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今夜的月色真美

下了樓，秦傑朝着那輛霸氣側漏的黑色越野車走去，可沒走幾步，就被身後的人用手拉住了，秦傑回過頭疑惑地看着言之律。

“我先陪你去買保鮮膜吧，咱們散散步，怎樣？”

言之律的手幹燥而溫暖，讓年後仍然寒冷的夜晚變得也暖和了起來，路燈下此刻一臉不舍的人讓秦傑的心輕輕地跳快了幾拍。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這習慣不錯。”

秦傑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安撫性地拍了拍那握住自己的手背，然後領着言之律往小區超市的方向走去。

秦傑住的這個小區大部分都是教師職工家庭，雖然還有少數自己搬出來住的學生，但由于還處于寒假期間，許多住戶都回了老家，所以一路上，除了秦傑和言之律，基本沒看到別的人。

冷清的夜路上，兩個男人就這樣手牽着手，來到了即将關門的超市。

結完賬，言之律接過了裝着保鮮膜的塑料袋，而秦傑并沒有帶着言之律往回走，反而選了另一條通向大學城內環的方向，那裏有學生們晚上壓馬路、跑步或者騎車的首選路線。

“你之前來過大學城嗎？這條路是我們這的學生談情說愛交朋友的經典場所，你看，就算現在是假期，還是有不少人。”

走出了秦傑所在的公寓小區，來到了內環大道上，三三兩兩的人群馬上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與之前的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

“剛回國的時候，大概就是六年前吧，我來過一次大學城，是跟着上司來考察一塊工程用地，就在大學城西面，估計和這裏還有些距離。當時也沒想着逛逛其他地方，所以，基本等于沒來過吧。”

聽着言之律的話，秦傑想到了自己曾經在這個大學城待過的最青春洋溢的四年，時隔多年，回到這個地方，其實還是有很大的變化，相比過去那個新建不久還稍顯荒蕪的大學城，如今的這裏卻充斥着濃重的商業氣息。

更便利的生活，更豐富的娛樂，這些無疑都能讓年輕的學生們更好地度過人生中可能是最後的，也是最快樂、輕松的時光，如果自己還是一名大學生，想必也是會十分享受甚至沉溺在這樣的變化中。

可畢竟現在秦傑早已不是學生，雖然工作的地點是大學，心境已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談到大學城的美好，他想到更多的還是當年那個顯得“與世隔絕”的孤島大學城。

那時候，學生們會調侃自己是在一座島上生活，平日裏想要有更多的休閑娛樂，就要搭乘有限的公交前往市中心，車子必須通過一座架在S城城江上的大橋，橋的那頭還設有出入的關口，所以，大家都會戲稱自己為“島民”。

想到這裏，秦傑笑出了聲，轉過頭，果然看到言之律一臉好奇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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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科四年就是在這裏度過的，這個你知道的吧。”

“恩，我知道，你現在工作的大學就是你曾經的母校。”

言之律對于秦傑大學時的生活并不了解，不過如果今晚秦傑願意聊到那段時光，言之律會很樂意聆聽。

“是的，我回到了這裏教書，平日裏總在校園裏面，接觸的都是人，都是學生，老師，”說到這裏，秦傑頓了一下，言之律并未催促，耐心地等着，“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大學裏的人，總是比外面的人要活得慢，可能不是指年齡上的慢，是一種心态，一種對環境的認知。”

言之律覺得秦傑可能是想要抒發一些感慨，一些真正的心裏話，于是，更專注地靜候着。

兩個人并排走在內環上，大道兩旁的樹高大挺拔，S市的水土氣候讓這些大樹即便在寒冷的季節也擁有着繁茂的枝葉，借着路燈，它們肆意地将自己的形象展露在寬闊的馬路上，覆蓋着兩道被拉得長長的身影。

“你看，這裏的樹，一看就是移植過來的，如果到另一頭的大道上，就會看到真正在大學城成長起來的樹，它們不如這些樹高大。但在我的記憶中，總記得的是大學城裏樹都只是樹苗，夏天走在路上，根本沒有陰涼的地方。”

“這裏是近幾年才修好的？”

“至少在我畢業的時候，這裏還在修建中。不過，現在這樣的變化還是很不錯的，我覺得這些都與我想象中的大學環境相符。”

秦傑将視線從高處收回，默默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又将目光放在了布滿影子圖像的前路上，然後輕輕地說道。

“但是可能我還要花好幾年，才能把這裏加入到我對大學城的認知裏。”

