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欲望與空虛

言之律當然不會覺得這段故事無味，反而為聽到了許多關于秦傑過去的趣事而感到新鮮，大學時的秦傑看來是個風雲人物，這種爽朗陽光的外表和性子确實不難想象，而對于小茜和李子強調的“秦姑娘”造型，只見言之律含情脈脈地看向戀人。

“原本的秦傑就讓我驚豔了，經常苦惱面對他心律不齊，更刺激的我就不急着看了，不過，我相信以後會有機會的。”

此話一出，小茜和李子同時渾身一哆嗦，抱在一起，怪叫起來，一向自诩以喂別人吃狗糧為終身事業的老夫老妻終于被反喂了一口，滋味酸爽。

秦傑則是瞪了一眼又開始“犯病”的言之律，直接用手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對方的大腿，以示警告。

“律少，你牛你牛，原來你是這一挂的，之前還擔心我們這樣說話會讓你不自在，現在來看，在律少面前，咱們的水平不值一提啊！”

李子對于這個坦蕩大方的言之律很是滿意，他覺得還是和開得起玩笑的男人交朋友來的痛快。

“當然，要是秦哥對現在的我并不感興趣，需要額外刺激，我是不介意重溫兒時的裝扮，只為博君一笑。”

穩穩地接住了秦傑的“衛生球”，再按住大腿上那只旨在懲戒自己的手，在他看來，那點力度，不痛不癢，不如借機吃點豆腐，那順滑柔韌的觸感從第一次在健身房牽秦傑的手時就吸引了言之律。

對于言之律的厚臉皮徹底無語的秦傑抽了幾次手都以失敗告終，也就随他去了，畢竟手上傳來的一陣陣熱量也讓人感覺挺舒服的。

接下來的晚餐，延續着之前的輕松氣氛，為了照顧言之律，其他三人也不再聊大學的事情，李子也放下了之前的顧慮，直接和言之律聊起現在地産市場的話題，雖然存在着競争關系，但今天的見面讓兩人都對對方産生了新的認識，這無疑将有利于以後在工作場合上的和諧相處。

而在李子夫婦送秦傑和言之律下到自家樓下時，秦傑提到了今天沒有見到的幹兒子。

“今天唯一的遺憾就是我幹兒子不在，你們倆是怕我吓到他嗎，居然把他留在老家。”

“每年過節回家，老兩口就說舍不得孫子，我們也就把他留在爺爺奶奶身邊，等過完了寒假，再讓他回來上學。再說了，我們早就和他說過你的事情，每次都是把你當成榜樣讓他作為人生追求來膜拜好嘛。下次讓他好好給你磕個頭，來個正式的認幹爹儀式。”

小茜好歹是秦傑的元老級迷妹，自己的兒子如果能長成秦傑這樣的青年才俊，那真是此生無憾了，幸好自己老公也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對于她在懷孕的時候看秦傑美照希望兒子顏值能高一點的事情毫不介意。

“小茜啊，作為一名教育人士，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行為應該收斂一點，對于孩子來說，很容易對父母挂在嘴邊的榜樣産生相反的情緒，我問你，對于小時候父母常對你說的‘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學學XXX’，你會真的如他們所願用積極的心态面的那些對象嗎？所以，我懇求你們別讓我幹兒子還沒見到我就和我産生隔閡了。”

秦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一通話，讓李子和小茜感受到了他對于自己兒子的重視，而一旁的言之律則是第一次聽說秦傑認了李子夫婦的兒子做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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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看來我今天也是缺少點運氣沒能見到小公子，希望下次也能見證秦傑認幹兒子的一幕。”

“那敢情好，律少要是也能來，那是啥身份？”

小茜暧昧地看了一眼秦傑，秦傑有些困窘。

言之律也只是笑着，李子覺得今晚秦傑已經被自己和小茜調侃了太多次了，應該學着見好就收，不然兄弟秋後算賬，自己可沒有任何立場可以反駁。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了，小茜，別鬧秦傑了，兒子的幹爹要是撂挑子不幹了，虧得可是我們自己。”

“啊呀，男神，今晚我見到你太激動，又有幸認識律少這樣的高端人士，一時間口無遮攔你們莫見怪啊，下次再約，一定帶放放赴約。”

“行了，也不是認識你們一天兩天，你們兩個随便一個都能把我耍的團團轉，兩個一合體，簡直就是人間兇器。”

最後互怼了一通後，言之律和秦傑終于告別了李子夫婦，驅車離開了這個度過了一個愉快夜晚的地方。

行駛在S市的中心大道上，車內此時的廣播應景地放着複古的經典爵士樂，秦傑和言之律靜靜地聽着。

爵士鋼琴總是顯得那麽華麗，仿佛從旋律中就能看到那紛飛跳躍的十指，爵士樂手代表性的即興solo此時在昏暗的車廂內顯得更加毫無預兆，前一秒的柔情音階被猛烈的和旋戛然攔截，上一刻的歡快最終被證實不過是悲情的開始。

