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個人的回顧

寒假終于還是來了，學期末的總結大會上，院長的冗長發言雖然讓人昏昏欲睡，但其間特意提到的對自己作為新任老師的認可與期待，還是成功地讓秦傑振奮了精神。

畢竟，半年前一切還那麽未知，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回到母校，沒想到那麽快就度過了第一學期。

回國前，一些同行，尤其是華人同行有過勸告，國內高校的教學與科研環境比不上國外，唯一的安慰也就是地域親緣上的情感寄托。

可是，經過親身體驗，秦傑感到的是回國是正确的，也許現在因為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申請課題，也就沒有真正體會到科研環境的不容易。

但單單是這個大學的學生素質，院系的領導态度，還有就是給予了自己最多支持的老教授，都讓秦傑深深感到幸運以及感激，這些早就已經足夠抵消那些未來可能面臨的壓力阻礙了吧。

想到這裏，秦傑心情更是燦爛無比，直到接到母親大人的電話。

“小傑，快放假了吧，今年春節來媽媽這過年吧。”

回國後的秦傑保持着和國外一樣每周與父母通話的習慣，但真正見面也就只有兩三次，想想這些年自己在外，多少覺得虧待了父母，加上母親早就多次邀請自己去她那裏住幾天，之前總是用工作推脫，現在再拒絕恐怕真的要傷母親的心了，于是這次秦傑決定不再逃避。

“今天剛開完總結大會，這幾天還有些收尾工作。媽，我忙完這些就去你那過年。”

秦傑緩緩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便聽到了一聲帶着些許顫抖難以掩飾歡喜的聲音。

“好好好，你，你先忙你的，我在家裏等你回來過年。”

挂了電話，秦傑深吸了一口氣，闊別七年的一句話，比想象中更讓人受不了啊。

回家路上，秦傑撥通了李子的電話，打算約李子出來吃頓飯喝幾杯，自從回國後那一次聚會，兩人就也沒單獨再見面了，李子生意做得大，又有了家室，當然無法向學生時代那樣經常出來，自己也忙着适應工作還有，還有言之律。

所以趁現在終于空閑下來，秦傑打算在李子一家回老家過年之前好好和他單獨聚聚。

畢竟是多年的死黨，一通電話，李子用那興奮的大嗓門馬上應下，并且說地方他來安排，雷厲風行果斷幹脆的風格依舊，秦傑笑着和他确定了最後時間也就結束了通話。

這時，秦傑路過了超市，突然想起了什麽，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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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直奔冷凍區，果然找到了，大學時候，一群小年輕最常買來喝的牌子，那時候也就買得起啤酒了，也覺得啤酒最好喝，最帶勁。

每次社團裏忙完一個項目，晚上就一幫人去學校周邊的大排檔宵夜，喝酒，喝高了，就在寬闊的校道上你推我搡，李子為首的大嗓門總會嚎幾聲直到宿舍區傳來雄渾的罵娘聲。

看着熟悉的綠色易拉罐啤酒，秦傑果斷買了一打，便邁着輕快的步子結帳往家裏走。

今天總覺得自己有些異常興奮的秦傑，還是選擇了在家自娛自樂，也許，只有在家裏，喝着記憶中的味道，才不會擔心醉酒失态的問題，這樣，才能放肆的想起一些青春的美好。

李子是這些年秦傑最鐵的哥們，秦傑當初進大學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就是他，軍訓的時候兩人因為身高一樣排在一起，也就培養了“戰友”情。

軍訓後他們更是一起加入了班委還有級委，後來還進入了學生會，經常在一起組織活動，一學期下來，兩人性格合得來，默契也越來越好，也就更是天天同行同食。

李子是那種乍眼看上去很粗礦豪放的東北漢子，而那時的秦傑則是斯文白淨的愛笑陽光少年，兩人看似不搭卻都屬于同一類型的性格，爽朗耿直，愛好社交，自然撐起了整個系的團體娛樂。

尤其是秦傑，俊朗的外表和幽默的談吐，早已經登上了大學女生們的男神榜，正因為這樣，李子才覺得秦傑不交女朋友有些奇怪，不管是同級的還是學姐的明示暗示，秦傑總是有禮的拒絕或直接忽視。

直到接近學期末的時候，李子發現秦傑明明是本市人，卻開始頻繁跑去F市，而且每次去的時候喜笑顏開，回來卻總是愁雲慘淡。

一開始，大夥兒都說找到了秦傑不交女朋友的原因，那就是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是異地戀。