言之律似乎從秦傑的話裏還有那短暫的四目交接中明白了一些東西，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還是主動提出了猜測。

“秦傑，這裏的有些變化，你可能花再多時間都無法接受是嗎？”

對于言之律的話，秦傑在短暫的驚訝後，又陷入了更深的回憶。

“是啊，我說人活的慢，可能就是指我這種人，我對于這所大學還有整個大學城，有着很美好的回憶，當年那些客觀上的不足，早就成為回憶的一部分。那時候交通的不發達，反而讓我們這幫渴望資訊、信息的年輕人更賣力的接觸外界；娛樂工具的缺乏，更是會讓我們專注于和同學、老師之間的直接溝通。現在，生活是豐富便利了，可我發現這座‘島’卻變得更像一座孤島了，因為‘島’上具備了所有需要的東西，學生們都不怎麽需要去‘外面’體驗；而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也如整個社會随着科技的變化而變化一樣，從直接變成了間接。”

秦傑說完了這段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言之律，帶着明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好像犯職業病了，看到什麽，感受到什麽總會止不住想深了去，有時候還會往偏了走，我沒有說教的意思，要說到底想表達什麽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你別介意啊。”

“別這麽說，我能明白你說的，也很高興聽你說這些。雖然我可能無法像你這樣去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感受良多，而且，估計很多人也和我一樣，對于周遭環境的變化，我們不怎麽去反思，不怎麽會質疑，而是用一種‘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面對，呈現出來的就是一種迅速接受新鮮事物的狀态。如果像你說的，你屬于活的‘慢’的人，那我就是那種‘快活’的人。”

秦傑接住一個熟悉的媚眼，失笑地看着言之律。

他當然聽得出言之律故意輕松化的用詞，也從他注視自己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種與剛剛語氣、舉止截然不同的認真和誠懇，秦傑做了一個深呼吸，好像要借由這個動作清理掉剛才的深沉，然後綻放出一個徹底的笑容，恢複成那個真正清爽，陽光的樣子。

言之律眯着眼睛欣賞着這個招牌笑容，忍不住伸出左手在秦傑的頭頂摩挲了一陣，要不是身邊還有零零星星的路人，他更想給這個此刻明顯心緒萬千的男人一個安撫的擁抱。

此時他确實感受到了同性情侶的不便，考慮到秦傑畢竟是這裏的大學教師，自己是不在乎，可現在的環境下若做出親密的舉動恐怕會給秦傑帶來不好的影響吧，言之律只能輕輕攬過秦傑的肩，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麽，快活的言副總，想必您在國外的學生生涯也是無比的‘快活’吧？”

秦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跳躍到了言之律的國外經歷上了，不過想想在國外的日子，恐怕沒幾個人會願意在那樣的年紀活的如自己一般清淡，更何況言之律這種從小就接受西方教育的男人。

“哈哈，秦傑，你好奇的僅僅是學生生涯嗎？還是別的？”

雖然男人總是頭痛于如何對另一半交待過去，但言之律此刻倒是對秦傑這種明顯帶着戀人口吻的問題感到新鮮。

“無論是學生生涯還是其他生活，我都會用‘快活’來猜測，所以咯，你要是覺得這個詞就能準确概括你的過去，那我就沒必要好奇了。”

對于言之律的調侃，秦傑決定回以一擊，其實，過去的言之律是怎樣，秦傑是會好奇，是那種對于自己心上人的成長經歷和背景的好奇，因為這些都造就了今天這個讓自己着迷的人。

可是，如果是更隐私的過去，就像言之律此時暗示自己的“情史”，秦傑反而并不執着于此，可能也是因為之前在別墅的那次交談言之律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讓秦傑覺得過去言之律的情感生活不會有太多自己所希望了解的細節，但更多的還是秦傑自己的經歷告訴自己，不應該過于沉湎于過往的感情。

此時的兩人并肩駐足在內環大道上，身邊依舊有經過的情侶們，同伴們，秦傑則不知被什麽吸引了似的定定地望着夜空。

言之律聽到秦傑的話，有種想要解釋什麽的欲望，正當他尋思如何遣詞造句讓秦傑了解自己過去的時候，秦傑的一個舉動讓他暫停了思考。

秦傑牽起了他的手，用十指相扣的方式，親昵纏綿的感覺讓言之律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見秦傑将兩人的手緩緩貼近自己，手背傳來的柔軟觸感，絲絲呼吸帶來的微癢讓言之律有些心神蕩漾，可接下來從那色澤溫淡的薄唇吐露出的才是讓言之律徹底停止思考的話語。

“言之律，今夜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