然而，鋼琴的旋律背後，低音提琴的撥弦聲莫名地給人一種安穩的存在感，它總能在長長的一段幾乎沒有停頓的旋律中恰到好處地出現，用一種奇妙的節奏告訴你無論樂曲多麽變幻無窮，仍然可以找到一種既定的規律，把控着看似紛繁複雜的曲調。

主持人在一曲之後，用磁性低沉的播音男聲解釋着今晚節目的選擇，爵士回味曲集看似與春節格格不入，但在這個春假末期，大部分人都已經回到了這個忙碌繁華的城市，家人的溫情過後，是否又在因即将為生計奔波的日常而感到乏累？

也許，這時候的聽衆需要的是喚起在都市中獨有的情調，為城市而生的爵士樂嘗試着喚醒一種都市的欲望，無關好壞，僅僅是一種過渡的儀式，讓這種多變的旋律一邊安撫落寞，一邊刺激情緒，而滋生出來的欲望會讓你盡快投入回節前的生活。

主持人的說法讓秦傑覺得有趣，自己是從小生長于都市的，老家也就在本市，對于春節回鄉返城所帶來的心理落差或是情緒波動都沒有太深的感受，但他知道那種假期綜合症幾乎人人都有。

不過，用喚醒欲望來治療這種症狀，秦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讓他進一步想到的是與欲望如影随形的另一個東西——空虛。

空虛和欲望到底是誰催生的誰，估計誰都難說清楚，不過，也不知是不是真如主持人說的爵士樂具備的功效，秦傑此時覺得有些空虛，尤其是看着車窗外又從冷清恢複到了往日的景象，璀璨的幾近刺眼，那種充滿着誘惑的色調分明在刻意彰顯着什麽。

沒有喝酒的兩人，自離開了李子夫婦的小區後，都沒有怎麽說話，興奮了一整晚的情緒帶來的後遺症便是太陽穴有一種微微跳動的鈍痛感，秦傑還覺得嗓子有種悶堵的不适，要是現在說話，估計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些許沙啞。

将頭一側抵靠着車窗，放空自己的秦傑對着眼前的玻璃，上面映照着的是一種屬于都市的畫面，流光溢彩，似夢似實。

耳邊是繼續播放着的旨在“喚醒欲望”的爵士樂，已經播了好幾首了，但秦傑分不清它們各自屬于哪種類型，不過他慶幸目前為止主持人的選擇都避開了印象中稍顯嘈雜的那種爵士。

夜裏十點，仿佛被禁锢了一整個白天的靈魂開始蠢蠢欲動，現代人的欲望和空虛在此刻可能因為一點小小的刺激便奔湧而出，也許是霓虹五彩的迷惑，也許是孤燈獨影的自憫，又或着只因是和對自己具有誘惑力的人共處一室。

一種迷幻劑，此時的秦傑腦中浮現的是這樣一種感覺，現在所處的環境，帶來的是那種身體上的清醒也抵抗不住的精神上的微醺。

路過一個紅綠燈，言之律停車等待，變幻的夜景此刻也靜止了下來，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對在十字路口推搡的男女，秦傑專注地看着，仿佛在腦中刻意地訓練着自己，自娛自樂地證明此刻實際上的清醒，在最後得出不過一場你情我願的欲拒還迎結論後，勾起一抹了然的淺笑，本應如此，秦傑動了動身。

“又是一個不眠夜。”

言之律帶着笑意的聲音讓秦傑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卻讓言之律下腹一緊。

昏暗的車內，迷人的輪廓若隐若現，在被那因疲憊怠惰而泛着水光的雙目輕輕一掃，欲望竟就這樣輕易地被刺激的洶湧起來，瞬時間，唇有些幹，嗓子微癢，言之律想用什麽去留住那迷離的眼神，明明因為誘惑而沖動，心底裏卻矛盾地想要驅散那股霧氣。

沉浸在某種思緒中的秦傑，被言之律的一句話輕輕一扯，一瞬間稍稍脫離了那種迷幻的狀态，當他有些木然地看着身邊的男人舔唇吞咽的動作時，轉回了視線，仿佛意識裏有種情緒讓他回避這種動作。

可餘光中那股帶着侵略意味的注視卻是一點一點，仿佛一支水彩，把秦傑此刻空白無色的世界一塊一塊塗上了顏色，讓他漸漸抽離了那種半虛半實的休憩狀态，然後，耳朵慢慢也被染上了殷紅。

令人窒息的沉默還在延續，剛剛還在空虛中徜徉的人被一個化身為欲望的獵人捕獲，在精神上封鎖住了他的漫不經心，用自己誘惑這個企圖證明他能在這迷幻的城市中保有理智的男人。

突然，秦傑的身體抖了一下，是一聲高的有些刺耳的薩克斯風，雖然下一刻曲調變得悠揚婉轉起來，可秦傑算是被徹底驚醒了。

而言之律也被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高音擊退了一時的沖動，微皺了下眉，他将視線從秦傑身上轉開，調低了廣播聲，擡頭開到已經變綠的信號，重新啓動了車輛。