但看這架勢，大家也納悶了，怎麽好像感情不太順利，異地戀果然太考驗定力？

終于，在一個下着冷冷冰雨的一月寒冬夜，李子接到了秦傑的電話，第一次，聽到了秦傑那種虛弱中帶着隐約哭腔的聲音。

李子二話不說，拿着傘和外套沖出宿舍，火速趕往了火車站，在一個長椅上發現了白天一大早才剛從學校趕往F市的秦傑。

“傑子，你這咋回事兒啊。”

李子發現，秦傑确實有些不對勁，本來白淨的臉蛋現在呈現出一種慘白、死白，這可不是好現象，李子自己有女朋友，以前也失過戀，趕過來的一路上李子已經分析過了，加上這一觀察，心中也就猜的八九不離十，這小子，被甩了。

“你猜得到吧，李子，我失戀了，雖然是我甩的他。”

帶着苦笑，聲音不再有電話裏那種哭腔，卻是透着一股悲涼，秦傑看着李子，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有着粗犷外表的哥們，其實有顆缜密細膩的心，自己和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玩得那麽好，一見如故，還不就是因為兩人其實很像，都是那種敏感的人，這段時間自己的反常，李子早就察覺了，今天再來這麽一出，哪有可能猜不出呢。

“我是猜到了，但真的只是普通的失戀？我覺得沒那麽簡單吧，你甩了她，也是有內情的吧。”

不愧是李子，但直到現在，李子也都默認秦傑失戀的對象是個女的，能讓男人那麽痛苦的分手，肯定是女的爬牆了，李子憤憤地想着。

“李子，你坐下，我今天想和你說說心裏話，你要做好準備。接下來你聽到的可能會對我們之後的友誼産生重大的影響，如果你聽完了還能接受，那我秦傑絕對一輩子當你最鐵的哥們，如果你聽完不能理解，甚至排斥，那我們還是朋友，但我會慢慢和你保持距離。畢竟這是一些原則性的問題。”

寒冷的車站，卻也因為春運的臨近人流不斷，沒有人注意到角落的兩個大男孩嚴肅的臉龐，更沒有人會有興趣知道兩人接下來的對話對于他們來說意義有多重大。

李子抿着嘴，默默看了看秦傑那凍紫了的嘴唇，嘆了口氣，把手裏那件大衣猛地給秦傑披上，大屁股 “砰”一聲穩穩落坐在秦傑身旁。

“說吧，我聽着。”

“我有個對象，高二認識的，兩人暧昧了一學期就在一起了，一直地下戀，見不得光，高三畢業填志願，他沒有遵循我們的約定報了F市的大學，因為他說想換個環境，然後，我們就變成了異地戀。”

耳邊一陣有些刺耳的火車鳴笛聲，打斷了秦傑有些無力的聲音。

李子也不催促，兩人靜靜地等着火車駛離站臺，人頭湧動的月臺也忽然冷清了許多。

“前段時間，他說自己喜歡上別人了，要追那個人，我開始頻繁去F市找他，想要問清楚一些事情，其實，就是糾纏吧，然後，今天我看到了他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樣子，覺得自己很不好，不應該，馬上就要期末了，再不專心複習就不好了，想着想着我就主動提出分手，回來了。”

秦傑的聲音雖然依舊虛弱，卻也因為環境的變化顯得更加清晰，而在李子聽來秦傑的講述裏透着一種堅定。

也許，這聲分手他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只是後坐力太強，導致現在，人太累，有些繃不住了。

但李子也隐隐覺得秦傑還有什麽沒說，于是，依舊沉默着，等待着。

不知過了多久，秦傑的聲音再次響起。

“李子，之所以我和他不能公開，之所以他會那麽明目張膽告訴我自己喜歡上別人，之所以我那麽快就放手，甚至放手了也覺得理所當然，是因為，因為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而他，喜歡的是一個女人。”

不遠處，一陣火車鳴笛聲響起，又一列火車進站了。

耳邊，廣播聲不斷，人頭攢動，腳步雜亂，卻也無法掩蓋住秦傑的自白，李子聽得清清楚楚，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一瞬間，李子覺得什麽都清晰了，就像眼前那張霧蒙蒙的網終于被人揭開了，視線清明而舒适，對，李子覺得這些天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再看看身邊這個自己最在意的哥們，這家夥是要多勇敢才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

“傑子，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我只能說，你離開那個人，是你最聰明的選擇，他不值得，更不适合你。沒啥說的，接下來，哥們的任務就是幫你走出失戀的陰霾。然後，應該是你和我的問題，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們都一樣。唯一的不同，你喜歡男的，我喜歡女的，這只能說明以後咱們在一起聊天不僅要聊大波美女，還可以聊健碩猛男。我和你，鐵哥們，這個一輩子值得，也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