着願意為他折服的人，後來參加了更多的校級組織的活動，性向的事情也随着自己的知名度在擴散，有人反感，有人支持，更多的人選擇沉默，觀望。

秦傑自己也覺得這就是出櫃最現實的結局，卻也很滿意，因為，自己身邊的人經歷了這次挑戰，全部都是他最信得過的，也是最值得自己珍惜的，有什麽比這個更有價值。

再後來，夏元的出現為秦傑勾畫出了大學最濃重的一筆。

李子一直為此耿耿于懷，秦傑也更是因為這個希望能解了李子的心結。

想到了那麽多的事情，看看自己身邊的啤酒空罐，都喝了一大半了，怪不得，頭開始有些暈暈沉沉。

也許，今天，心情好是因為回國之後自己過得真的挺好。

工作順利，父母也都健康，夏元還有各個哥們兒都幸福着，就連新認識的林淵也那麽友好。

于是，秦傑有了個想法，這次見到李子，要跟他說自己談戀愛了……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秦傑在自家樓下坐上李子的大奔，随他一起來到了位于S市郊區的一家溫泉度假村。

進了度假村的大門，看到那些服務人員對李子畢恭畢敬的态度，秦傑明白了，看來這是李子自己的産業。

“李子，你行啊，這生意到底做得多大啊，你老實說，你小子該不會是上了福布斯榜了吧。”

秦傑猛地摟過李子的肩，調笑着說。

“我倒想上，這個度假村不全是我開的，我只是入了股，我搞房地産經常要應酬，直接拉人過來這裏享受，也方便。”

李子順着也搭上了秦傑的肩膀，兩人哥倆好地互相寒碜着走進訂好的包間。

不遠處，言之律的眼睛随着大堂裏那兩個勾肩搭背的男人移動，直到兩人消失在視線中，薄唇才抿成一抹微妙的線條。

“律少，律少？”

一陣嬌裏嬌氣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言之律回過神，看着眼前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還一整天都跟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再看看旁邊那個滿臉讨好的王經理，怎麽總是在和王經理一起的時候遇到秦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真邪門。

“啊，有事？”收回自己的視線，言之律懶懶地回了女人一句。

“沒有，人家就是想問問律少要不要一起去泡溫泉。”

今天外面的溫度大概只有五六度，再看看眼前這個胸部抵着自己手臂的女人，穿的倒是充滿了夏威夷的味道。

“不泡了，我有點累，先回家了。你要泡的話，王經理可以陪你。”

說完，言之律擡腿便走出大堂，抛下了失望的女嫩模和有些激動的王經理。

“陳，陳小姐，你是不是想泡溫泉，我帶你去？”

“誰要和你去啊，真不要臉。”

狠狠地甩給身邊這個又矮又挫的王經理一個長臉子，陳小姐便蹬着高跟鞋憤憤離去。

李子準備的是一間純日式風格的高級包間，不僅可以用餐住宿，還可以有室內的溫泉泡，是一個十分适合私人休閑的地方。

加上今天溫度較低，李子和秦傑也都選擇了吃日式的海鮮火鍋，看着服務員端上來的熱騰騰的食物，兩人都食指大動，暫時停下了談話，開始品嘗起冬日裏最暖心的食物來。

“傑子，你在學校這半年，有沒遇到熟人？”

啜了幾口濃郁的海鮮湯後，李子突然問道。

“呵呵，你是要問夏元吧，見過，還一起吃了飯。”

果然，李子還是想知道自己和夏元的事情，秦傑也是有心理準備的，看李子那麽婉轉，幹脆自己把窗戶紙捅破了吧。

“哎，還是你了解我，不過，你們能一起吃飯，那我也就放心了，這說明你也放下了吧。”

“早就放下了，沒什麽是放不下的。其實李子，我知道，你呢，人粗心細，但這麽多年，你就別再抱着什麽娘們唧唧的罪惡感，我和夏元那就是一段美好的校園回憶，認識他從來都是件好事，我呢，是一直都感謝你的，真心的。”

“嗯，知道，我知道。”

火鍋的熱氣慢慢驅散了身上的寒氣，漸漸兩人臉上都附上了暖暖的痕跡。

“李子，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空氣不可避免的有那麽幾秒的頓滞，耳邊只聽到了豐盛的火鍋裏食物沸騰的聲音，噗嚕噗嚕，秦傑感覺自己的心仿佛就和這鍋海鮮等待着食客的下筷一樣，靜待身邊這個最重要的朋友接下來的反應。

“傑子，你，你說的是真的？！”

果然，幾秒的空氣凝結雖讓人有些緊張，但當耳邊傳來熟悉的大嗓門時，一切未知的情緒都立即化為烏有了，秦傑帶着燦爛的笑容看向李子。

“真的，所以你真的可以安心了。”

“老天保佑，你終于動心了，你知不知道你小子這些年明明在美國那個那麽開放的國家，卻過着苦行僧一樣的禁欲自虐的生活，我有多擔心是因為一直過不去夏元那道坎兒啊，我他媽真的後悔當年牽了你倆的線，早知道夏元那小子心裏有人，還那麽死心眼兒，我死也不會讓你趟那趟渾水！”

聽着李子比平日還要激動的聲音，還有那少有的委屈和埋怨口氣，秦傑一度笑的差點撲進火鍋裏。

果然，這個人這麽多年都在忍着，其實自己很多年前就放下了，雖然頭幾年确實無法釋懷，而李子善解人意的不去碰觸這塊傷疤的做法是讓秦傑很感激的，但後來兩人都忙于工作學業，難得的聯系似乎總缺少了什麽機會去将這件事情攤開了講，可能也是覺得除非自己真的能開始新戀情，帶着“證據”說話，才更有說服力。

于是，就這麽拖着，直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